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白髮老太婆一臉獰笑地朝他走去,一雙如刀鋒般的眼眸同時在他身上打轉。
她每走一步,老鼠眼大漢便按捺不住的後退一步,當他退到第四步時,抵抗的意念早已蕩然無存。
「老賊婆,你一夜之間挑了我江北十八寨,這個梁子咱們算是結定了。」老鼠眼大漢站定身子,緩緩地揚起手上的九環大刀。
白髮老太婆聲調寒冷如冰的說:「怎麼?到了這個節骨眼,你還不死心?還想放手一搏?」
老鼠眼大漢輕歎一聲,「我綠豆老王統領江北十八寨,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今天會栽在你老賊婆的手上,我早就認了,但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好給我洗心革面的機會。」
白髮老太婆尚未回話,老鼠眼大漢已將手上的九環大刀甩了下地,同時撲通一聲,人也矮了半截。「江北十八寨今後已成歷史名詞,只憑我一己之力,絕無法重整!」
白髮老太婆打斷他的話,「你這是幹什麼?為求生存,你大寨主竟不惜向老身下跪,難道你就不怕道上兄弟的恥笑?」
老鼠眼大漢慘然一笑,「只要你肯給我一次機會,我綠豆老王從此金盆洗手,歸隱山林,不再過問江湖之事。」說著說著,他的腦袋竟如雞啄米般朝地上猛磕頭。
白髮老太婆搖搖頭,吐出一口濃痰,目光儘是輕蔑之意。「無恥,真是無恥!像你這種無恥之徒,殺了你,豈不玷污老身的一雙手!」
話聲甫落,白髮老太婆轉身就走,不再望他一眼。
就在她轉過身子的同一瞬間,老鼠眼大漢的目光倏地一寒,左手微微一抬,幾道綠芒自袖內飆出,射向白髮老太婆的龍骨穴。
與此同時,白髮老太婆轉身,接著冷笑一聲,「鼠目,憑你這點伎倆,也敢在老身面前賣弄!」白髮老太婆右手輕輕一揮,只見那道綠芒似是遭受十二級強風吹襲,一個翻轉面,朝老鼠眼大漢的身上逕射而去。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是老鼠眼大漢不變的信條之一。憑他四十出頭的年紀,能統領江北十八寨,顯而易見其做人必有獨到之處,可惜他今天卻踢到了一塊大鐵板,令他永生永世難以忘懷。
老鼠眼大漢滿心以為這一擊必定得手,豈料白髮老太婆彷彿連背後皆多長出一雙眼,輕易地洞悉他的詭計。
眨眼間,那道綠芒已完全沒入老鼠眼大漢的身驅──他甚至連慘叫聲都不及發出,整個身子骨已如羊癲瘋患者發作般的顫抖與抽搐不已。
老鼠眼大漢的面色驟變,由白轉青,青轉紫、黑紫,最後成了鹵蛋色;咕咚一聲,身子朝前撲倒,七孔流血而亡。
這場打鬥的過程敘述起來頗是費時,其實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待黃詩涵整個人回過神時,已是遍地屍首,令人不忍卒睹。看得黃詩涵只覺得胸口一陣鬱悶,尤其舒張與收縮壓一陣紊亂,頭昏目眩,似是隨時都有昏倒的可能。
「哼!好一個江北十八寨,老身倒要瞧瞧你們還能橫行到幾時!」白髮老太婆嘴裡喃喃說者,眼睛抬得很高,連正眼也不去瞧那些屍首一眼。
她一雙刀鋒般的目光朝四周溜了一圈,很快的在黃詩涵的藏身之處凝住,臉上的笑容竟在瞬間更加陰寒。
「出來!」白髮老太婆尖叫一聲,叫聲如刺骨寒風般的冷冽。「再不出來,休怪老身下手無情!」
「她是在跟我說話嗎?」黃詩涵的心怦然一跳,當下硬著頭皮從樹後走出來,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你……你是誰?」白髮老太婆似是被黃詩涵的穿著給搞迷糊了,說起話來竟還有一絲絲的結巴。
黃詩涵的穿著其實很普通,牛仔褲、T恤、一雙「耐吉」運動鞋。類似她這種穿著,馬路上到處可見。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我叫黃詩涵……」
「黃詩涵?哼!江北十八寨什麼時候冒出你這號人物,居然連大姑娘都投身入綠林──」
「我不是他們一夥的,我只是……」
白髮老太婆絲毫不讓她有把話說完的機會,「瞧你這身打扮,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來路;尤其此地方圓百里皆屬江北十八寨的地盤,老身絕留你不得!」話聲甫落,她一個箭步撲來,同時掌出如電的拍向黃詩涵的心口。
黃詩涵根本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甚至把對方看成是一隻潑猴,完全不明白自己身處險境,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砰的一聲,黃詩涵只覺得一陣似有似無的怪風迎面拂來,接著她身邊的大樹應聲斷成兩截。
