那是他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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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齊明霽終於知道這名字代表什麼樣的人。
尹幽人,美麗、漂亮、高傲、孤絕、無視眾人、獨來獨往的四年級學生,算來該是他的學姐,用冰山雪蓮來形容她一點也不為過。至少,他問的同學、朋友們都如出一轍地這般告訴他。
是嗎?疑問纏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那日她給他的印象絕非什麼高傲、什麼無視眾人;若是,她不會這麼輕易就給他她的名字。真是差勁的評論,他斷言;認定自己那日所看見的柔美嫻靜,才是尹幽人這名字所代表的意義。
想再見到她,真的好想。眺望烈陽曝曬下的球場,連日來徘徊在這塊初見到她的地方不是沒有原因,只是單純的想再見她一面,不知為何,就是想再見到她。彷彿知道若再見她一面,便會明白這份熱切是為了什麼,會清楚走在路上看見波浪狀長髮的女孩,都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確定是不是她的舉動是為了什麼。
還有,那份盼望她來、又害怕她真來的上心怎又是為了什麼。
「你今天沒有下場打球?」
纖柔的聲音突地自他背後傳來,急轉過身,乍見尹幽人那空靈身影令他愕然。
「你……」
美麗的臻首側仰,疑問寫在一雙看著他的眸子裡。「我有那麼可怕嗎?讓你說不出話來?」
「不、不是!我……學姐,這個……」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沒關係的。」他看來是很樸直的人,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尹幽人半垂眼睫避去刺人眼的陽光,微微搖頭歎息。
「你怎麼了?」聽見歎息聲的齊明霽關心地道,「有什麼事困擾你嗎?」
她搖頭。「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話一說出口,從她的表情讀不出任何思緒,可他意識到自己說得突兀,努力想若要如何自圓其說。
風鈴般的清脆笑聲在空氣中輕揚,教他張大了口,訝然表情不言而明。
笑聲一停,尹幽人鳳眼流轉間淨是瞭然於心的領悟,卻還是明知故問:「找我有事?」
齊明霽紅了臉,他終於知道自己想再見她一面是為了什麼,這份想見她的熱切心思為的又是什麼。想瞭解她更多、想懂她更多;想知道在眾人眼中和在他眼裡的她,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更想走進她的生命,也讓她走進自己的。
真不敢相信!才看她一眼而已,他竟然會——就此鍾情。
一見鍾情!他想都沒想過且一直嘲笑輕視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心虛地垂了眼再抬起,發現她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你在看什麼?」
「看球場。」尹幽人淡淡笑道。「在那裡,你笑得很開心、很自在,不像現在這麼緊張。」
「我緊張是因為你!」他有點像是情緒失控的吼叫。瞧見她首次變換成錯愕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嚇到她,他抓了抓腦袋,很是挫敗。
不想被當成小孩子卻又表現得像個小鬼,他懊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找不到話來為自己辯解。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從懊惱中回過神,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在笑?
抬眼看她,事實證明他沒有聽錯。
「抱歉,但是你真的很可愛。」坦率又近乎直樸,這樣的男孩子已經不多,更何況他將來是大企業的接班人。
齊明霽皺起濃黑的劍眉,不高興地道:「沒有一個男人喜歡被人說可愛。」
男人?細細的柳眉挑起一抹興味。「你還只是半個男人。」
十八歲的年紀,介於男孩與男人之間,說男孩是看輕了他,說是男人卻又高捧了他,很是尷尬的年齡層次。
「我……」啞口無言,對於自己也認為沒錯的實話,他向來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因為我說的也正是你所認為的,所以你無法回嘴是嗎?」
齊明霽瞪大了眼。「你怎麼能洞悉我的想法?!」
「如果說我擁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你信不信?」瞧見他毫不遲疑地猛點頭,尹幽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你太容易相信人了,明霽。」
明霽?!「你……剛才叫我什麼?」
「明霽。」她重複一次,明白他之所以錯愕,是因為她 喚他名字喚得突兀。「你不是希望我這樣叫你嗎?」
「你又知道?」
「你說你信我能看透人心的。」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天天到這裡來嗎?」
「我不知道你每天都來,但是為什麼來——我知 道。」
每天哪!尹幽人又笑了起來,沒有意識到這抹笑裡帶了些許自得,怕是早習慣被這麼天天盼著。
「你知道?」
完了!他什麼都不必說,連開口表示的機會都沒有。這會兒,搖頭歎息的人變成他了。
「為什麼歎氣?」這她就不懂,也看不出來了。
「我知道你的答案,所以……」
「你也學會看透人心了嗎?」學得可真快。
「是啊。」齊明霽呼口氣。罷了!他攤攤手、聳聳肩,豁然笑開,問道:「可以做朋友吧?」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為什麼隱瞞自己的心意?!不是說知道她的答案嗎?如果知道,為什麼不問?
