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想問什麼?」
「我問你要我做什麼事,為什麼說我不一定願意,你吩咐的事還有我可以不做的嗎?」被他的話攪得一頭霧水,她已忘了午睡之前的心情。
頭一回,面前的窈窕身影給了他壓迫感,他困難地啟齒:「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我我……嫁給你?」她拍完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他,意識到這個動作很不禮貌才趕緊將手收回。
「不要給我這種反應!說願意還是不願意就好。」他激昂的態度只為掩飾自己此刻的軟弱。
她不敢回答,最先想到的是──她的工作可能要丟了。還沒領年終獎金呢,她不甘心,有誰知道她多需要這筆錢?不為添衣飾、出國旅行,只為不讓官司纏身,不讓弟弟吃苦受累,不讓一家人天天遭鄰居唾罵。
還有什麼考驗等在她面前,儘管來吧──
她在笑,也在哭。
「龔婭!」他被她這副模樣嚇著了,伸手要拉她,她卻一直後退,一直又哭又笑。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驅使他站了起來,卻在嘗試向她走出第一步時仆倒在她眼前。碩大的身軀撞擊大理石地板發出的聲響和他痛苦的求助眼神同時震住了她。
她立刻彎下腰去攙扶他,他一在地上坐穩便反手使勁拉住她,猝不及防地,她踉蹌跌坐在他懷裡,雙腿因承受了她突然下壓的重量而疼痛不堪,他的面孔因此扭曲。
「對不起!」
她起不來,因他更快以雙臂鉗制住她,緊得教她動彈不得。
他製造出來的情境已超出自己可以忍受的範圍,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境是憤懣、絞痛還是憐惜,她楚楚可憐、委屈難堪的模樣模糊了他的心。
他將喉頭發出的一聲悶哼送進她的嘴裡。閉上眼睛,他不敢再接觸她那雙被淚水浸得迷離淒美的黑瞳。
他以冷冰冰的唇吻她。充滿需索的吮吻迅速燃燒了他的唇,也使她滿臉酡紅、血流加速,迷離酣醉的暈陶衝擊令她頭暈目眩,不知不覺地,她溫馴地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頸項,生澀地反應著他。
隨著臂彎逐漸收緊,她的反應愈來愈熾熱,彷彿想發洩什麼似地,她激動莫名的熱淚盎然。
她再度湧現的淚水喚醒了他的理智,他猝然鬆手,讓四片唇分開。
「扶我起來。」他的聲音因未燃盡的激情而沙啞。
她怔愣片刻後才驚覺事態嚴重,全身虛軟使她費了好大工夫才扶他坐上椅子。
「總裁,對不起,」她吶吶道歉。「剛才我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請你原諒。」
見鬼!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去洗把臉再回來見我。」
「是。」
在她離開的短短幾分鐘裡,他已穩住自己的情緒。
「站過來一點。」他朝門邊杵著不動的她喊了一聲。
「是。」拖著沉重的腳步,她惶恐地走到他面前,低垂著頭。
「你不願意嫁給我?」
又來了。
「總裁,」她勇敢地抬起頭。「你是不是要炒我魷魚?如果是,你明說好了,沒有關係的,我承受得住。」
他不解她何以有此種反應,這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
「我是想炒你魷魚。」
她的臉立時刷白,怔怔地望著他,發不出任何聲音,腦裡頓時一片空白,淚水就這麼又爬滿她的臉頰,她沒有自己想像中堅強。
「嫁給我之後你就不用工作了,專心在家陪我媽就好。」
「我──為什麼要嫁給你?」思緒千門萬戶,能想到的問題只有這一個。「我們又沒有怎麼樣。」
「剛才的事叫做沒有怎麼樣嗎?」他慶幸她剛才沒有抗拒自己的吻,這使他抓住了她的把柄。
「我──我說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也已經向你道歉了。」
他該心疼她的蠢嗎?似笑非笑地,他把自己布下的局對她說了。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談條件,我想我有足夠的能力滿足你的要求。」他審視了她一會兒。「我只要你和我做名義上的夫妻,時間不會太長。」他回想了下醫生告誡的話。「最多就是半年,我不能給你隆重的婚禮,但是我可以先上你家提親,應允一份豐厚的聘金,我想這可以使你的父母忽略我是個靠輪椅行動的殘廢。」他停了停,表情十分痛苦。「如果他們願意替我守密,你可以告訴他們這是一段不會超過半年的婚姻。我這麼做,是為了讓母親死而無憾;你答應這麼做,是因為同情我的處境。」他又停了下來,眼神裡有無奈。「你放心,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你應該相信我不可能侵犯你,最多半年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你最大的損失就是成為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但是我會在其它方面補償你,每個月你照樣領薪水,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另外給你一筆錢做為謝禮。」
