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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江流水

  她不曾主動去強求,愛情卻將他帶到她身邊。

  情緣的來去從來就不由人,她只求順心而行,卻無法改變傷害他的結局。

  許久許久,終於,她說了。卻不是他想聽的那一句。

  她說:「對不起。」

  「不!」他絕望的瞪著她,「我不接受。」

  「不論你接不接受,現階段我只能給你這個答案。」

  「你──」他後退一步,不敢相信她如此鐵石心腸。

  「今日你向小學妹提出分手時,她可接受你的協議?」檸濃輕問。

  真澄震了震,沒有,小學妹一樣不接受他提出的分手要求,可他還是狠心割斷這份情誼。

  他望著她,「你是為了她而報復我?」

  「不是。」檸濃搖搖頭,「我不需要為了誰去傷害任何人,我只是坦白自己的心情而已。」

  真澄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像只負傷的獅子,直直盯著她,眸光變得深沉。在這一場相遇裡,他自認自己付出的夠多了,他不顧面子向檸濃坦承一切的心情卻仍然不能感動她,這點讓他無法接受。

  禁不起拒絕的真澄,甚至開始懷疑檸濃的人品,「這算什麼?你想用『若即若離、欲擒故縱』這一招來吊我胃口嗎?」

  檸濃震驚地瞪著他,有點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

  「我說的你都聽見了。」

  「這對我是很嚴重的指控……」憤怒迅速淹沒了她,她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無論是不是指控,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他要傷害她,在他被她傷得如此徹底時,他不容許她仍安之若素。

  檸濃握緊雙拳,怒氣讓她激動的輕輕顫抖。從小到大沒有人這般惡意的傷害她,連同上次,他已是第二次侮辱她了。

  這算什麼?求愛不成就選擇惡臉相向嗎?他還有沒有一點身為男人該有的氣度呢?

  不論如何,這次檸濃真的被他重重傷了心,她轉身背對他,不願讓他見到她軟弱的淚水。

  「你回去吧。」她說。

  再談下去,只會剩下爭吵而已。

  今天不論他是不是她的戀人,她都已當他是非常親近的好朋友,而今這個好朋友卻對她口出要言,這種傷害遠比其他人的攻擊更教她無法忍受。

  只因「好朋友」才會知道她能容忍的底限,所以他清楚怎樣的話語可以傷害她的心。如果對好朋友掏心掏肺只能換來這種結果,那麼,她該不該慶幸自己還未曾和他走進戀愛的國度裡?

  思及此,檸濃的眼淚落得更凶更急,嗚咽聲再也忍不住,輕輕逸出她的唇間。

  真澄望著檸濃顫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委屈她了,可是面對這一切,他又何嘗好受?

  是他太急了嗎?客觀的想,檸濃本來就不需要為他的投入而負什麼責任,但他既然已經陷入了,自然不許她置身事外,他要她回應他的感情。

  他的作為,何嘗不是像以前交往過的那些女孩一樣?

  她們要的,不也是他的真心投入嗎?

  風水輪流轉,現在換他嘗到這份苦果了。

  窗外的明月照射著室內的兩人,往日笑語不再,只剩沉默。

  ***

  事情走回原點。

  那一夜,真澄離開後,他再也不曾於夜晚造訪檸濃的房間,而在學校,兩人若碰頭,他也當作毫不相識,連聲招呼都沒有。

  真澄恢復往昔那般狂妄邪佞,甚至更上層樓。他目中無人,可以同時與幾個女孩往來,偶爾拿出真心來哄騙情人,但更多時候,他卻處於無心的狀態與人交往,今天認了這個當女朋友,隔一天卻喊錯對方的姓名,此類事件層出不窮,太多女孩來來去去,重複的劇碼一再上演。

  尉庭面對好友的改變與反覆無常,搖搖頭道:「我以為你已經『改過向善』,誰知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我以為你會說我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們是好朋友,說你是狗,那我是什麼?」所以他寧願選擇「牛」。

  真澄大笑,雙手大力拍擊尉庭的背。

  尉庭看著死黨難得露出真心的微笑,心裡有些同情,「輸得真慘……」

  「什麼?」真澄笑岔了氣,一時沒聽見好友的話。

  「你和關檸濃這一局,很顯然是你敗下陣了。」

  真澄眸裡的笑意盡斂,心臟微感抽痛,「我沒有敗。」

  尉庭搖搖頭,「沒有嗎?你到現在還深深受到她的影響,她的作息仍如往常一樣沒有改變,你卻拿得起放不下似的,在異性關係上放縱自己──」

  「我是隨心所欲──」

  「看起來不像,你的行為比較像是在反擊她的拒絕。」

  「我──」

  「光從你這陣子交往的女生就看得出端倪了,每個女孩的身上都有關學姊的影子,有的跟她一樣是長髮,有的是和她一樣擁有沉靜的微笑方式,有的是清澈的眼神像她……」

  「夠了。」真澄低吼,不敢相信自己的失敗如此昭然若揭,只有尉庭看出他的窘境,還是所有人都視破他的難堪卻選擇在背後嘲笑他?

