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快上去吧。」他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像是要看著她走上樓才放心。
「等等,妳住幾號房?」世瀅走了兩個階梯,他才想到剛才忘了問。
他知道這棟公寓的房東把房間隔得像宿舍一樣,專門租給學校女生,他們書法社就有人住這裡。
有那麼一會兒,世瀅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
「三○一。」她還是說了,說完就跑上三樓。
一進門,她立刻就走到窗邊往樓下看--徐槙還站在那兒,像是知道她還會再看一眼,滿意地向她揮揮手。她趕緊拉上窗簾,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紅了。
***
大學生活對大一學生來說,的確是樣樣都新鮮,難怪人稱大一生為新鮮人。開學也有一段時日了,世瀅愈來愈能適應學校生活,課業還難不倒她,和同學相處愉快,又交了許多好朋友,校園裡,她也常看見認識的高中同學,一切都不再陌生了。她有了歸屬感,生活好不充實。
立琴住忠孝東路三段,世瀅和她家同方向,兩人偶爾相約下了課一塊兒回家,路上還可以聊聊天,分享彼此的經驗,因此而成了好朋友。
這天,兩人下了課又一起去搭車,準備回家。
「世瀅,明天下午一、二節沒課,我們去打羽毛球好不好?」
立琴常抱怨自己很倒霉,個子小,偏偏選體育課時陰錯陽差地選了籃球組,所以上體育課對她來說是種酷刑。她還是比較喜歡打羽毛球。
「好啊,好久沒打羽球了。」世瀅也喜歡打羽球,游泳課也不是她的第一志願。
立琴活潑外向,愛說笑話。沒事也常往莊敬宿舍裡跑,許多校園信息和同學的鮮事她是一清二楚,每回聽完她的一周大事報告,世瀅都要笑出眼淚了。
她在立琴下車後的第六站也下了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總是輕鬆的,母親一定做了好吃的菜等她。雖然她已習慣了住校生活,但家在她心裡,還是最溫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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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世瀅和立琴兩人穿著系服,拎著羽球具準備到體育館裡好好地打一場球,流流汗、舒展一下筋骨。
體育館裡正在運動的學生還真不少,有的人是在上體育課,有的則是和自己的三五好友前來切磋技藝,好一幅健康有活力的畫面。
兩人繞過籃球場正要往羽球場地走去時,世瀅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他,徐槙。自從迎新會那一晚起,她沒有再看見過他。老實說,那天她並沒有注意他長什麼樣子,只知道他很高。現在大白天的,她可以看得比較清楚了,他長得真好看,是那種很瀟灑、很健康的好看。
「唰」的一聲,他投進一個三分球,動作乾淨俐落,又快又準,場邊響起掌聲一陣。
這大概是一場小型的友誼賽吧,沒想到他的球技還真不賴,有點崇拜他了。世瀅心想場中的球員專心得很,他大概不會注意到自己,於是多看了他一眼,卻在他轉身過半場時遇上了他的目光。
他飛快地朝她點了下頭的同時,人已跑到另一邊的籃架下了。
她們兩人打了半個多鐘頭,就已經滿頭大汗,世瀅覺得運動後揮汗如雨的感覺好痛快,她雖然瘦,但是卻很健康,體力不差,一點沒有要休息的打算。
「呼,休息一下吧。」立琴不行了。
「不要啦,陪我減肥。」每次回家,母親都做了一大堆吃的,說要給她補補身子,補得世瀅覺得自己胖了好多。
「拜託,妳想刺激我呀,妳這種身材要減肥,那我豈不是該找個洞鑽進去躲起來。」立琴一副被傷得很重的樣子。見世瀅還拿著球拍,站在那兒等她發球,只能擺出哀兵姿態。「好啦,算我求妳好不好!我已經沒力氣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立琴擺出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見立琴真的是不行了,只好陪她在場邊空地上坐下休息。「休息就休息吧,妳要真昏倒了,我也不會急救。」
世瀅又不經意地瞟向籃球場那邊去。徐槙還在場上。速度夠快,動作也靈活。她索性觀賞起籃球比賽來了。
休息時間用得比剛才打球的時間還長,立琴看了看手錶,差不多該定了,於是喊了世瀅一聲。
「小姐,走了吧,待會兒還有課哪。」見世瀅沒反應,不知道看什麼看得出了神,便好奇地隨著她的目光尋找著標的物。
「妳是不是在看那位帥哥學長啊?」立琴撞了一下她的手肘,試探地問。
