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店裡生意分外活絡,兄嫂必須鎮日留守,吃飯時間才把店交給夥計看管。
一家人吃飽飯之後,我把要送給兄嫂的休閒夾克拿給他們。
「阿嫂,歹勢啦!我忘記你已經有身孕了,這夾克你等生完再穿好了。」
「不要緊,現在也還可以穿啦!品嘉,多謝你呢!」
嫂子的娘家也在我們鎮上,她比我哥小五歲,比我大三歲,跟我媽一樣善良純樸,我很尊敬她。
「阿嘉啊!你有男朋友了沒?」
我哥並不是急著要把我嫁出去,至少沒我媽那麼急。但他一直希望那個可以照顧我一輩子的男人趕快出現。
「有就會帶回來給你們看了啦!」意思是目前我還沒有男朋友。再次我覺得愧對世賢。
「年過完就二十六了,你眼光不要太高才好。」我媽一見我哥開了頭,立刻跟著碎碎念。「女孩子一個人住在台北要卡小心,知道無?」
「知啦!媽。」
和家人在客廳裡閒話家常,我享受著南台灣故鄉的溫暖。
除夕早上,我陪媽媽到菜市場兜了一圈,我的伯父伯母、叔叔嬸嬸,好幾人在市場裡賣海鮮,勉強算家族生意。
「阿嘉,回來啦!」
「愈大愈水呢!」
「台北住久了,不一樣哦!」
「何時會擱回台北?有閒來阮家坐啦!好久沒看見了呢!」
我一一回應他們的關愛,土親人也親。
在老家,我過了一個有廟會、歌仔戲的新年。另外,我和世賢見了面,看了一場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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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是我,我回來了,很充實的感覺,回家過年真好。呃、我要先整理一下行李,有空再聊,拜。」
掛上電話,我把親戚送我的東西整理分類後,放進冰箱裡。大部分是海鮮,我勢必又要將它們送給辦公室裡的同事了。不敢告訴家人我在家從不開伙,怕他們為我的健康操心。卻之不恭的情況下,我收下每一份關懷。
早早上床睡覺,迎接明天。周公就要見到我時,電話鈴聲大作。
「你到啦?」是我哥打來的。
「到了。對不起啦!哥,我忘了打電話報平安。」
「記性實在有夠差。好啦!到了就好了,快去睡覺。」哥輕斥一句,囑咐一聲後掛電話。
又響了。
「喂?」
「你回台北啦?」是世賢。
「嗯,明天開工,今天下午到的。」
「坐火車很累吧?」
「還好。」我說完打了一個呵欠。
他沉默了五秒。「既然明天要上班,你早點睡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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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後第一天上班,大伙喜氣洋洋,但繁重的工作量容不得我們混水摸魚。甫開工,全部員工立刻陷入戰戰兢兢的緊繃狀態,錢有愈來愈難賺的趨勢。
漫長的一天結束後,我要同事們在辦公室裡等我的海鮮。回家取出冰箱裡的海鮮,我折回辦公室,趙公厚顏地要了一尾花枝,其餘的才讓給別人瓜分。沒辦法,誰叫他是老大。
「本來今天下班後想請大家去喝春酒,不過既然品嘉給了我們海鮮,我看大家還是早點回去好了,免得放久了不新鮮。」他指了指手中的提袋,卑鄙地解釋著。
「總監,春酒多放一天是不會不新鮮的啦!那個啊!我們明天再喝也可以啦!」小劉怪腔怪調,存心捉弄他。
「明天嘛!」「怎麼樣啦?總監。」我們異口同聲。
「好,好,明天就明天吧!」趙公向我們豎白旗,拎著花枝,他先走一步,留下竊笑暗爽的我們。
大家也急著回家,全為了一個「鮮」字。剩我一人,沒道理留下來加班,我逛百貨公司去了。
很久沒添購新衣的我,倒是認真地在五折商品裡挑選一番。我依舊只買黑、白、米三個顏色的衣服。添了幾件實用性高的衣褲之後,我回到家附近的超市裡閒逛,我記得沐浴精好像快用完了。
剛過完年,家家戶戶依然忙採購,超市裡人很多,我索性又推著車觀察眾生相。
眼前這名衣著考究的男人,大概是一個著重健康、講究品味,獨自居住在至少二十來坪的雅房裡,有很多仰慕者。他的推車裡放著優酪乳、橄欖油、熏鮭魚、生魚片、冷凍什錦蔬菜、刮鬍膏和一袋香吉士、一瓶葡萄柚汁。
我看得出神,沒注意到他正回頭望著我,待我發現時,不知已被瞪了多久。
「對不起,借過一下。」我胡亂說了一句,掩飾自己偷窺他的心虛。走道很寬,他根本沒擋到我。