「這是我的真心話。」至少,是他委屈自己心意的次要打算。
「半個真心話?」尹幽人又問,實在不懂哪有人這樣子的。「我在想你是不是看錯了。」
齊明霽傻眼,呆呆地問:「什麼?」
「我的答案,你看錯了。」
「所以……」他的喉間似被石頭哽住似地咳了咳,頓了會兒才能順利地繼續說:「你的意思是……」
柔美透著嫻靜氣息的她露出一抹笑意。「你希望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明霽。」
齊明霽怔住,不敢相信竟然會這麼簡單、這麼容易就得到她的心!
得到了嗎? 他疑惑,卻懶得去深思,人已向前一大步。
他的接近讓尹幽人退了步,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垂在身側的手已被握在大大的掌心裡,炙熱如烈陽卻沒有陽光刺人的灼痛感。
「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認真還是敷衍,我都會努力,努力去懂你、瞭解你,讓你離不開我。」男孩略帶稚氣的臉吐出成熟如男人般的話語。
這樣篤定的神情、堅定的口吻,倏地撼動尹幽人。
一顆芳心,因他的話而怦然悸動。
「喂,聽說你是我家幽人的這個?」斜靠在櫃檯的茶坊主人比著大拇指暗示。
齊明霽放下就口的瓷杯。「你又是誰?」
嘻!問她是誰?「小子,很少有人敢在我面前這麼拽,你倒是不怕死。」
「用這種態度對待客人,難怪你生意普普通通。」
這小子敢拿話刺她,好玩!她等著看那一天到來。「別怪我沒提醒你,喝牛奶的小鬼怎麼樣都是小鬼,不會因為改喝咖啡而變成大人,聽清楚沒有?」
齊明霽咬牙怒瞪著她。「你不拿話激我不痛快是嗎?」
「嘖。」在鼻間猛揮,女人煞有其事地噴噴出聲:「嘖嘖,好濃好酸的乳臭味,不知道是哪個小鬼跑進本大姐的店裡,待會兒可得拿除臭劑來除臭喲!」
齊明霽氣得直咬牙。「你這個人名字怪就算了,連性子都怪。見鬼了,為什麼幽人還能在這裡待得下去?不被你帶壞是她出污泥而不染,是奇跡!」
「是啊。」大拇指頂在鼻尖,沒好氣地回敬他一記鬼臉,她故作誇張地喝道:「好大的一個奇跡!」
「你……」
「還在鬥嘴呀!」夾帶笑意的聲音介入,成為第三勢力,阻斷齊明霽快衝動出口的怒氣,瞬間化戾氣為喜悅。
「幽人。」他滑下櫃檯外圍的高腳椅走向尹幽人,一手接過她滿懷的花草茶葉。「外頭熱不熱?」
「還好。」尹幽人仰起臉讓他的手輕輕在自己臉上一下又一下拭汗,勾起唇角輕笑。「你怎麼來了?」她是跟他說過自己在這裡兼差打工的事,只是沒想到他會來得如此頻繁。
「來看你。」健康紅潤的唇一開一合,坦率地道。
「呼——這裡真熱啊!」怪了,手是拚命扇著,可這風還是熱得要死,虧她冷氣還開到二十度哩。
「你……」
「大姐,別再逗他了。」真是的,都快逗出火來還不停止。尹幽人輕輕搖了頭,拿她沒辦法。
聽見這話、齊明霽更有氣,回頭看著尹幽人。「你不覺得她的名字擺明就是用來佔別人便宜的嗎?」姓呂名
大姐——這世上哪有人真叫這種名字的?呂大姐?哼!八成是自己想出來的假名字,偏偏幽人叫得這麼順口。
「最起碼我也看人佔便宜啊,小鬼。」呂大姐從櫃檯走出,來到尹幽人身邊,一手搭上她纖細的肩膀。「你這種人的便宜我還不屑占哩。」要就要找最好的,起碼也要像身邊幽人這麼美的貨色才行。
「大姐……」尹幽人歎息似的口氣喚著。真不懂,大姐跟明霽好像有仇似的,老和他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