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錢找哪位小姐陪酒,就找哪位小姐,少嗦。」
曲韶儀很快地鎮定下來,小小的梨渦在嫣紅的靨頰閃動,笑道:
「想找我喝?酒量要夠好,才不會漏氣喲!」
燕玲急得滿頭是汗。曲韶儀一邊使眼色暗示她去找領班炎鳳解圍,一邊對葉董笑道:
「咱們來劃酒拳,輸的人乾一杯,誰先醉誰就輸。」
葉董豪爽地拍胸脯。
「就這麼辦!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很對大爺的胃口,下次再叫你的抬。」
沒有下次了!她絕不再踏入「情色風暴」夜總會一步!
曲韶儀竭力按定怦怦亂跳的心。別慌,慌也沒用。她的酒量還不錯,只要防止客人毛手毛腳,全身而退的機率滿高的。
「傑克,給我水晶香檳和瑪格麗特。」
酒保微微點頭,警戒的眼神卻片刻不離葉董,生怕曲韶儀吃了悶虧。
葉董不滿意,吆喝道:
「幹嘛點那麼娘娘腔的酒?喝威士忌啦!」
曲韶儀才不上當,威士忌的酒精濃度高,她雖然自恃海量,喝多了難免昏頭轉向,被偷揩油也不知道;調酒雖然也烈,卻比較不容易醉。至於水晶香檳風險更低,跟果汁差不多,千杯不醉。
她嬌滴滴地央求道:
「我愛喝調酒嘛!你先陪我喝兩杯香檳和瑪格麗特,我再陪你喝威士忌,好不好?」
曲韶儀人生得極美,瘦瘦纖纖的鵝蛋臉,笑起來潤澤如初放的鮮花,當她軟語相求時,男人只剩下言聽計從的分。
吧檯小弟先替她斟滿老年份的水晶香檳,這種高級香檳酒氣泡強勁卻細膩又持久,香味宜人,接著,他用檸檬片先抹濕杯緣,再沾上鹽、倒入龍舌蘭、白陳皮和萊姆汁混合攪拌,調成瑪格麗特。
曲韶儀舉杯。
「你們知道嗎?這種酒是一個餐廳的調酒員為紀念他因狩獵被流彈打中而死的情人瑪格麗特而發明的。」
葉董懶得增長酒識,但又不忍拂逆淺笑吟吟的俏美人,率先仰頭乾杯。
「管它叫什麼鳥,來來來,划拳吧!」
曲韶儀和一群男人吆三喝四地劃起酒拳,她聰明機敏,反應又快,幾輪下來,久操此道的酒客居然贏不了她。
葉董連戰皆敗,在同伴的噓聲鼓噪下,越發覺得面子掛不住,「奇檬子」大受影響。
「不玩了,你陪我喝威士忌。」
曲韶儀飛快地思索脫身之道,隨口敷衍。
「人家還沒玩夠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膽通天的葉董幾杯黃湯下肚,越發「性」致高昂,按捺不住的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掌朝曲韶儀的胸部摸來。
曲韶儀花容失色,出於保護自己的下意識,她格開對方不規矩的魔掌,卻忘了手上還端著杯子,兩下一個錯手,水晶香檳噴得對方滿臉。
「爛婊子,你敢潑我!」偷香失利的葉董忙著揩拭酒水,攫住曲韶儀肩頭喝道:「快跟老子賠禮!」
老子?憑他也配當她老子嗎?
曲韶儀所有的理智全氣跑了。她的父親曲飛雄是高風亮節的知識份子,不是貪杯好色的採花淫賊。
「你怎麼不去照照鏡子,就憑這副尊容,癩蝦蟆也比你上相。想當我老子?下輩子再慢慢想吧!」此刻她早失了評估敵我實力的自知之明,飽灌黃湯的男人就像核變怪物酷斯拉,輕而易舉就能把她連皮帶骨啃得清潔溜溜,哪堪再受她出言挑釁?
「臭母狗,你嫌命長了!」
葉董勃然大怒,黑黝黝的手掌舉至半空,想要給這出口傷人的小辣椒一點顏色瞧瞧,卻意外地被一股大力牽制住,動彈不得。
「不准打人。」
出手的正是一直默不吭聲的酒保傑克。每次曲韶儀幫宋芸秀代班,他都像守護神般矗立在旁,不讓曲韶儀受欺負。
領班炎鳳見這廂吵將起來,飛也似的趕來處理,堆起笑臉道:
「這是做什麼呢?出來玩是找樂子,不是找氣受呀!」
葉董怒道:「你是怎麼教小姐的?這是待客之道嗎?」
炎鳳橫了曲韶儀一眼。陪酒也能陪出問題,未免嫩呆得離譜。
曲韶儀慚愧低下頭。她搞砸了!等秀秀回來,鐵定有一頓排頭吃。
八面玲瓏的炎鳳調解道:
「葉董別氣,生氣傷身呀!這個小姐新來的,不會伺候,我叫別的小姐陪您。」
葉董存心刁難。
「我偏要叫她的抬!」說畢,抽出一大疊鈔票仍在桌上。「順便叫她跳艷舞!」
曲韶儀嚇得雙腿發軟。跳……艷舞?像燕玲那樣三點全露的艷舞?邊跳邊讓男人肆無忌憚地撫摸猥褻?辦不到!