他很紳士地讓了讓。
我立刻遠離他,抓了一瓶沐浴精到櫃檯結帳。出了超市,走了五十公尺我又折了回來。
我忘了拿回寄放在寄物處的提袋,裡面可是我剛花了不少錢買的新衣。站在寄物處的櫃檯前,我掏盡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找不到服務人員之前給我的號碼牌。
「小姐,我好像把號碼牌弄丟了,怎麼辦?」我心焦不已。
「你再找找看嘛!會不會掉在超市裡?」
「噢,那我進去找找。」
鑽回賣場裡搜尋一周,我大失所望地回到服務人員面前。
「小姐,我那些東西是剛買的,發票還在,可以證明是我的沒錯,我拿給你們看。」
我說著便要打開皮夾拿出發票以茲證明。
「可是我們必須收回號碼牌才能給你東西耶!很抱歉。」服務人員很同情的眼神,卻是一副愛莫能助。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那這樣好不好,我想……」我想賠那塊號碼牌的錢。
身後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話。「小姐,這個號碼牌是不是你掉的?」
是那個講究品味、著重健康、有很多仰慕者的男人。
「哦,對,就是這個,謝謝!」
我一把從他手中搶過我的號碼牌,立刻交給服務人員。她們也替我感到鬆了口氣,把東西還給我。那個男人也領回他寄放的東西一個精品店的購物袋,我想裡面裝的一定也是一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吧!
我瞟他時,他正對著我笑。我趕緊走出超市,他卻追了上來。
「小姐,請留步!」
這是什麼時代的用語?我回頭,用眼神問他:「你在跟我說話嗎?」
「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他指了指超市外圍的小小咖啡座。
他的仰慕者都是用這種方式釣來的嗎?
「為什麼要請我喝咖啡?」我問得蠢。
「我撿到你遺失的號碼牌,你丟我撿,算是有緣吧!還有,我有點無聊。」他晃了下腦袋,表示他說完了。
我猶豫了五秒鐘。「好吧!不過應該是我請你喝才對,你剛才幫了我一個大忙。」
他沒意見,請我入座。
「喝什麼?」他把侍者給的MENU遞給我。
我翻了翻MENU,有點事做比較不會尷尬。看了半天,我心裡只反覆地想著自己是不是變壞了,大都會裡曠男怨女相遇的戲碼竟也輪到我當女主角。
「牙買加國寶。」他先對侍者開口,看來他在這裡喝過咖啡。
「小姐,你呢?」侍者繼而問我。
「一樣。」我漫應著,不知道他點的咖啡好不好喝。
我望著侍者離去的背影,餘光瞟見他正在研究我。
「你住附近?」
「嗯,你呢?」我這才回視他。
「我也住附近。你跟家人住一起嗎?」
「我一個人住。」
「真巧,我也是一個人住。」
太危險了,問題不危險,危險的是答案。他不會幻想我是乾柴而他是烈火吧?
咖啡煮得也太慢了一點,我不安地翻著袋子裡的新衣服。
「袋子沒拿錯吧?」他問。
「噢,沒錯。」我停止了之前的動作。「你買的那些東西應該趕快放回冰箱才不會變質。」我暗示他等一下咖啡喝快一點。
他臉上忽地泛起一抹詭異的笑,笑得我很惱,不過沒表現在臉上就是了。
咖啡來了,我立刻給了侍者一張千元大鈔。接著我想用早晨喝鮮你的速度喝完那一杯咖啡。
滾燙的咖啡阻止了我愚蠢的行為。
「慢點喝,小心燙著舌頭。」他提醒我。
來不及了,我已經被第一口咖啡燙著。我用力吹了吹杯麵,再試一口,覺得不那麼燙了,咕嚕兩下,我喝完那杯咖啡。
「你都是這樣喝咖啡的嗎?」
喝到肚子裡不都一樣嗎?聽不出來他是不是在嘲笑我。
「涼了就不好喝了,你也趕快喝嘛!」我催他。
他又笑了。
「笑什麼?」我有點生氣。
「你很可愛。」語罷,他也將咖啡一飲而盡。「走吧!」他說。
第三章
我們創意部每個職員全找了借口推辭趙公請喝春酒,倒是兩個星期之後,大伙合請他吃了一頓送別飯,歡送他回業務部。繼他之後擔任我們總監的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性何淑敏。
她上任的第一天,穩穩地踩著兩寸半的高跟鞋走進辦公室。四周的空氣因她的出現而凍結。她側首聽著我們幾人的工作進度報告,身子直挺挺的,陽光流瀉在她周圍,映出細緻的肌膚和挑染過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