她花了好長時間消化了他一串話。
「你已經知道你母親不久於人世了?」
他不知她早就知道這件事,輕輕地黯然地點了下頭。「你願意成全我這一點孝心嗎?我盡量不虧待你。」
「我──可以考慮考慮嗎?」
「你需要多少時間?」
「明天給你答覆好不好?」
「可以。」他暫時鬆了一口氣。
☆ ☆ ☆
「你如果答應他就是賣身的行為。」
劉毓薇被龔婭十萬火急地約了出來,聽了好友面臨的抉擇之後,下了如此結論。
「他根本動不了我。」
「就算如此,你們做的還是金錢交易。既然他願意花錢娶個老婆討他母親歡心,找誰不都一樣,為什麼偏偏找上你?你確定他對你不是別有用心?萬一他是騙你的呢?誰曉得他是不是因為自己殘廢,怕一輩子娶不到老婆,才編出個謊言來騙個老婆?」
「他母親是真的不久於人世了,我見過孫老太太,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還要我替她隱瞞,孫劭學一定是從醫生那裡得知這個不幸的消息,所以才會想出這個辦法,目的只是想讓他母親高興而已,他們母子都很令人同情。」龔婭接著就發出一聲歎息。「有錢人一樣躲不過生老病死,一樣有難以完成的心願。」
「你千萬別心太軟,萬一將來他不跟你離婚,你怎麼辦?守著輪椅守著他,當一輩子活寡婦嗎?再說,你爸媽怎麼肯把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嫁給一個殘廢的人,斷送你的一生幸福呢?你趁早想清楚一點!笨!」
「我想我還是幫他這個忙好了。就像他說的,除了日後成為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這一點損失之外,我可以積陰德,也許能為我家改運;還可以得到一筆為數可觀的酬金,這會讓我們一家人的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我們家可以住到比較像樣的房子裡,我爸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療,我媽也不必再操那麼多心了。你不覺得我這樣做是利己利人,一舉數得嗎?」她吐了口氣。「再說離過婚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的條件本來就不好,就算不是每個男的都想娶個可以讓自己少奮鬥二十年的老婆好了,但也絕少有人願意娶一個老婆還外帶一家人,自找麻煩。你說對不對?」
「原來你已經悲觀到這個地步了。」劉毓薇無限心疼地看了看她,一時她想不出反駁的話。
「毓薇,我的客觀條件讓我樂觀不得。」她露出少見的哀怨眼神。「從小我就努力上進,但是再強的上進心在解決許多困難時仍然有以卵擊石的無力感。我倒不覺得自己悲觀,我只不過是實際一點而已,我能計較什麼?我一直讓自己活得有尊嚴,即使答應幫他這個忙,我也不覺得有損自己的尊嚴。」
劉毓薇無話可說,整件事看似荒唐也似不荒唐。
「他有什麼理由不跟我離婚?」忽地,龔婭又開口了。「要是他真的不願意離婚也沒什麼不好嘛,那樣我就不會成為離過婚的女人。」
劉毓薇送她一對白眼和兩聲乾笑。「這下你又樂觀過了頭。放心吧!跟他那種壞脾氣的人在一起,也許你熬不到約滿就吵著要解約,跟他離婚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不會不守信用的。」她笑笑。「其實他的脾氣已經改了很多,拜託我幫他忙的時候,態度也很誠懇。為了他母親,我想他還不至於笨到把我氣跑,那樣他就前功盡棄了。」
「原來你已想過鉗制之策。」劉毓薇哼了一聲。「聽起來,你說的都有理,那你就答應幫他吧。」
「你答應了?」她好興奮,終於獲得認同。
「你是來徵求我同意的嗎?」
「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需要你的支持。」
「沒問題,我支持你。我已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日後你若是被凌遲致死,我知道怎麼替你申冤!」
龔婭笑得更開心了。
「對了,你會把實情告訴你爸媽嗎?我懷疑他們會不會答應就這麼把你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