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我爸媽呀。」
「那你以後怎麼稱呼他們呢?」
「再說吧,一時我還改不了口。」蔣雪蓉站了起來。「回去吧,我得幫我媽準備年夜飯。」
「你會作菜啊?」韓彥瑤也跟上她,驚訝一問。
「簡單一點的我都會。」
「你好厲害喔。」她不敢說出自己連切個肉絲都能切傷手的糗事。
「你不會嗎?那回頭我教你。」
「好呀!」
蔣韓兩家六口人一頓年夜飯吃得是其樂融融。桌上蔣雪蓉還是稱呼親生父母為韓伯伯韓媽媽。對韓家夫婦而言,大女兒肯喊他們已經令他們十分欣慰了。
兩家都有大年夜晚輩要向長輩磕頭拜年領壓歲錢的習俗,今年自是不能免。四位長輩排排坐著等女兒行禮。
姊姊先來,蔣雪蓉向父母磕過頭領了紅包。
「雪蓉,給你爸媽磕頭拜年。」蔣父的聲音裡有著沉重的份量。
蔣雪容挪了挪位子,深深地看了生父生母之後,便磕了頭。「爸爸媽媽新年如意,身體健康。」
「雪蓉乖,快起來!」韓家夫婦連忙換扶她起身。韓母被她喊的一聲媽媽感動得熱淚盈眶,一旁蔣家夫婦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該妹妹行磕頭禮了,她也恭恭敬敬他向父母賀歲,高高興興領過紅包。
「彥瑤,你也得跟蔣爸爸媽媽磕個響頭,要不是你蔣媽媽挺身相救,你根本到不了這世上,明白嗎?」韓父語重心長地告誡女兒。
於是韓彥瑤也甜甜地喊了蔣家夫婦一聲爸爸媽媽,讓二老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
「太好了、太好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又多了個女兒。」蔣母喜極而泣。
真相大白,圓滿收場。
第九章
韓家夫婦在蔣家住了兩晚就先回台北了,韓彥瑤則要多留幾天。
「姊,這些照片拍得很棒耶。」韓彥瑤望著姊姊房裡牆上掛著的幾幀照片,由衷讚美著。
「真的嗎?這些都是我拍的。」
「真的?你學過攝影嗎?看起來像專業人士拍的耶。」她欣賞著照片中比實景更美的校園。
「我高中時代就參加過攝影社,現在也是我們學校攝影社的一員。」
「難怪了。」
「你參什麼社團啊?」
「辯論社。」
「好玩嗎?」
「好玩,成天瞎掰。」她笑了。
「能隨機應變,臨危不亂,還能掰出些道理來也不簡單呢。」姊姊讚美她的同時,翻出幾本小相簿。「喏,給你看。」
韓彥瑤接過便開始認真翻閱。大部分都是取景自她們學校。原來校園裡可拍之處還不少呢。翻著翻著,她發現了好幾張個人特寫,而那些特寫絕大部分是——
「姊,你認識照片上這個人啊?」
「誰啊?」躺在床上看書的蔣雪蓉湊過來看了一眼。「他啊,不認識。」
「那你為什麼要拍他?」
「我覺得他打球的神情很吸引人,就拍了嘛。」
他打球的時候她剛好背著相機嗎?詭異!
「他什麼地方吸引你啊?」她若有所思地問姊姊。
「什麼地方啊?」蔣雪蓉骨碌碌地轉著眼珠子,神情煞是陶醉。「他專注的眼神、矯健的身手,還有渾身散發出的剛勁活力,都很吸引我。」
「喔,那——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啊?」
「喜歡談不上,滿欣賞他就是了。」雪蓉又躺回床上。「不過,我沒機會認識他。」
「你想認識他啊?」
「想又如何?我總不能喊住他然後再自我介紹吧?不笑死人才怪。」回了話,她突然發現妹妹神情有異。「你認識他啊?」
「認識。」她黯然答道。「他就是教我打水漂兒的鄰居。」
「真的呀!」蔣雪蓉興奮地把書一丟,又坐了起來。「那我不就有機會認識他了嗎?」
「嗯。」韓彥瑤看著雀躍不已的姊姊,悶嗯一聲。
「爸爸媽媽,我明天就回台北了,謝謝你們幾天來的照顧。」韓彥瑤在蔣家的這幾天都跟著姊姊喊他們爸媽,臨行的前一晚,她在餐桌上禮貌地向二老道謝。
「彥瑤,我們是一家人,你這些客氣話,爸爸我可不愛聽喲。」蔣父佯怒,慈愛地責備。
「媽,下學期我可不可以偶爾上彥瑤家住啊?」蔣雪蓉問媽媽。
「當然可以了,傻孩子,那裡也是你家呀,你媽還求之不得呢。要不,你明天就跟彥瑤回去住幾天嘛。」蔣家對女兒已經完全放心了,雪蓉還是她的寶貝。
「可以嗎?」蔣雪蓉十分興奮。
「別別別,反正快開學了,你有的是機會去,彥瑤家可能還沒完全整理好,你別現在去添麻煩。」蔣父有反對的理由。
「喔,那就等開學吧。」
韓彥瑤這頓飯有點食不知味。
「韓太太,怎麼好幾天沒看見彥瑤了?」尹母年初五上菜場買菜回來,在公寓大門口碰見韓母立刻關切問道。
