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畢,大伙又回到大廳,慕容俊立刻差人泡上香茗,大伙邊喝邊聊的漸入主題。
直到這個時候,黃詩涵覺得自己彷彿仍置身在夢境中,她始終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和這些前輩高人平起平坐,那種感覺真是複雜極了。
其實她不明瞭,早在剛才她與左右特使交手時,大伙或多或少也能瞧得出一些端倪,只是沒去點破而已。
一整個下午,前來助拳之人仍如潮水般湧進,只可惜他們的武功大都平庸無奇,慕容俊依慣例的用銀子把那些人打發走,彼此雙方皆大歡喜。
不多久,血紅的太陽已漸漸西下,現在已近黃昏時分,只見那名忙得焦頭爛額的護院武師又奔入大廳,「稟公子,門外有個人……」
「哎喲,都那麼熟了,還需要通報什麼嘛。」隨著話聲,只見阿浪大搖大擺的走入大廳。
「稟公子,這個人——」
護院武師尚不及把話說完,慕容俊已大手一揮,「沒你的事,你先下去。」
「是,公子。」護院武師恭應一聲,隨即退下。
阿浪嘻皮笑臉的說:「慕容兄,咱們又見面啦!近來可好?」
慕容俊面無表情,「不好。正因為不好,所以才有勞各位前輩伸出援手,在下真是愧對先父。」
「對啊!我也是聽說宋七刀找上了你慕容公子,所以我也遠從開封城趕來呢!」阿浪四處掃了一眼,似是對在座的各派掌門十分熟悉。「小可見過各位前輩。」他當下躬身一禮。
他的目光在黃詩涵的臉上停留最久,只是黃詩涵轉過頭去,故意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阿浪只是淡淡一笑,什麼話也沒說。
「眼下在座各位無一不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在下實在不敢偏勞你這位江湖浪子——」慕容俊說道。
阿浪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慕容公子此言差矣!所謂「受人點滴之恩,自該泉湧以報」,我可記得在開封城欠慕容公子一頓飯,今天就是來還這份債的。」
慕容公子的言下之意其實是在懷疑他的武功不入流,而阿浪卻故意裝作聽不懂,顧左右而言它。
「小子,你有沒有頭昏啊?」海中陽長老瞪了他一眼,「那宋七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年紀輕輕的,放著大好前途——」
阿浪異於常態的冷笑一聲,「難道你沒聽過「初生之犢不畏虎」這句話?哼哼!宋七刀在我眼裡算得了什麼?他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而已,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他的尾巴揪出來……」
慕容俊淡淡一笑,「江湖傳言,你這位浪子不僅機智,連武功也是一流,可惜在下一直無緣見識,今天總算有機會了。」
阿浪此人不拘小節,生性幽默風趣,卻從不輕易在人面前顯露武功。因此,傳言歸傳言,他肚子裡到底有幾兩貨恐怕也沒人知道。
海中陽一旁搭腔,「說得也是!宋七刀可不是省油的燈,否則怎麼可能在短短的兩年內聲名大噪、威脅武林……」
阿浪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們講了一大堆,就是要我拿出點東西——行!我不讓大家失望就是了。」他一臉作賊的表情,最後背過身去,悄悄地從褲襠裡撈出四顆骰子。
「你這是幹什麼?」大伙全傻了眼。
阿浪揚起手上的骰子,「這可是我的珍藏,白玉雕刻的喲!」話落,他似是連準備的動作都沒做,只是四根手指輕輕一彈,卻見四道白光如箭矢般射向大廳的橫樑。
即使事先鑲好的都不可能如此湊巧,卻見四顆骰子整齊劃一的沒入梁內,只露出一個面,面上呈現的都是「六」,這分手勁與巧勁,放眼當今武林能做到的人肯定十分有限。
「就只是這樣?」海中陽忽然說了一句。
阿浪微愣,「這樣還不夠?那還要我怎樣?」
海中陽一本正經,「這種功夫屬暗器,只要經常演練,熟能生巧,一段時日下來,一樣也可以達此境界。」
他在雞蛋裡頭挑骨頭,阿浪不是不知道。
阿浪深望了黃詩涵一眼,目光儘是不捨之意。他知道今天自己若不展現武功,絕難待在這個地方。那麼,他不就很難再見到她了嗎?
