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口都沒喝呀!好浪費。」她可愛地皺起眉,「胖師父會生氣的,從來沒有人敢不吃他煮的東西。」
「我……」傲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們已經打烊了,你知道嗎?」她的黑眸閃爍笑意。
他知道,可是他不想走。店裡的其它人全向他投以異樣的眼光,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些男士的眼神滿是嫉妒。
「打擾了。」
他起身結帳,留下一筆相當可觀的小費,那些目送他離去的眼光滿是驚歎。
他沒有走,也走不了。重新再燃起的感情將他的雙腳困在原地,他倚著車前,再一次等待她的出現。
終於,看見了她。她熱情地與每個人道別,像個精靈似地跳出來,他的心隨著她的身影而搖擺。
「靚……」語頓,他改口呼喚:「亭亭!」
停下腳步,她張大一雙靈活的眼睛:「你還沒走?」
傲天難得地露出溫柔的眼神,輕啟口:「我在等妳。」
「等我?」亭亭眨眨眼,望著馬路對面的他,「為什麼?」
她竟然問為什麼?他現在才知道自己有這麼強大承受打擊的耐力。
「妳不覺得這樣說話很累嗎?」他淡淡地說。
雖然街道上沒有人走動,但僅僅這樣的距離,似乎也覺得遙遠。她相當大方地跑到他面前,被冰寒的空氣凍得發紅的雙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的美麗仍教他心疼。
「怎麼不教同事送妳回去呢?」這樣無限憐惜的語氣,出自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口中,似乎顯得太突兀了。
「現在才九點鐘而已,不用麻煩啦!何況我家很近。」她隨手一指,回道。
「我想……妳願意陪我走走嗎?」
亭亭竟然吃吃地笑了起來。「你這個人很霸道喔!連陪你走走也要你想才行。」
傲天一愣。
「而且我沒聽錯吧?傲世集團的總裁竟然要跟一個餐廳女服務生約會(口也)!」她笑得邪氣。
傲天聞言卻是渾身劇顫,幾乎要抓住她的手,他抑制著衝動握緊拳。「妳……怎麼……」
「在舊金山,哪個華人不認識你啊?我在雜誌上看過你。」她說得理所當然,而傲天一顆心卻直往下沉。
「早知道今天那麼幸運,我就稍微打扮一下,看我渾身髒兮兮的。」她朱唇微噘道。
「不。」傲天柔聲啟口,「妳這樣很漂亮。」
亭亭仰頭看他,甜甜地對他笑了,他突然發現,以前的靚亭似乎很少笑,因為他老是讓她哭。
「妳知道嗎?妳長得很像──」他的聲音很輕,輕得不知道有沒有傳入亭亭的耳裡;總之,她打斷了他的話,像個雀躍的孩子般跳到他車前。
「哇!好帥的跑車,坐上它去兜風一定很過癮!」
罷了!他到底在做什麼?他不知道。這個和靚亭一模一樣的女孩,是再次打開他心靈封印的良劑,她像太陽,而靚亭是月亮。癡迷地望著她,他知道他可以再愛,他知道可以再重來……
「上官先生……」她茫然地看著他驚愕的表情。
「叫我傲天。」他還是很霸道。
「傲……天……」
就是這樣的呼喚,她喊他的名字的聲音。這是考驗嗎?還是折磨?
「傲天,你麼啦?」她還是迷糊。
建築在不瞭解的夢境裡,所以愛情才會受到如此大的試探,才會面臨如此嚴苛的磨難是嗎?
