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家推派與趙星慈最熟的彭慧芬出馬,幫大家向趙星慈打探這個八卦。
不過由於方展羽幾乎都待在趙星慈身邊,連辦公室也跟著進來,害彭慧芬一直苦無機會打探。
終於,她趁著方展羽去替趙星慈調某個病人的病歷時,趕緊抓住機會問道:「星慈,你和展羽小弟和好了?」
「你不是要我聽從自己的心嗎?」趙星慈微笑道。
「你總算想開啦!」彭慧芬也笑道,「你知不知道,現在精神科從護士到主任,都很好奇你和展羽的進展,所以大家特別派我來向你探聽消息。」
「你就照實跟他們講好啦!」趙星慈無所謂地說道,臉上儘是戀愛的甜蜜。
「我這一說,大概有許多人要心碎了!」彭慧芬開玩笑道,「那週末的烤肉我乾脆也幫你回絕掉,因為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慧芬,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當頭棒喝,說不定我就失去他了。」趙星慈說道。
「大家朋友一場,客氣什麼?」彭慧芬擺擺手,「況且我們共享一間辦公室,身旁坐個戀愛中的小女人,總比坐個怨女好吧?所以我也是為自己著想啦!」 說完,她們兩人笑成一團。
「好了!好了!我現在要去跟大家回報我探聽到的消息,留你一個人在這裡等情郎。」彭慧芬說道。
「慧芬,你別說得太誇張啊!」她忍不住叮嚀道、
「放心,明天保證會有一則纏綿悱惻的故事出現。」她眨眨眼,轉身往門口走去。
笑鬧中的兩人,並沒有注意一道人影在彭慧芬走到門口前,迅速地離開。
該死的女人!一名男子匆匆地穿過醫院的大廳,偶爾歇斯底里地窺探著四周。原來正是那個迷戀趙星慈的精神病患。
他那麼喜歡地,她竟然跟別的男人在一起。那人咬著唇,眼中射出瘋狂激烈的光芒。
走出醫院的大門,那人坐人一輛白色的小型房車中。關起車門之後,坐在駕駛座的他,發狂般的捶打著方向盤,發出一連串刺耳的喇叭聲。
醫院的警衛皺著眉頭朝白色小車走來。
那人一瞧見警衛接近,猛地發動車子,踩下油門,車子飛快地向前衝去。
「我一定要她為此付出代價!」那人一邊開車,一邊喃喃自語地說道。
如果他得不到她,別人也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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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後,方展羽來到精神科辦公室門口,等著要送女朋友回家。
「展羽,張先生不是要你回去找他?」趙星慈走出辦公室時看到他,猛然想起昨天和張柏軒通過電話。
昨天晚上她打電話給他的經紀人張柏軒,告知已經找到了展羽的消息,張柏軒千叮嚀萬交代,拜託她一定要叫展羽回去,因為他接到一張很大的訂單,要跟展羽談談。
「我已經聯絡過他,叫他明天早上過來這邊找我。」方展羽和她並肩走出醫院。
「當你的經紀人真命苦。」她笑道,「對了,我們今天外帶披薩回去吃好不好?」
「都好。」他寵溺地說。只要是她喜歡的,他也喜歡。
半小時之後,他們拎著一盒小披薩回到趙星慈的住處。
趙星慈把披薩放到餐桌上,掀開盒蓋,四溢的香氣把小貓瞇也給引來,跳到桌面上。
「不行!這不是給你吃的!」趙星慈把貓咪抱下桌,走到另一邊替它準備食物。
當她打理好貓咪的民生需求,轉身走回餐桌時,卻發現方展羽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放在角落的鋼琴。
「展羽,你在看什麼?」她問。
「你會彈琴嗎?」方展羽走到鋼琴邊,問道。
「不會,那是房東留下來的。不過我會拉大提琴。」她學大提琴學了快六年,一度還參加學校的樂隊,後來開始當實習醫生後才沒再繼續。
出乎趙星慈意料之外,方展羽忽然打開鋼琴蓋,拉開琴椅,在上頭坐下。
「你會彈琴?」她的口氣像是看見豬會飛一樣。
她實在很難把方展羽和鋼琴聯想在一起,不過,他既然可以是一個傑出的藝術家,當然也可以是一個音樂家。
「只會一首。我從沒彈給別人聽過,今天特別為你破例。」那聲音、那語調,低低柔柔的,像是會魅惑人心似的。
不等她有所響應,方展羽面對鋼琴,十指開始靈巧地在琴鍵上舞動起來,一串優美流暢的旋律自鋼琴流瀉而出。
趙星慈立刻聽出那首曲子,是許多入耳熟能詳的《綠袖子》,那是一首哀悼逝去的愛的曲子。