打從開封大酒樓見到她的那一刻起,這個江湖上出了名的浪子已被她臉上的那抹特殊氣質給吸引。
他故意潛入她的房內偷竊銀子,為自己鋪下一條路,怎料她對自己一點意思也沒有,甚至連名字也不肯說。如果他再這樣盲目的追求下去,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呢?他想都不敢去想。
最後,他把目光集中在慕容俊的臉上,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已暗暗下了決定。
「好吧!既然這樣不算什麼,那麼你們說要我怎樣?」他在驟然間又回復原先那副頑皮的模樣。雖然很奇怪,可是他一向如此,大伙似乎也難以察覺有異。
海中陽洪聲說:「你至少得使使你的硬功,那才可以表現出你的實力到底在哪裡!」
阿浪抓抓頭皮,喃喃自語說:「怎麼辦?我刀劍、拳腳、棍棒、暗器、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這會兒該表演什麼拿手絕活呢?」
「不如這樣吧!」阿浪目光環掃全場,一臉不在乎地笑著說:「乾脆你們派出一個代表,與我動手三十招內定勝負。慕容公子,你看這樣好不好?」
慕容公子尚不及答話,平日沉默少語的少林寺掌門白木大師忽然開口,「老衲來試試。」他站起身,緩緩的走向場中。
少林寺乃八大門派之首,如今由白木掌門親自下場應證,廳中之人無一不默許。只是大伙心照不宣的想著:這個狂妄自大的阿浪倒大楣了!
阿浪的臉上仍舊掛著那抹奇特的笑容,「大師,請。」他拱手掌心向外一推,比了個起手式。
白木大師呵呵一笑,「小兄弟,你小心了……」聲音尚在空中迴盪,他的右掌倏地拍出,掌力渾厚,震撼整個大廳。
白木大師此人心腸慈悲,在江湖中素有好好和尚之稱,但看他現在的表現——一開始便下重手——大伙不禁在心中一陣納悶。
其實,他是在探測阿浪的身份,尤其剛才阿浪所展現出的暗器手法,絕非海中陽所言「熟能生巧」那麼簡單;加上宋七刀行兇前必送上對方一把飛刀這點來聯想,阿浪的來歷的確令人置疑。
兩年前,最為江湖中人關切的事:一個宋七刀,一個江湖浪子。這兩個人近乎在同一個時間出現江湖,兩人一樣的神秘莫測。那麼,這兩個人是否有可能根本就是一個人呢?
當今江湖道上,沒有人見識過阿浪的武功,有的也只是小露一手的四處耍寶。白木大師是想藉機探測他的底細,看看他是否與自己猜測的一樣?
轉眼間,他二人已交手了二十七招,其間阿浪險象環生,好幾次好像都要被對方的掌力擊中,卻又三番兩次的被他逃脫。大伙只望得如癡如醉,可是也心知肚明,這最後三招無疑是勝敗的關鍵。
「小兄弟真是好身手。」白木大師抽身回退,嘴裡雖然這麼說,但臉上表情卻是不以為然。
「好說好說,大師過獎了。」阿浪打了個哈哈,一臉天真的表情,「咱們別打了好不好?乾脆找個地方喝兩杯——」
白木大師淡笑一聲,搖搖頭,「即使老衲同意,只怕別人也不同意;最後三招,小兄弟你小心了。」
話聲才落下,白木大師的袈裟忽然鼓起,一張臉漲紅得好像豬肝色,顯見他已行滿功,準備雷霆萬鈞之一擊。
阿浪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已見苦澀;尚不及開口說話,白木大師已吐氣開聲,著的一聲,一股巨大的掌風迎面拂來。
白木大師不想錯失良機,左掌猛地一旋,化掌為爪,抓向阿浪的氣海穴,同時右掌迅速變招,掌心向外,推向他的心口。
這最後三招一氣呵成,連一點接縫處皆無法瞧出,阿浪無疑已危在旦夕。
白木大師所取的位置皆人身要穴,阿浪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只得踩七星,走八卦,暗一咬牙,雙掌在眨眼間拍出,迎向他的攻勢。
砰砰!兩聲巨響過後,只見阿浪「登登」地連退了兩步,身體略搖晃了一下,卻還未倒下,似是勉強拿樁站穩。
「大師好功夫。」阿浪仍是在笑,但嘴角邊已溢出一道鮮血。這兩種情況組合起來,果真是詭異到了極點。
白木大師略退了小半步,喉頭一癢,一口鮮血險些噴出;好在他及時咬緊牙關,將那口鮮血硬生生的吞下肚去,才不至於出糗。
他的臉色有如紙一樣的蒼白,可是一雙眼仍炯炯有神的凝視著阿浪,臉上的表情有點茫然,又彷彿是在回憶些什麼。
許久之後,他忽然用手一指阿浪,脫口說出:「啊!老衲想起來了,你是……」
阿浪到底是誰呢?
第7章(1)
這最後三招的過程雖然相當短暫,大伙只見到他二人四掌相觸,接著是阿浪連退二步的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