「她上她姊家去了,過兩天就回來,等她回來我讓她上你家去拜年。」
「客氣什麼嘛!我幾天沒見著她,還真有點不自在呢。」尹母以為韓母口中的姊姊是指堂姊或表姊,因此沒有多問。
「這孩子沒事老往你家跑,讓你見笑了。」
「哪兒的話,這孩子挺逗的,我挺喜歡她的。」
「那是你不嫌棄。」韓母謙稱道。「不跟你聊了,我去買菜了。」
「你走吧,我還等仲堯下來幫我提菜籃子呢。唉,天天爬這五層樓,可把我累慘了。」
「你就當是運動好了,走嘍。」
尹仲堯下三樓就聽見媽媽們的談話了,到一樓提了菜籃子立刻又往回爬。
他都到家了,尹母才到二樓。
尹仲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吉他弦。末了,乾脆放下吉他,躺上床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是過兩天就回來嗎?到現在還不見人影,連他老媽都覺得不自在了,何況是他。
韓彥瑤中午就到家了,這會兒跟他一樣,也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胡思亂想,心亂如麻!
從台中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想過N遍了。姊姊欣賞他,姊姊想認識他,姊姊以後會常常上她家來住,那姊姊跟他會不會……她是不是該告訴姊姊,她跟他要好,而且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
「尹仲堯!」她決定不再想了,先見他再說。
「你才回來啊?」開了門一見是她,他立刻一問,沒有責怪,只有期待。
「進來呀。」見她一臉呆滯,他拉她屋裡,陪她在客廳裡坐著。
「想什麼啊?」大手摸了摸她的頭。
「想你。」
剛長了一歲就說起甜言蜜語了?
「我人在你眼前,你還想啊?」
她是在想以後的他。
「尹仲堯,」她難得輕聲喊他,不過這一聲簡直是喃喃自語,細如蚊鳴,兩眼無神地望著茶几上那一疊報紙。「你知道我上誰家過年去了嗎?」
「你爸的朋友家。」他替她把遮住臉頰的頭髮塞到耳後,好讓他看清她的臉龐。
「嗯,在台中。」
「好玩嗎?」
「好玩,家裡有一個姊姊。」
「喔。」這一點他也聽說了。
「姊姊叫蔣雪蓉,讀我們學校中文系一年級。」
他聽出些問題來了。
「姊姊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她也是我媽生的。」
最後一句對他來說不可謂不震撼。
知道他有疑問,她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又接了下去:「我們是雙胞胎姊妹,爸媽在我們滿月的時候把她送給我們的救命恩人當女兒了,從此兩家不再往來,直到我跟姊姊在學校裡相遇,兩對父母才決定把真相告訴我們。」
「知道真相以後,你有什麼感覺?」他只關心這一點。
「知道自己有個姊姊,我當然很高興,不過姊姊的感覺可能就沒這麼單純了。雖然她爸媽對她視同己出,可是從小就跟親身父母分離,我總替她感到遺憾和不平,我想我比姊姊幸運多了。」
「懂得惜福了?」
她點點頭。
小傢伙又有長進了。原來她也可以這麼善解人意,可以這麼楚楚動人。
她抬眸凝望著他,眼神漸漸變得哀怨,變得不捨,變得矛盾。她是還有些話想說,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化作一聲輕歎。
「怎麼啦?」他張臂拉住那如蘭的氣息。
「你這幾天都做些什麼?」
「看書、練吉他、打球、打麻將。」
「你也打麻將啊?」
「我們全家都會打麻將。我只在過年時打,不過已經很多年沒打了,今年是替我媽代打,摸了幾圈。」
「喔,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打麻將?」
「不可以。」有的事可以教,有的事是萬萬教不得的。
「那就算了。」她也不是非學不可。「你還做了什麼別的事嗎?」
「沒了。」
「什麼都沒了嗎?」她從他懷裡抬頭,眼裡有暗示,見他遲遲不肯表態,她乾脆明問了:「你都沒想我嗎?」
「這有什麼好問的?我當然想你了。」
閉上眼睛,她送上唇,等著他以吻訴說相思之情。
「媽,你能不能幫我個忙?」甫開學,韓彥瑤就有事要麻煩媽媽。
「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