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傷口仍是心口、腰際二處,只是當阿浪凝神再細細一望時,霍然發現一個耐人尋味的異象。
白木大師的心口被貫穿,留下一個寬約寸許的傷口;而腰際的傷口卻只有半寸,深及內臟。換言之,殺害白木大師的是兩把寬度不同的利劍,力道也不盡相同。
放眼當今武林使雙劍的俠客多如牛毛,但使不同劍的人卻半個也沒有,如此想來,宋七刀並非一個人,而是還有同黨。
阿浪將思緒慢慢地拉回到適才在慧心師太房內,自己所見的一切,立刻又發現另一個不尋常的結論。
慧心師太畢竟屬女流之輩,肯定沒人會褻瀆她的屍體,只因濃稠的血跡給了阿浪一絲靈感,才會想到宋七刀其實真正的目標是白木大師;而慧心師太早已死了一段時間。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對象……宋七刀到底想幹什麼?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
難道前來伸援手的人才是他的真正目標嗎?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阿浪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
阿浪由自己的思想世界慢慢的回到現實,接著又幫白木大師穿上袈裟後,這才緩緩的站起身,目光四處搜尋一陣,最後別無所獲。
「對了!不如我再去慧心師太那兒瞧瞧,說不定還會有什麼新的發現。」阿浪悄悄地跨出門檻,如一陣煙似的飄向東廂房。
第8章(1)
第七把飛刀即將出現。
慕容山莊後院的四角亭內,石桌上雖然滿佈酒菜,大伙依舊笑容滿面,但任是誰都能感覺到那股沉重的肅殺之氣。
今夜無星,有月,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青草與泥土香。
「來!咱們乾一杯。」慕容俊揚起酒杯,一口飲盡,「也許錯過今晚,慕容世家便成為歷史名詞,不如今夜咱們來個不醉不歸……」他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可是卻十分苦澀。
黃詩涵沾了一口,慢慢的放下酒杯,「慕容公子根本不必多慮,莊內此刻固若金湯,加上又有吾等在此陪伴,想必那賊子定知難而退,不敢造次。」
她說得沒錯,慕容山莊今夜的確進入空前的戒備。眾莊丁個個刀劍佩身的守候在後院四周,形成了一層保護網。
慕容俊、黃詩涵,阿浪三人呈品字形坐在四角亭內,左右特使站在慕容俊身後,兩雙眼如刀鋒般銳利。
慕容俊笑歎一聲,搖搖頭,「眼下四位當今武林的絕世高手接踵慘死在那賊人之手,在下何德何能,絕不敢奢望苟活在世上偷生。」
「放心吧!你死不了的!」阿浪語出驚人。「至少你一定不會死在宋七刀的手上。」
黃詩涵接口:「你為什麼如此有把握?」
「因為我是阿浪。」阿浪舉杯仰頭一口飲盡,斬釘截鐵地說:「因為我已經知道宋七刀是什麼人了。」
「哦?」慕容俊微愣,接著做出驚喜的表情。「那你快點說啊!宋七刀到底是何方神聖?」
阿浪沉默片刻,一字字地道:「宋七刀是……」
言及此處,一道銀芒自左特使的手中飆出,直取慕容俊背脊穴。與此同時,右特使輕喝一聲,「拿命來!」長劍脫鞘而出,直取慕容俊的後腦。
「小心!」黃詩涵眼明手快,一掌推出,將慕容俊送去亭柱邊,眨眼間,得的一聲,飛刀已沒入石桌。
右特使見慕容俊在自己劍下逃生,不禁冷笑一聲,「哼!堂堂慕容世家的少莊主居然還得靠一個娘兒們庇護!」長劍再度揮出。
「我不是早說了嘛,他絕不會死在宋七刀的手上!」阿浪嘻笑一聲,雙掌暴推而出,拍向兩旁的亭柱。
忽聞轟然一聲巨響,整座涼亭應聲垮下,再一眨眼,大伙已掠至一旁的空地,戰事隨時都會再起。
「兩位叔叔,你們……」慕容俊臉色一片慘綠,激動得說不出一句話。
「我們怎樣?」左特使乾笑著,表情亦更加猙獰可怖。「我們跟著老莊主做牛做馬了一輩子,如今還要服侍你這個小畜生——我們到底得到了什麼?我們什麼也沒有,我們只是供你使喚的兩條狗!」
慕容俊皺眉輕歎,「只要兩位叔叔開口,慕容山莊所屬的產業皆可任憑兩位處置。可是……可是你們並沒有開口啊!」
左特使怒嘯一聲,「凡事都得等我們開口,在你眼中,我們左右特使算什麼?」
慕容俊尚不及答話,右特使已搶先說:「少跟他囉嗦那麼多。殺了他,慕容山莊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說話的同時,長劍再度揮出。
