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微笑道:「希望你會喜歡這些野花。」稍早他讓門房準備這籃野花時,他還沒察覺出艾蓮的異狀,心情一直相當興奮、得意。可是當剪短髮、穿黑色套裝、體香變濃且失去純真的艾蓮一出現,他的心便直往下掉。
五顏六色的野花,散發出宜人的花香。當兩人的目光在花籃上方交會,艾蓮知道米契也在回想當年愛苗初長的浪漫情懷……
米契從黎巴嫩趕回舊金山為父親送葬那年,她剛拿到碩士學位。葬禮的氣氛是哀淒的,米契給她的感覺卻是美好的。他注視她時的眼神、微笑和他的觸摸,都讓艾蓮意亂情迷。
米契也被她迷得魂不守舍。一向工作至上的他反常地主動延假,同時拿出於記者的拚命三郎精神,開始向艾蓮展開攻勢。
他才回家五天,便順利邀得佳人首肯,開車到蒙特利海岸兜風。沿岸峭壁白浪的風景雖吸引人,她的注意力卻只放在他身上——他握著方向盤的長指頭,裹在牛仔褲裡的腿肌,他身上的松皂香味。不知過了多久,他駛離高速公路,拐進通往聖塔露西亞山的碎石路,最後碎石變成了泥土路。車一直開著,她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想知道,只要能跟米契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因為他一旦回到地球的另一端,就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糟糕。」她瞪著眼前的木門和門上「不准入內」的告示牌,喃喃道。
「看我的。」米契下車,打開木門。
「這樣做好嗎?」她問。
他把車子開過木門,再下車關門。看她一本正經的表情和懮慮的眼神,他再次被她的純真打動。
「兩三年前,我報導過一則有關亞利桑那州阿納與老荷的土地糾紛的案件。」他繼續駛於彎曲的土路。
「我看過那篇報導。」艾蓮答道。她從未錯過他的任何一篇報導。
「那你應該記得老荷說沒有人真正擁有土地的那席話。他說得很對,我們的土地是向上帝以及我們的後代子孫借來的。」
她當然記得。不錯,人在世上的任何擁有都不是永久的,但這與擅闖私人土地的犯法行為是兩碼子事。「可是——」
「別可是了,艾蓮,沒什麼好擔心的。」他伸手撫摸她柔軟筆直的茶色秀髮。「我認識這塊地的主人,沒人會逮捕我們。」
「你在笑我?」她很清楚地聽出他語調中的笑意。
他把車停到路邊,撫著她的臉說:「我欣賞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笑你?」
她看著他漸湊近的臉,心中小鹿橫衝直撞。他靠在她微啟的雙唇上低語,手指悄悄溜上她的後頸和髮際。
「艾蓮,」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逗留在她的額際,她的眼皮,她的耳垂。「你可知我有多想要你?」
他吻她的唇時,她吁出不知憋了多久的氣。「哦,是的,我也想要你。」她揪著他濃密的頭髮。「我愛你,米契。」
愛?天不怕地不怕的米契,以前最怕聽到這個字眼,唯恐他的工作和生活受到阻礙。可是從艾蓮嘴裡說出的,卻是如此甜蜜。
她傾向他,挑起他的慾望。他硬是壓抑住佔有她的衝動,因為他認為他們不是縱慾過度的青少年,美好的第一次不該在車後座發生。
「親愛的艾蓮,」他把她的手放到唇邊,「那是不可能的。」
她頓時面紅耳赤。她是怎麼了,怎麼隨隨便便就讓內心深處的感覺脫口而出?康米契是不受感情羈絆,只習慣一夜春宵型男女關係的男人,她竟然傻得像個小女生,一廂情願地對這種男人傾吐愛意!「對不起,」她冷冷地說,「不小心說漏嘴了。」她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並不是真的有意……我的意思是……天啊,米契,我不是那種把性慾錯當成……」她再也說不出那個危險的字眼。
「愛?」米契替她說。
樹枝上一隻藍色的鳥兒,彷彿在責備他們。艾蓮別開臉,假裝欣賞那隻鳥,以避開米契的專注目光。
米契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他。「那就是你的感覺嗎,艾蓮。」他的碰觸使她打哆嗦。「性?慾望?」
她不擅長說謊,只好說:「我害怕。」
他若有所思地端詳她。白皙的皮膚在白洋裝的襯托下,顯得既性感又純潔。
「我也是。」
