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合作耶,有我姨媽替你撐腰你怕什麼嘛?」
「我不做他不喜歡的事。」
「你──真被你氣死!」
有人叩了兩下門。
「進來!」羅傑大吼,一見助理領進的貴客立刻換上一張笑臉。「大表哥,怎麼是你?」
孫劭學進門之前聽見龔婭最後那句話,他朝羅傑點了下頭便朝她走去。
「你想拍嗎?」
他問得不多,可她卻害怕得直搖頭。
「媽跟我說你在這兒,我立刻就趕了過來。」
「媽?我沒跟她說我來羅傑這裡呀?」她怯怯地補了一句:「你給的期限還沒到,我還不想回家啦。」
「期限?」羅傑出聲了。「大表哥,你也太偉大了吧?老婆回個娘家你還得定個期限,她是嫁給你,又不是賣給你,難不成你還想用白紙黑字限制老婆的一舉一動。」
「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管。」他啐了羅傑一句,在龔婭身旁坐下。「我打電話去你娘家找你,媽跟我說的。」
媽?他說的是她的母親?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這樣稱呼她娘家的媽媽。他只跟父母親見過幾回,每回都是以點頭招呼,向來只有他們問他話,他從不主動跟他們交談的。
「你趕來這裡做什麼?我剛才已經跟羅傑說我不拍了,你放心吧。」
「我不是趕來阻止你的,事實上我是趕著來參觀拍攝過程的,你就讓羅傑替你拍吧。」
「你不用試探我了,我是真的不想拍,沒騙你,真的!」她只差沒對天發誓,驚惶中不由坐離他遠一點。
「我是真的想看你拍,不是要試探你。」他又挨緊她。
「我不拍、我不拍……」她捂著雙耳搖頭,重複了幾次便哭了起來。
羅傑也搖頭連連。「你們好好溝通一下吧,決定了拍還是不拍再告訴我一聲。」
他將自己的辦公室留給這對莫名其妙的夫妻。
「別在這裡哭。」他把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向自己,輕輕拉下她捂在耳朵上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各吻了一下之後,他很快地將唇移至她的雙頰上,輕輕印了兩下就欺上她的唇了。
「別在這裡吻我。」被吻了好久她才推開他。
「那你就答應讓羅傑拍照。」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說假話,但她不能冒險。
「我是真的一點也不想拍。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拍。」
「說說看。」
「你不能把拍照這件事當成解約的借口。」
他盯著他的雙眼,抿唇而笑,笑裡有太多深沉的意味。
「我從來沒想過要解約。」
她釋然一笑。
「你真的想看我拍?」憂患解除了,她這才有心情問出不解。「上次你不是被我那幾張照片氣個半死嗎?這次又為什麼──」
他將食指豎帖在她唇上。「等我找到解答再告訴你為什麼。」
她扳開他的手,聳了下肩。「不告訴我也沒關係,你不生氣就好。」
他拉著她站起身。「我們出去找羅傑吧。」
「你別走那麼快,你的腿──」她幾乎是被他拖著走。
「沒事。」
☆ ☆ ☆
「大表哥,這張椅子呢,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寶座,你就坐在這裡慢慢欣賞好了。」
羅傑要助手搬了張供美女拍照使用的金色高背鑲花歐式長椅進來,擺在攝影棚的角落裡,以誇張的恭敬邀孫劭學坐下。
等在鏡頭前的龔婭直直地瞪著不遠處的長椅子,整個人都僵住了。寬大的攝影棚彷彿在瞬間變得狹窄,不為那張體積龐大的座椅,卻為坐在上頭的孫劭學。
細細的警鐘在她腦海裡響了起來,為何而響她卻不明白。
孫劭學盯著她看的眼神比正在替她打腮紅的攝影助手還要令她不自在。她再感覺不到來來去去,嘈亂的人影,眼裡心裡只有他。
「我不拍了。」
她突然躲開助手,三步並兩步地來到正在調鏡頭的羅傑面前。
「羅傑,我不拍了,對不起,你罵我好了。」
不理羅傑隨之而來的一臉愕然,她轉身又跑向歐式長椅,企圖拉起孫劭學。
「劭學,我要回家!」
「為什麼?」他站起身。
「不知道,反正我要回家就對了。」
他為難地看看她又看看羅傑。
「你們走吧。」羅傑一臉屎色,有氣沒力地說了一句。
「抱歉了,羅傑。」孫劭學攬著她對表弟道歉。
「沒關係,二位慢走,恕表弟不能送你們。」羅傑還滿得意於大表哥對他的低聲下氣,目送兩人離開。