心念一動,她奔回房間,拿出她的大提琴,配合著他的琴聲,拉奏出鋼琴與大提琴的二重奏。
很快地,趙星慈便抓回音感和節奏。
他們倆從來就沒有合奏過,但是清揚的鋼琴與低沉的大提琴卻配合得天衣無縫,彷彿練習過無數次般。
簡單而優美的旋律不斷地重複,兩人似乎也沒有停止的意思,某種交流藉著音符相互傳遞。趙星慈甚至覺得,藉著音樂,她好像可以觸碰到方展羽寂寞的靈魂。
即使他們已經成為戀人,她總覺得他心底深處的某個地方是她無法觸碰的,但借由音符,她感覺得到他的全部。
為什麼她總是可以明白他?方展羽一邊敲打著琴鍵,一邊困惑地自問。
他從不在別人面前彈琴,一方面是他根本很少與其他人打交道,另一方面,是因為彈琴時,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惟有藉著音符,他才能偶爾讓他封鎖住的靈魂獲得釋放,他從不認為有人能瞭解他投注於琴音中的情感,更別提能與他相應和。
可是,趙星慈卻做到了。
當最後一個琴音消失在空氣中,趙星慈放下大提琴,輕聲問道:「為什麼……你會為我破例?」
「因為你是我在世界上惟一的親人。」他的語氣多了些孤寂,那孤寂出現在他這個驕傲的人身上,令人心疼。
「那麼,以後你想彈琴時,願意讓我跟你一起合奏嗎?」她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擱在琴上的大手,「有我陪著你,你就不會孤單了。」
方展羽低頭望向覆在他手上的冰涼小手,可以感覺到她柔嫩的掌心,還有修長指尖上因練提琴而生出的硬繭。
他明白,她說的不只是一個人彈琴的孤單,而是那根植在他靈魂深處,無法抹滅的寂寞。
而她,正在為他提供溫暖,就像當年的那個黃昏,一位清秀美麗的女孩走向他,慷慨地伸出援手。
這回,他不會,也無法再推開她的手。
「不只彈琴而已,我要和你過一生一世。」他抬起頭,黑眸直直地望進那雙出現在他夢中多次的雙眸。
然後,他往旁邊挪了挪,在琴椅上騰出個空位給她。
「你說你只會彈這首曲子?為什麼?」他們兩人並肩而坐,她的手仍然與他的交握,雖然親暱,卻出奇地自然。
「小時候,我常常聽外婆彈這首曲子,有一次,我忍不住請她教我彈,可是才教到一半,她便將我趕出房間。」他的眼神像是看向某處遙遠的地方,語氣飄忽。
「因為你不專心,還是太笨教不會?」趙星慈開玩笑地問道,並未注意到他的異樣。
「都不是。」他自嘲地哼了一聲,好一會兒後才說:「是她無法忍受看到我。」
趙星慈聞言抬頭,這才留意到他臉龐上的苦澀表情,還有一絲自暴自棄的絕望。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方展羽臉上瞧見這種表情。
她隱約想起當年那位摩托車行老闆罵他的話,突然間,有種不想聽下去的衝動,並不是因為厭惡或鄙視,而是心疼。
「如果你不想說……」
「這不是什麼好聽的故事,但我必須讓你知道。」他截斷她的話,繼續說道。他考慮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她他的身世,否則他會覺得自己在欺騙她。「我是個私生子,我母親是被人強暴後才懷了我,最後在生我時死於難產。」
她靜靜地聽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縱然驚訝也沒有表現出來,冰涼的手因為他的溫度而逐漸回暖。
「我外婆彈這首曲子的時候,是在哀悼想念她失去的愛女,所以你說,她怎麼能忍受看到我?」自嘲的口吻中含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痛苦。
「你是無辜的,沒有一件事是你的錯。」她的心好疼。
這次,她清楚地想起當年那個孤傲不馴的男孩,還有他當時的防備神情。
原來,在他疏離冷淡、渾身是刺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飽受命運不平待遇的心。
「我知道,我外公外婆也知道。他們曾經試圖對我好,只是……就是沒辦法。」撇開這個話題,他問:「想知道我後來怎麼學會這首曲子的嗎?」
她認真地點頭。
「上初中的時候,有一位輔導室的老師很照顧我,後來我無意間發現她也會彈這首曲子,於是便利用午休時間請她教我。我從來沒學過鋼琴,所以是一個一個音符硬記下來的,練琴也是趁沒人的時候到音樂教室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