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歆儀怔怔出神,愁眉深鎖,一抹銘心刻骨的惆悵爬上心頭。真正的思念不是寫在臉上,而是鏤在心版。
「我很久沒夢見媽咪了。」
曲歆儀目眶含淚,眼底刻畫著深不見底的哀傷。
知道小妹又在思念爸媽了,曲韶儀柔聲勸道:
「歆歆,快別哭了,媽咪在天上看著你呢!你傷心的話,她也會哭喔!」
曲歆儀幽幽輕歎。
「姐,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就好了。」
曲韶儀胸口一酸,眼淚便欲奪眶而出。
「命哪……」
面臨親人的死亡必然會傷痛,但活著的人更應該要勇敢接受未來生活的挑戰。曲歆儀明白這個道理,她喝令自己把心思轉開去。看著腕上的手錶。
「邵大哥怎麼還不來?說好大家一起野餐的。」
曲韶儀心思岔了開去,氣呼呼地踢著石子生悶氣。
「我早說過不要請他,現在多掃興!」
曲歆儀抿著嘴微笑。看來姐真的很在乎邵大哥,否則才不會因為邵大哥遲到了幾分鐘就耿耿於懷。
「警察工作時間不固定,這不全然是他的錯。」
曲韶儀不聽妹妹的解釋,嘔氣道:
「他既然答應要來,就不該遲到啊,我最討厭食言而肥的男人!」
「我食言!但我不肥。」
邵致寬悄沒聲息地來到兩位小姐背後,午後的陽光照在他的俊顏上,面帶笑容的他,看來十分親切爽朗。
才看一眼,曲歆儀就已微露笑意。在心中暗暗喝采。姐的眼光不賴嘛!這男人很有味道。
曲韶儀吃了一驚,嗔道:
「你這人!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存心嚇我嗎?歆歆已經等好久了!」
邵致寬輕撫她的雙頰,指尖戀上那吹彈得破的水嫩觸感。
「女人,你今天吞了炸藥嗎?比母老虎還凶。」
曲韶儀別開娟秀的瞼龐,低喃抱怨道:
「告訴你多少次了,有事沒事不要動手動腳啦!還有,別老是叫我女人,我又不是無名氏。我叫曲韶儀,你該不會健忘得連這點都忘了吧!」
「我偏要動手動腳,你又能拿我怎麼辦?」邵致寬索性將曲韶儀抓到懷裡,強壯有力的手臂摟住她的纖腰,將她牢牢地鎖在臂彎中,不讓她逃脫。
曲韶儀的拳頭如雨點落在他胸膛,氣道:「放手啦!」
邵致寬見她臉蛋飛紅,明艷不可方物,心下愛憐,俯在她耳邊低語道:
「別這麼凶,如果是溫柔婉約的女孩,講話要輕聲細語,凶巴巴的女人就像隔夜飯菜,令人倒盡胃口。」
曲韶儀反駁道:「如果是翩翩有禮的君子,對女人應該發乎情、止乎禮!而不是興之所至地摟來抱去!」
邵致寬哈哈一笑,撫著她髮梢道:「看樣子,你不是淑女,我也不是君子,正好是天生一對。」
曲韶儀小手猛捶他的胸膛。「誰說我不是淑女?你自己不當君子,可別把我拖下水。」
曲歆儀故意咳嗽一聲提醒他們;他們忙著鬥嘴,好像忘記她的存在了。
曲韶儀這才想起妹妹在一旁目睹他們的親密舉動,登時羞紅了臉、羞紅了眼睛,被曲歆儀瞧得抬不起頭來。
使勁把自己從邵致寬身上剝離,她抿抿鬢角,整理微亂的儀容。
「歆歆,他就是邵隊長。」
邵隊長?!
邵致寬露出要砍人的神色。好歹他們也交往一段時日,這女人竟然叫他邵隊長?生疏客氣得像擦肩而過的路人甲乙丙丁!欠扁喲!他已經握掌成拳。
曲歆儀搗著嘴差點笑到內傷。
姐姐平素個性豪邁,俐落爽快跡近粗魯,沒想到一旦談起戀愛,卻是小手小腳拗來拗去,別彆扭扭的怎麼也放不開,別說邵致寬想捏死她,連曲歆儀也看不下去。提到你的名字好幾次哪!」
冤枉啊!我從來沒叫過他親愛的!曲韶儀張嘴欲言,滿肚子辯白卻在妹妹的逼視下,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歆歆的眼光好有威儀喲!