  心裡的抽痛愈來愈劇烈,真澄痛苦萬分,眼角甚至流出一滴淚水。

  這是天譴嗎?他玩弄過太多的真情,上天便派檸濃來制裁他?

  相識十多年,尉庭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澄落淚。他驚覺好友這一次是動了真情,而對像卻是個再平凡不過,甚至年歲比真澄還大的關檸濃。

  第十章

  坐在床沿,檸濃愣愣的望著窗外的冷月,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坐在此發呆?明明她還有明天要考的外地章節要背,還有國文的作業要交,這些事情隨便哪一項都可以讓她忙到半夜。

  那麼,此刻她浪費時間坐在這兒,是在等誰?

  「心」回答了她。

  她在等待那個愛逗她笑、愛和她說笑打鬧,那個淘氣又俊逸的少年……

  只要一想到他也許從此不再來她的房間、不再採訪她,她就難過的想哭。

  而她也真的哭了。

  想到他這些日子來的冷淡,想到他身邊來來去去的複雜異性關係,想到他雖負氣不肯再來,卻在其他女子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她為他哭了好幾次。

  雙手扭絞著黃色手帕,手帕早已沾染她的淚水。

  想起他將手帕結在她的腕上,輕語:茱麗葉,我為你而來。

  不,她不是茱麗葉。

  因為茱麗葉的戀情雖有結果,卻太慘烈,她不要成為悲劇裡的女主角。

  可他就是執意要喚她茱麗葉,只屬於他的茱麗葉。

  想起又酸又甜的往事,她笑中帶淚。

  她珍惜著被真澄寵愛的日子,卻明白自己已回不去往昔。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沉思,姊姊檸心走了進來,「八點了,你要不要帶『棉花』去公園遛遛?」

  「棉花」是隔壁鄰居寄養的小狗,鄰居要出國一周,便將寵物托給關家。

  檸濃隨手拿了件長袖薄罩衫,「好,我帶它去公園走走。」

  拿了小鍵子和紙袋,檸濃牽著小狗來到公園。

  「棉花」顯然有受過良好的訓練,四處跑了一圈後,便乖乖在沙坑留下熱呼呼的紀念品。

  夜晚的公園有點涼意,此刻除了一人一狗便沒有其他人。

  檸濃心不在焉的用小鏟子將小狗的排泄物和了薄沙裝進紙袋中,一道陰影遮住了她的光源。

  抬首見到真澄那張寫滿落魄的臉,檸濃的眉心懸著憂鬱。

  她將手上鼓鼓的紙袋遞給他,他隨手一扔,紙袋準確地進了垃圾桶。

  她起身牽著「棉花」散步,他守在她身側,兩人沉默的行走。

  繞過人造水池,行過椰樹小道,檸濃終於開口。

  「一直忘了問你,這社區是封閉型的,非住戶不能隨意進來,你又不住在這兒……」

  「尉庭就住巷底,我常來找他,警衛跟我很熟。」

  「喔。」她點頭,然後便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日夜期盼著他的來訪,真的見面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已經知道真澄對她的企圖,如果此刻她還視若無睹地和他話家常,這就未免殘忍了些。可提到感情的話,她目前還給不起他想要的,沒結論的事情提了無用。

  繞了社區一周,兩人終究還是回到關家門前。

  真澄終於伸手拉住她的腕,檸濃快他一步扯開話題,「有個問題我老是記不得問你,校醫大哥為何喚你為丘比特?」

  真澄盯著她許久,半晌才回答:「我是弓箭社的社員,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丘比特會射箭。」

  「還有后羿也會呀。」檸濃輕笑。

  「后羿的箭並沒有留下娣娥,所以我寧願我是丘比特。」他握著她的腕,猛一收手就將檸濃扯進自己懷中。「倘若我真是丘比特的話,便可以不顧你的意願,將愛情的箭射向你我,我要你屬於我。」

  「如果這箭真的射中我們,你可知背後的代價就是表示你將屬於我,不能再愛上別的女人。」

  「我早就無法愛上別的女人了,我的心中現在全是你的身影,無論我想到什麼,思緒就是忍不住會聯想到關於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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