這就奇了。假扮反叛軍人混入阿富汗挖掘全球頭條新聞,單槍匹馬潛入貝魯特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秘密據點的康米契,竟然也會害怕。若說他怕她,更不可思議。
「我不相信。」她說。
他的微笑正經得令她不安。「是真的。因為你對我太重要了,艾蓮。」
艾蓮一時答不出話,只能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願意相信我嗎?」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沉,眼睛更亮。
艾蓮舔著干唇。「願意。」
「很好。」他放開她,繞到另一邊為她開車門。「咱們散步去,別辜負了好天氣。」
艾蓮笑答:「說的也是。」
他們手攜手走下林蔭山徑,穿過一片樹林,來到懸崖邊上。腳下是怒浪擊崖、洶湧壯觀的太平洋。
「好美呀,」她忍不住讚歎,「狂放不馴。」這正是她的心情寫照。震耳的浪聲,彷彿是她失控的心跳。
「此情此景,唯獨此地擁有。」
「你什麼時候回貝魯特?」這個問題在她心中憋了數天,不吐不快。
她的語氣雖平靜,但閃過綠眸的痛苦卻逃不過他那雙利眼。他望向太平洋,一隻落單的海鷗在浪頭上低旋。
「快了。」海鷗俯衝下去,轉瞬間消失在浪間,不一會兒又咬著獵物出現。「昨晚電視台打電話來。」
她心情沉重,卻故作鎮定。「哦?」
「現在那邊正流傳停火的謠言,有人相信,不久將會簽定一份和平協議。假若屬實,新聞界最炙手可熱的記者怎可在這歷史性的時刻缺席?」
「我瞭解。」她不由得歎氣。「什麼時候走?」
「明天。」
「這麼快?」
「恐怕是的。」他看著她,他想說什麼,又洩氣地搖頭。他讓沿她雙臂滑下的十指,與她的十指緊緊交握。「我想跟你在一起,艾蓮。」
親愛的上帝,她何嘗不想?但他明天就要離開,誰曉得他們之間是否有未來。既然如此,她何不好好抓住現在?
「好!」
她把他們交握的手按在心間。「就在此時此地。」
米契咬著牙,仍在克制中。「這麼做太危險了,」他搖頭道。
「我有面對危險的心理準備。」
米契笑了笑,隱隱感覺到最原始的欲求。「我也有,但不是在懸崖邊上。」他忍住吻她的衝動。「走,快到了。」
他們循小路走到另一處樹林,再拐個彎,眼前赫然出現一片五彩繽紛的花海。身後浪擊峭壁的怒號,仍可聽聞。
「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多野花。」
「很特別吧?」
「嗯,這裡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地方。」艾蓮睜大眼,被眼前美景迷得入神。頭頂上方的枝頭上,鳥兒快活地跳躍著。「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
「一位朋友告訴我的。」
「就是這塊地的主人?」
「正是。」微風輕拂下,她的髮絲貼住了臉頰。他伸手為她撥去。「這裡的美景與你的美麗相呼應。」
她心想:他對多少女人說過這句話?他跟多少女人在野花上面做過愛?
他把她拉近,她立刻心跳加速,身體軟得不得不靠在他身上。
「艾蓮,」他的熱氣吐在她臉上,「我的艾蓮。」
粗啞聲中赤裸裸的慾望,突破她最後一道防線。他一心一意地親吻她,他想要什麼,她都願意奉獻。
這次他不再溫柔,但非出於原意。他做任何事都講究技巧,包括做愛。他原已決定,一切必須慢下來,先用美景吸引她,再用甜言蜜語和巧柔的雙手引誘她。問題出在他沒把艾蓮的反應考慮在內。她的大方、她的主動完全出乎他意料,他想誘惑她,卻反倒被她誘惑。
他要擁緊她,吞噬她,佔有她。
他忘了再過幾個鐘頭就要上飛機;當她的氣息吐在他臉上,他也忘了不想與女人長相啓守的想法;當她輕喚他的名字,他不禁懷疑,他為何會把愛情視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為了艾蓮,這些觀念全為之改觀。
米契慢慢地拉開她的白洋裝拉鏈。艾蓮聽到他濁重的呼吸聲時,也感到放浪的自豪。毫無疑問的,他要她;她可以從他眼中看出,也從他為她卸除衣裳的顫抖手指感覺出。
「你好美,美得令人窒息。」他的手撫過她的胸前,她的心猛然一震。「在我眼裡,最美的就是你。」
艾蓮為他解開襯衫,視線未離開過他。
他才是最美的,她一邊撫摸黝黑的寬胸和結實的平腹,一邊忖思著。他強壯,結實,男人味十足,她能為如此完美的男人付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