邵致寬釋懷暢笑,心滿意足撫著她如雲的秀髮。女孩子的心事,真教人猜想不透。原來韶儀的生疏客氣是刻意裝出來的,害他以為自己的魅力比不上延輝,平白喝了一大缸醋。
曲歆儀笑道:「邵大哥,我是韶儀的妹妹,歆儀。」
邵致寬打量著曲韶儀經常掛在嘴邊的妹妹。一雙清亮的靈眸鑲在雪白的瓜子臉上,垂瀑般的長髮襯著清清若水的笑顏,雖不及韶儀妍秀端麗,但十二分溫柔加上八分品貌,就是十分的極品美人。
「韶儀經常提起你。」
見過曲歆儀本人,邵致寬能理解為什麼曲韶儀很怕妹妹受到傷害;曲歆儀的斯文柔弱,很容易讓人的保護欲氾濫成災。
曲歆儀促狹地問:「是嗎?姐姐講我好話還是壞話?」
曲韶儀掐住妹妹的脖子,大聲道:「我說你的壞話做什麼!」
曲歆儀透不過氣來,忙道:「大姐頭,我下次不敢了。」
曲韶儀改在腋下搔她癢,恐嚇道:「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說話?你明明知道我沒有叫他……」下面這「親愛的」三個字終究出不了口。
邵致寬看著她們嬉鬧,心情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他星期假日加班到下午,不是為了別人,正是為了曲韶儀最害怕的惡人——本名黃存德的漏屎。這傢伙燒殺擄掠無所不為,因為他幹的壞事實在太多,邵致寬索性叫他黃缺德。
警方布下天羅地網,卻遲遲未能將黃缺德逮捕歸案,邵致寬百思不得其解,台灣就這麼一瞇瞇大,這殺胚能躲在哪兒去?
他取消休假、犧牲睡眠,夜以繼日地研究黃缺德的習性。他有預感,黃缺德不會放過得罪他的人!
也就是說,韶儀姐妹和他的家人處境一般危險。
邵致寬陷入沉思,絲毫不察曲韶儀突然湊近他身邊。
「你怎麼啦?為什麼悶悶不樂的樣子?」
被她發現了嗎?邵致寬有些心驚,他的心事向來沒人捉摸得透,為何韶儀卻能一眼看穿他有煩惱?
「別擔心,我沒事。」
曲韶儀瞇了瞇眼,困惑地對妹妹道:
「歆歆,我好像看到他的背後升起一團濃霧,烏漆抹黑的真嚇人。」
「小姐,你看花眼了吧?」邵致寬失笑。「陽光這麼大,怎麼會起霧?」
曲韶儀紅著臉一笑,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那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罷了。」
曲歆儀卻認真地道:「照中國老祖宗的說法,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個磁場,如果一個人心有礙,磁場就呈現黑色;如果心無礙,磁場就呈現白色。也許姐姐看到的是你的磁場。」
邵致寬半信半疑。
「黑色磁場有什麼不好?」
曲歆儀答道:「人若長期處在不良的磁場下,健康會亮起紅燈。」
曲韶儀似懂非懂。她不通陰陽五行,甚至懷疑剛才只是眼花,經過妹妹這番剖析,反而覺得背上毛骨悚然。
感受到她的心悸,邵致寬摟住她削瘦的玉肩,提供自己天塌下來也頂得住的寬肩供她倚靠。也許是太害怕了吧,曲韶儀沒有躲開,還把小臉倚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逸出一聲若有所思的歎息。
這女人全身長滿扎人的尖刺,平常連拉拉小手都不許,只有當她心靈特別脆弱時,才肯讓他稍稍放肆一下。
邵致寬靜靜不發一言,多麼期盼時光停駐在這一刻,讓他們能夠相互偎依,直到永遠。
曲歆儀含笑看著深擁緊偎的一對璧人。姐姐的堅強都是環境逼出來的,芳齡二十的她,其實很膽小。小時候聽鬼故事,姐姐又愛聽,膽子又小,聽完鬼故事後,寧可跑來和她擠一張小床,也不敢獨自睡覺。所以只要唬唬她,她就會向邵大哥尋求支柱,看來邵大哥最喜歡姐姐依靠他了。
曲歆儀將她精心準備的餐點推到邵致寬面前,真摯地道:
「邵大哥,你千萬要保重,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姐姐會哭死的。」
「歆歆!你說什麼?」曲韶儀高聲抗議。她才不是哭倒長城的孟姜女,歆歆竟然把她比成古代死了老公的苦情怨婦!
曲歆儀不甩她的抗議,又補充道:
「姐姐很怕壞蛋,你要好好保護她,別讓壞蛋傷害她。」
曲韶儀朝掌心呵了兩口氣,嚷道:
「看來我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真以為你比我大、可以亂放炮喲!」
邵致寬橫臂攔住曲韶儀的細腰,輕易地將她鎖在懷中,責備道:
「女人,不可以欺負幼小!」
曲韶儀控訴道:「你有沒有搞錯?是歆歆欺負我!」
「再吵,我就親你!」邵致寬恫嚇出聲。他十分樂意用這種直接有效的方式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曲韶儀驚恐地睜大眼睛,雙手連忙搞住嘴唇。這裡是公園,他不會真的在公眾場合吻她吧?難為情死了!
曲歆儀掩口笑個不住。姐姐命中的剋星出現了!看她被邵大哥管得死死的,一臉有冤無處訴的拙相,呵呵!真是賞心悅目。
曲歆儀發現自己比較喜歡姐姐嬌憨活潑的模樣,而不是像早衰的老女人,用憂慮和負擔把自己捆綁得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