「言之有理!」左特使長喝一聲,如影隨形地衝上前去。
「你們休想!」黃詩涵嬌叱一聲,同時將事先備妥的暗器漫天灑出。
那把暗器只是非常普通的金錢鏢,但由她手中使出,卻比千軍萬馬的氣勢還兇猛。
「點子硬——走人!」左右特使默契十足的一式「懶驢打滾」,避開漫天飛舞的金錢鏢,身子一掠,越過院牆,隨即沒入一片漆黑中。
黃詩涵應敵經驗、江湖歷練畢竟有限,怎會料到對方會逃竄而去,待回過神時,想追趕已是不及。
「黃姑娘,算了吧!」慕容俊慘然道:「再怎麼說,他二人也對我慕容世家有恩……」
比起黃詩涵,阿浪的眼光顯然獨到三分,當他二人才掠至牆頭時,阿浪已如輕煙般地跟上,踩著他二人的步伐在漆黑的夜幕中一陣追逐。
約莫半盞茶許,雙方的距離已不及十丈,這點小小的距離對一個武功高強之人而言,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然而,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左右特使竟不約而同的煞住身子,如兩尊石像般挺立不動,靜待阿浪的到來。
「兩位果然不愧特使之名,小可真是佩服,佩服。」阿浪停下腳步,站在八尺開外,臉上已見笑容。
「好說好說。」左特使打了個哈哈,隨即冷冷地道:「你也不差,居然能拆穿咱們的好事,甚至還不怕死的跟來。」
「死?怕死的不是大將軍!」阿浪笑著說:「小可一向不殺無名之輩,依兩位在江湖中的聲望與地位……還勉強可以啦!」
「你……」左特使臉色鐵青,「你好大的口氣。亮出你的兵器,咱們在手底下見真章!」
「小可平常沒有帶兵器的習慣。嗯,不如這樣吧!」阿浪隨手拾起一截樹枝,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兩位一起上,黃泉路上也好作伴。」
「狂徒!找死!」左右兩位特使齊聲暴喝,手中的長劍同時揮出,直逼阿浪的命門重穴。
任是誰也想不到,一截毫不起眼的樹枝在阿浪手中使出,竟不比左右特使的兩把利劍遜色。
就在阿浪出手的同時,他臉上的笑容隨之消逝,繼之而起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神色。
三十餘回合之後,優劣之勢似已揭曉。卻見左右特使揮汗如雨,招招只見守勢,偶爾才出現一兩式進招,完全處於抵擋的份。
忽聞阿浪怪嘶一聲,「小心了!」手中的樹枝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神速,直取左特使的心口。
「啊……」左特使一聲慘叫,手中的長劍一個把持不住的落了下地,低頭看著胸前的一截要他性命的樹枝,臉上寫滿了懷疑、不解、與無奈。
右特使眼巴巴地望著同伴慘死,不禁方寸大亂,當下舉劍由上劈下,但章法卻已大失。
阿浪右手一伸,拔出左特使左胸口的樹枝,一式橫掃千軍,右特使連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已斷成兩截。
一個心口,一個腰際——他二人是否為自己對白木大師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撲通一聲,阿浪忽然跪了下地,喃喃自語:「大師的仇已報,您安心的往極樂世界去吧……」
話聲猶在空中迴盪,只見阿浪的身子忽然沖天拔起,飛也似的朝慕容山莊飆去。
慕容山莊危機已除,呈現一片祥和之氣。
「少莊主,您也不必太難過了……」老帳房劉英泰在一旁勸慰。「兩位特使也許是一時誤入歧途,受奸人蠱惑也說不定,畢竟他二人也為本莊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否則慕容山莊豈能成為三大世家之首。」
慕容俊輕歎一聲,「劉老你有所不知,老莊主臨終之言猶在耳,但他二人卻恩將仇報,怎不令我扼腕痛惜。」
劉英泰陪著笑臉,「少莊主,事情已過去了,至少咱們對江湖同道也有個交代;至少咱們已查探出兩位特使即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宋七刀。」
黃詩涵一旁插嘴:「可是他們跑了啊!不論說什麼,宋七刀仍躲藏在暗處,這對武林而言絕非益事。」
「對!姑娘真是說得對極了……」一道人影自廳外晃進來,眨眼間,阿浪已出現在大廳。
慕容俊微愣,「如此說來,阿浪兄並未得手,讓他二人跑了?」
「那倒沒有。」阿浪搖搖頭,「他二人的屍首就在南行二里許外,那片小樹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