炎鳳左右為難。葉董出手大方,萬萬不能得罪,但小韶是大家的朋友,也不能叫她假戲真做。
「她連陪酒都不會了,何況是跳舞?您老別說笑了。」
葉董淫笑數聲,涎著臉道:
「跳不好沒關係,讓老子爽就好。」
炎鳳又道:「葉董,別怪我潑你冷水,她是公關公主,純陪酒不做葷的,你點別的小姐跳舞好嗎?」
葉董怒拍桌子。
「笑話!純陪酒的公關公主?我還蓋著棉被純聊天哩!你這家店到底做不做生意!」
一夥人正鬧得沸沸揚揚不可開交,戰火不斷升溫,保鏢神色匆匆地趕來,附在炎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炎鳳臉上變色,提高嗓子道:
「條子來了,姑娘們,快穿衣服!」
彷彿平地一聲雷,警方臨檢的噩耗令全場小姐手忙腳亂,尖叫聲、喝斥聲不絕於耳,有的客人大聲咒罵,有的眨著迷茫的眸子,不知今夕是何夕。前一秒還歌舞歡騰的夜總會,轉瞬之間變得嘈雜無章。
炎鳳匆忙道:「小韶,你從後門先走。」
曲韶儀轉身欲走,可惜已經太遲了。
夜總會的八個出口各自湧進數名荷槍實彈的員警,率先衝進來的陳延輝大聲喝道:「裡面的人統統不許動!」
曲韶儀雙腳生根釘在地上,渾身酸軟,扶著吧檯搖搖欲墜。
輝哥……怎麼是他?這次真的完了!
警方一一過濾在場人士的身份,陳延輝眼尖,打老遠就看到吧檯旁站著位楚楚嬌弱的大美女,他摩拳擦掌地上前盤查。
這小姐新來的哦!上次臨檢沒照過面。
曲韶儀下巴只住胸口,頭垂得幾乎掉下來,陳延輝抬起她蒼白沒半分血色的臉蛋,笑嘻嘻道:「小姐,別害羞嘛!」
不過當他看清楚大美女的長相時,調戲的話語立即轉為驚叫。「韶儀,怎麼是你!」
「輝哥,別嚷嚷。」曲韶儀食指放在顫抖的唇辦上,焦急地道:「輝哥,我求求你了,趕快想個辦法把我弄出去。」
陳延輝愁眉苦臉,想破腦袋瓜子也想不出偷渡曲韶儀的法子。
「很難呢!邵隊長也來了。」
曲韶儀這一驚非同小可,軟軟地往後倒下,陳延輝接住她酥軟的身子,急得不住歎氣。「唉……」
門邊的邵致寬濃眉糾成一團。延輝這無可救藥的大色胚!早知道他來者不拒,連酒女都能調戲,今晚就不該讓他出勤。
他大踏步走來,斥道:
「延輝,你是來辦正經事,不是來泡馬子的!跟酒家女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陳延輝尷尬地乾笑兩聲,試圖轉移長官的注意力。如果被隊長發現韶儀的話,他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邵致寬已經看清楚眼前披著淡紫紗羅的酒女,就是他今天打了十幾通手機也聯絡不上的曲韶儀!
他今天已經撥了數不清多少次曲韶儀的手機,但電話那頭一直沒有人回應。連歆儀也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裡。
原來……她在兼差!
邵致寬渾身的血液倒湧上來,臉色立刻脹得通紅。一個女人穿這種到處都是洞的衣服在夜總會還能做什麼?
曲韶儀舌頭好像被黑木咬掉了,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辦呢?她急得眼眶泛淚。
他會相信她只是幫秀秀代班嗎?他會相信她是不忍心小麟無人照顧,所以才幫秀秀一把嗎?他……
邵致寬拚命按捺下掐死曲韶儀的衝動。天可憐見,這幾乎用盡他培養多年的自制力,此刻的他,已經從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變成了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庫。
他捉住曲韶儀,對陳延輝撂下兩句話:
「所有的人統統帶回警局做筆錄,至於她……我親自訊問!」
第七章
「我可以解釋!」
曲韶儀被邵致寬砰然甩在床上,背上的骨頭全都脫散,她顧不得全身酸疼,急忙坐起身辯駁。
「你聽我解釋!」
邵致寬獰笑著坐在床沿,冷道:「你不必解釋!」
衣不蔽體的曲韶儀將兩臂環胸抱住,她從來不知道,斂去溫煦笑意的邵致寬竟會使人打心底寒徹透骨!
「你做這行多久了?」
曲韶儀倏然抬起頭來。她不是妓女,她沒有做這行!為什麼不聽她解釋?
「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我只是偶爾……」
不待她說完,邵致寬已截口道:
「兼差是嗎?」
他緩緩吐出的語句並不嚴厲,然而曲韶儀知道,他表面上愈是淡漠無事,骨子裡的怒焰愈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