「妳認識他?」她承認他的確很帥。
「我沒那麼榮幸認識他,只是很難不知道他。我們繫上人氣最旺的學長,中文系系花的護花使者。」立琴常跑宿舍,聽她的口氣,消息來源可信度非常之高。「妳不知道他是誰啊?」
「知道,迎新會上見過。」世瀅語氣平淡,情緒指數突然降低很多。「我們走吧。」說完,不知道跟誰生氣似的拿起球具立刻走人,走得好快。
「等等我啦,吃錯藥了,走那麼快幹什麼啦?」剛才不陪她打球,現在就這樣折騰我,真是的。
兩人回系館上今天最後兩堂課。世瀅從來都不是個不專心的學生,她很生氣地發現自己這兩堂課根本沒聽進半點東西。心想明天得去跟同學借筆記了。好不容易挨到六點下課鐘響,她借口頭疼,不和立琴去吃自助餐,直奔回住處。
一進房門,書包一扔就躺在床上,一雙眼睛直盯著天花板;她知道生的是自己的氣,因為她沒有理由在意徐槙跟誰在一塊兒,可就是忍不住莫名的失望。唉,真是無處可以發洩啊。
房門外有人拿鑰匙正要開門。她知道是蓉蓉回來了。蔣蓉蓉是她的室友。世瀅不想讓自己的情緒曝光,於是迅速地轉過身面向牆壁側躺裝睡,她此刻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世瀅,妳在睡覺嗎?這個時候就睡,好像太早了吧?才晚飯時間耶。」蓉蓉納悶著。「樓下有人找妳,說是妳學長,下去嗎?還是要我傳個話?」
「是他嗎?一聽學長找她,世瀅直覺反應那人就是徐槙,心兒蹦了一下,但她仍然沒有回答蓉蓉。
見世瀅不答,蓉蓉心想那就別吵她了。她放下書包,換了件衣服到樓下,告訴徐槙世瀅睡了,還問他要不要留個字條。
「不用了,謝謝妳。」徐槙謝過之後依舊站在原地。
蓉蓉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有點納悶,但還是沒有多問。
***
世瀅在床上輾轉躺了將近一個鐘頭後,決定起來洗個澡,然後去吃飯。何必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有什麼大不了的嘛。換了一套鵝黃色的休閒服,然後將頭髮紮成一束馬尾,繫上黃色的髮帶,她刻意給自己換上一副好心情。可是好心情在走到樓下赫然發現徐槙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地望著自己時給攪翻了。她就這樣停在離他兩公尺處,感受著自己心中的悸動--他一直在這兒等著?
「妳醒了?」他一見她便柔聲問道。
一身鵝黃的她讓他想起所謂「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就是眼前的她最好的寫照了吧。「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描寫的卻正好是他的心情,他真是很想見到她呢。
「你怎麼還沒走?」她有點賭氣的意味。
「原來妳不是睡著了,而是不歡迎我。」他有點失望了。
「不是。」她急著否認,說完又後悔了,她應該說是的。立刻掩飾地反問:「有事嗎?」
「想約妳一起吃飯。」他很快地回答她。
世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
「怎麼你找我,都跟吃有關係啊?」
見她笑了,不由得心情愉快。
「可以嗎?」他故意一派紳士地問。
「好啊,反正我也餓了。」
他坦然的笑容一掃她一下午的陰霾。
***
徐槙告訴她走過道南橋有一家烙餅做得很不錯的小店,世瀅沒意見地跟著他走,心想他是識途老馬,應該錯不了。兩人便朝橋上走去。
忽然一陣刺耳的聲音由遠而近,一輛機車蛇行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徐槙警覺地將身旁的她一把拉近自己,然後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沒有再放開的意思。
她直覺地想掙脫,然而他卻更緊握住她的手。轉過頭看他,見他也正看著自己,不由得低下了頭,心想他好霸氣,卻不好再掙脫,怕那樣反而會更引人注意,於是就讓他這麼握著,讓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這一頓飯吃得還算輕鬆愉快。徐槙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她新鮮人該注意的事,尤其是哪幾個教授教得好,哪幾個的課蹺不得,他侃侃而談,她也獲益良多。
吃過飯,他堅持要送她回住處,一路上兩人仍然很自然地並肩而走、說說笑笑,彷彿是相識已久的老友。
騎著自行車正要回家的徐晴和他們擦身而過,發現了他們倆,便立刻停了下來,回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