她好殘忍……好聰明……好勇敢……
傲天顫慄著。
她……真的長大了……
「傲天……」
「如果……」花了好久的時間壓抑著那顆快跳出胸口的心臟,他終於苦澀地開口:「妳喜歡,我可以每天用它載妳去兜風……」
「真的嗎?」她的眼睛發亮。
「可以嗎?」他反問,心頭酸澀澀的。
亭亭笑得頑皮,又把問號丟給他。「你說呢?」
他再也不要失去她了,一次就夠了,一次就太痛了,望著笑容燦爛的她,是他該贖罪的時候,是他該受罰的時候;如果這是一場戲,他陪她演到底。那一顆失落空虛的心,他會用他全心的愛將它補滿,再不讓她逃,再不准她走了。
溫柔地脫下他的長風衣蓋在她嬌小的身軀上,他的聲音柔得令人渾身酥軟──
「我帶妳到碼頭看夜景。」
***
「妳終於回來了,寶貝一直哭著不睡覺呢!」年邁的白修女抱著哭鬧不停的小嬰兒從房間走出來。
「對不起……」她趕緊將孩子抱到懷裡,懷中漂亮的小嬰兒立即停止哭鬧,睜著濕淥的大眼睛望著母親。「對不起,寶貝,媽咪回來了……」她心疼地哄著,吻去孩子粉嫩小臉上的淚珠。
「怎麼了?妳從來沒這麼晚回家過?」白修女關心地問,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白修女……」才啟口,那彷彿壓抑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怎麼還沒說就哭了,快擦乾眼淚,別嚇到孩子了。」她慈祥地拭著她洶湧而出的淚水。
「可是……我忍不住……我忍……好久……」她不止地哽咽。
「好了,傻孩子。」白修女笑她,「都已經是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
「修女……」
「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吧!這一年多來妳已經受太多苦了,我不是一直教妳要快樂,要把心事說出來嗎?來,快把眼淚擦乾。」
她聽話地點頭,吸了吸氣,眼淚還是無法自制地滾落下來,她無助地靠在修女的肩上。「對不起……我……忍不住……」
「哎……我還以為這一年多來妳的眼淚已經流光了呢!」修女感歎道。
「白修女,謝謝妳,如果沒有妳救我,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尤其是……當我知道自己懷孕了……我簡直嚇壞了……」她擁緊了懷中的寶貝。
「我們同是異鄉人,何必見外。妳以為我為什麼來美國二、三十年,最後卻選擇當修女?這裡是華人地區唯一中國人辦的教堂,神就是要我來幫助像妳這樣的人啊!」白修女慈愛地拍拍她的手笑道。「別哭了,靚亭,告訴我原因吧!」
「我……」她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我遇見他了……就在今晚……一直到剛才……我們都在一起。」
白修女靜靜地聆聽,卻柔柔地微笑著,握著她冰冷的小手,可以感覺她些許的顫抖。
「他很激動……可是我裝作不認識他……我自己也很驚訝,我竟然可以演得這麼成功……」她忍不住歎息。「他一點都沒變,只是瘦了,更成熟了,更……冷漠了,但我竟然慶幸他絲毫沒有將他的冷漠帶給我,而我竟然……有種想戲弄他的感覺。」
仰起小臉,她迷濛的雙眸淚光閃爍。
「我是不是很殘忍?我可以強然感受到他對我依然不變的感情,而我卻絕情地逃避他……」
修女依然微笑不語,輕拍著她的手示意她繼續說。
「其實我很害怕,害怕遇見他……又期待遇見他……中午我遇見霍克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很快就會來了。我看見他站在門外看我好久好久,他在掙扎,我也在掙扎……我努力地把以前的我丟開,以一個全新的我去面對他,我忍得好痛苦,卻發現……這樣的方式……更容易讓彼此的心靈靠近……」
「靚亭……」修女終於開口,慈藹的容顏帶著笑意。「妳真的長大了,知道嗎?」
靚亭垂首望著懷中入睡的孩子,撫著他滑嫩的臉頰。
「妳不再是一年前那個只會哭泣發抖的小女孩了,妳做得很好。時間是最好的證明,他還愛妳,像妳愛他一樣地愛妳;但現在的妳,成熟了、長大了、活出全新的自己了,讓他也愛上現在的妳吧!重新認識,重新交往,把以前不瞭解的,忽略的地方全補起來,如果你們真心認定彼此是一生的伴侶,就好好地重新再來一次,妳說好不好?」
靚亭睜著矇矓星眸,小嘴微張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愛如果還在,就不要欺騙自己,勇敢地去接受吧!」
修女的一番話帶給她無限力量,字字句句都如暖流般匯進她心房,這樣的方式最好不過了,不是嗎?再也不要有人流淚,再也不要有人心傷,這一年多的療傷期,不知每個人的傷口是否都癒合了,她天天想著、念著,堅強地活著,只因愛始終存在,所以她不願放棄等待。
漸漸地,孩子一天天長大,她慢慢不再期待,她相信重聚的那一天將會再來,只是不願癡癡期待,因為盼望的壓力太沉重,太容易令人失望了,所以她一日日地堅強起來,為了這孩子而勇敢地活著,孩子健康平安地長大,便是對他的愛最好的印證。
她的改變,連自己都嚇一跳,但是……她不自覺地笑了,他終究是來了,來找她了,帶著他不變的真心來找她。
***
「你們看,昨天那個帥帥的怪傢伙又來了。」有人指著窗外。靚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隨即,她笑了,她知道他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