當一個人正在面臨死亡時,臉上總掩飾不住那種垂死前的恐懼之色。但黃詩涵並沒有,在她臉上顯現出的完全只是茫然。
白髮老太婆再一次的表現出驚訝,中途變招,將那股足以令人致命的掌風擊向一旁的大樹。「你為什麼不還手?」她微愣,「難道你不怕死?」
黃詩涵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語,凝視著她發愣。
白髮老太婆思忖片刻,臉上忽然展現出恍然大悟之色。「莫非你不懂武功?」
「嗯。」黃詩涵點點頭,臉上仍是寫滿了茫然。
白髮老太婆細細地打量她幾眼,倏地撲向她的立身之處,眨眼間便抓握住她的右手,接著在她渾身上下一陣揉捏。
經她那麼一握,黃詩涵彷彿是老鷹爪下的小雞,非但動彈不得,甚至連身上的氣力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詩涵還搞不清楚她在抓捏什麼,忽見她縱聲狂笑。「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整個人似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
「此女娃筋骨奇佳,老身復仇有望,真是天助我也……」說著,她竟失聲痛哭起來,但不論怎麼說,內心的狂喜絕對勝過一切。
又哭又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瘋子啊?黃詩涵一陣迷惘。
「距約定之日尚兩年餘,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白髮老太婆喃喃說著,忽然一把挾起她的身子,足尖猛然一點,如飛而去。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是不是還在作夢?」黃詩涵心中驚駭莫名,如入崩潰之境。
雖說如此,但黃詩涵也只能任憑她這樣抱著,所有的景物仿如電視螢幕般在她眼前迅速的倒退著……。
只見白髮老太婆的腳下輕踩過無數多的屋頂、樹頭,約莫半個多鐘頭之後,四周的景色已愈見荒涼,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不知名的世界。
黃詩涵偷偷地睜大雙眼,暗暗打量白髮老太婆,發現她居然神態自若,額頭上甚至不見一滴汗水。
別說是一個老太婆了,連一個年輕壯漢想要抱著一百六十八公分高,體重五十四公斤的黃詩涵如此奔跑,恐怕也早累得躺平──而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能耐?
白髮老太婆近乎足不沾地,盡情地飛行於崇山峻嶺間,直到面前忽然冒出一地形陡峭的山壁時,她才停□子,輕輕地喘出一口大氣。
這片山壁呈八十度,依常理推斷,一個赤手空拳的老太婆絕無可能登上山頂,何況她手中尚且抱著一個黃詩涵。
然而,常理竟在眨眼間破碎,嚇得黃詩涵趕緊閉起雙眼,說什麼也不敢再偷看了。
第1章(2)
只見白髮老太婆長嘯一聲「起」,接著猛吸一口真氣,整個身子骨竟如一道利箭般朝山頂上射去。
黃詩涵將雙眼閉得更緊,同時抱著白髮老太婆,死也不肯鬆手。
白髮老太婆似是十分熟悉這裡的地形地物,幾次藉著伸手抓握石壁上凸出的石塊的同時換氣。但她的身子卻不見停頓,一氣呵成,稱得上是一次完美的演出。
雖然只是一下子工夫,可是黃詩涵卻感到是漫長的幾個世紀之久,直到她的雙腳踩在地上時,整個人才見清醒。
黃詩涵慢慢地睜開雙眼,仔細一望,不禁驚呼一聲,險些昏倒在地。
原來,這片石壁的頂端呈長方形,約莫一個籃球場的大小,光禿禿一片,什麼東西都見不著。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黃詩涵愣望著她,「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白髮老太婆不答,逕自盤腿坐了下地。適才那段長時間的飛奔,顯然已耗損她不少內力,因此她必須做幾次呼吸吐納,好補充那股流失掉的元氣。
一陣極長的沉靜過後,白髮老太婆才睜開雙眼。「這裡是太行山,一個別人上不來、地形隱密的小峰頂。」
「太行山?」黃詩涵神色大變,口齒更是不清。「我……我明明在台東,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跑來這個地方的……」
白髮老太婆面露狐疑之色,「老身縱橫武林業已數十寒暑,怎麼從未聽過『台東』這個地方……」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快瘋了!我真的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