「期限還沒到。」
離開羅傑的工作室之後,兩人在外享用了一頓精緻的法國菜。孫劭學自作主張地把她帶回家。她一路也沒抗議過,這會兒她已洗過澡,人也已經躺在床上了才朝身旁的人嘟囔一句。
「是你說要回家的。」
那是口誤,不過她原諒了自己。熄了燈,她想睡了。
他不想睡,不過也把燈熄了。
陷入黑暗的瞬間他便迫不及待地以唇傳達自己絕對的飢渴,他再不怕嚇走她。
絲毫沒有抵抗,她的身子緊緊地帖住他,享受著回家的感覺。是的,她有回家的感覺,終於找到依屬的感覺。
他們無言地喘息著,為彼此退去僅存的隔膜。
這一夜,他們都對對方做了最瘋狂的事。
狂風暴雨彷彿持續了一世紀那麼久才漸漸轉為斜風細雨。
「我要解約。」
他性感低沉的宣告教懷裡的她狠打了一個冷顫。
原來他剛才給予她的柔情和激情只是臨別贈禮,或者是一種表達不滿的方式也不無可能,她必須為自己平日的表現不佳獻出貞操,她剛失去最後的尊嚴,此刻她覺得自己體無完膚。
「你要跟我離婚?」她哽咽地問。
「對。」他朝右後方伸手,開了床頭燈之後又抱住她變得僵硬的身子。
「離婚之後你應該不會讓我哪也去不了吧?解約是你主動提出來的,你不能讓我找不到工作,我想反抗你無疑是蜉蟻撼樹,螳臂當車,請你留我一家人活路。」
「龔婭,你好傻、好傻!」他急急吻著她的淚。「離婚是為了再結婚,我要還你一個正式、隆重的、真實的婚禮。這一次我向你求婚的理由只有一個──」他輕托著她的下顎,以坦蕩蕩的深情注視她。「我愛你。」
她但哭不語,淚汪汪的眼裡逐漸有了笑意。
「嫁給我,好嗎?」他慎重開口向她求婚。
「好。」
他一點也不意外她會回答得這麼快。
「這一次我們要好好地拍幾組結婚照,還要風風光光宴請親友,我要所有認識我們的人共同分享我們的喜悅。」
「因為你能走了所以才想這麼鋪張嗎?」她問得委屈。「其實我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新郎坐輪椅或是拄枴杖,一點也不。你不是現在才愛上我,為什麼你不能早點想開呢?」
「我很俗氣,怕自己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一直都是,現在我更配不上你了。」
「你胡說。」
「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我從來沒有輕視過你,曾經對你的譏誚和恐嚇都是為了掩飾我的自慚形穢,為了留你在我身邊。我知道我錯了,」他忍不住將她抱更緊。「我差點就失去你了,原來你也愛我。」
「我從沒對你說過我愛你。」她感受著他唇上的輕顫。
「我知道。其實若非我作繭自縛,即使你不說,我也該感覺得出來。」
「為什麼你現在就這麼有把握?」
他是有把握,輕輕鬆開她,他坐起身,從抽屜裡取出羅傑的佳作。
她也坐起身,緊挨著他。
「你還留著這些照片?」她看著照片中的自己。
「你在想什麼?」他的手輕撫著平面上回眸一笑的容顏。「拍這些照片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想你。」
「我猜對了。」他興奮地亮了雙眸,聽過李俊超的話之後,他就這麼猜測了。如今經她親口證實,他雀躍不已。「下午你為什麼臨陣脫逃,突然又說不拍了?」
「你那麼會猜,那就再猜猜看吧?」
他想都不想就答:「因為我在場的關係?」
「嗯,你就坐在那裡看著我,我不敢再偷偷想你,怕你看出來了會笑我自作多情。」
她瑟縮的神情教他心疼,伸出右臂,他將她摟得死緊。
「我一直以為自作多情的人是我呢,現在我們扯平了。」
「你怎麼會猜我拍照的時候想的是你?什麼原因使你的心態產生了那麼大的轉變?」
他考慮片刻,決定答覆她。
「我見過李俊超了,他無意間提到一些事,使我恍然大悟。」
「你見過他?」她倏地抬眸看他,帶點驚怒。「你主動找他的對不對?他不可能無聊到去找你,你找他幹嘛?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你想對付他嗎?」
「我請他為孫氏工作。」
「騙人!那一定不是你真正的意圖,你沒那麼好心。」
他心虛地一笑。「我承認自己別有用心,我怕──」
「你怕什麼?怕他對我糾纏不清,所以就想把他安置在你的勢力範圍內,好讓你就近監視他,對不對?」她激動不已。「他答應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