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吩咐好了。」司重華不耐煩地說著。「何況你再去傳一次我的命令。何明?」他揚聲喚著,然那小廝已不知去向。
老頭兒站在咒壇前,開始施唸咒語。只見他半紮著馬步,口中邊唸唸有詞,手裡邊抓著根毛筆,在黃紙上沙沙地寫著字。
氣氛頓時變得詭譎而駭人,一陣陰風吹來,咒壇上豎立的燭火幾乎熄了一半。
老頭兒專心一致地念著奇異的咒語,沾著株砂的筆,在黃紙上舊力地晝著沙郎國的古字。他很快地寫下行咒的對象,至此一切如常;而當他寫完行咒人的姓名、生辰八字時,可怕的事兒終於發生了!
上一刻還搓著手、敵唇狂笑到荅蹖浦`私餼人渾翨銧鄐D鸕哪詮σ裁植共換乩矗緡@亮笛a闈笊P庵疽慘i甭蔬A隋З薣@腄HBR>只因為心中有著好大的缺憾——到這最後一刻了,司將淳始終不曾來救她!
一思及此,嵐兒心如死灰,連最後一點幾乎不允許自己擁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在心灰意冷的當兒,死有何懼?
嵐兒像個小盲人,蹣跚地跟著兩個獄吏,顛顛撲撲地走出牢房、走入囚車。
自從收到那遲來的飛鴿傳書之後,司將淳的心就像在沸油中滾燙著,不得半點平靜。
該死的!那紙條上寫著幾乎讓他不敢置信的事;司重華的確對他施了咒,而他也如所料般地受到咒術的反擊,害喪了自己的命;然而,唯一出了掌握的事兒,是嵐兒竟被以妖女的罪名拘進天牢裡,聽候判決!
司將淳太清楚,一旦被指稱為妖女,嵐兒將遭受火焚之苦:因為人們確信妖女有不死的秘計,唯有焚則能夠瓦解靈魂中的邪惡。
那三張紙條上都寫著,嵐兒未被判刑;但仔細推算起來,青史賢傳出那些字條,已是許多天之前的事兒,究竟嵐兒現況如何,司將淳無從而知。
他只能心焦地縱著快馬,以幾乎跌斷頸骨的極快馬速,奔赴京城;並試著飛鴿傳書給那蹲在龍椅上的聖上好友,謀著祈求不至於為時已晚的救人之計。
終於,京城逐漸出現在眼前,司將淳定了定神,夾緊了馬腹,不再去想多餘的事兒,一心往京城裡趕去。
今兒個的城門口,格外熱鬧,人們都扶老攜幼地往城裡走去。見了這情景,一種不祥不安的預感握住了他,他放緩馬速,細聽著路人們的對話——
「八嬸,你也要去法場看熱鬧啊?」
「是啊,那個施弄咒術、和小王爺一起算計將爺性命的小妖女,今兒個就要被處以焚刑了。」
「焚刑很久沒用了吧?這幾年根本沒有人敢玩弄咒術,怕被殺頭啊!」
司將淳心中一凜,幾乎就要確定,他們口中的小妖女就是嵐兒!
但……今兒個被處刑?
司將淳勒住馬兒,攔下路人問道:「你們談論的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妖女呀。」路人們理所當然地回答。
兼程趕路,髮鬢垂亂,掩住了青眸的司將淳、並未及時被路人認出。他不耐煩地問道:「我是問,她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做什麼蘭的吧?」路人們也十分不耐煩地回答。「大爺,請你讓一讓,都已經開始行刑—刻鐘了,我們怕趕不上湊熱鬧呀!」
嵐……嵐兒?
司將淳掉轉馬身,心緒紛亂。他策馬狂奔,直赴法場,心兒緊縮著,距離刑場還隔著一條街,但他已看到了竄起的墨濃黑煙,一卷一卷地往天邊竄去。
行刑了!
司將淳猛踢馬腹,身下的坐騎雷電般地竄出街巷,來到法場旁。他定睛一看,法場上堆了七尺徑的圓形柴堆,柴堆中央,正是被牢牢捆住、雙眼以紅巾蒙著的嵐兒。
嵐兒,他的嵐兒!
人群太擁擠,司將淳無法排開人群、縱馬馳過,他當機立斷地棄馬而去,忍著肩部傳來的細微痛楚,施展輕功,衝向嵐兒,
那衝勢使一陣陣的驟風吹上了他的額面,垂落在額際的微棕黑髮被狠狠撩開,露出那深峻邪氣、俊美無疇的輪廓,以及湛青青的晴日碧眸——
他乍然出現,有如神人降臨,讓鬧烘烘的眾人登時傻了眼,唯有暗藏在人群中,準備暗器、打算伺機劫囚的華服公子青史賢興奮地猛一抱拳,暗叫聲好。
「那……那是這次死去的小王爺的弟弟將爺啊!」有人顫巍巍地喊。
「將爺要做什麼?他為什麼跑去站在妖女那邊?」
司將淳衝上了柴堆,昂然無畏地站在嵐兒面前;狂亂的風讓他的發被吹揚起有如怒洋波濤,而他賁起的肌理無言卻強悍地宜示了他的意圖,囂狂得有如為所欲為的邪魔,
雖然嵐兒之前仍神魂不屬、雖然此刻她的靈眸仍被掩住,但是當司將淳來到她身邊,她幾乎是瞬間有了感應。
在一連串舊愁新怨湧起之前,乍然見他的喜悅竟強過了一切!
刀傷未癒的司將淳,氣息微亂地說道:「嵐兒,我來了。」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嵐兒百感交集,孱弱卻激動地喚道:「司將淳……」
「別急,我馬上帶你走!」司將淳安撫道。
在眾人摸不著頭緒,又目瞪口呆的當兒,他用力扯著捆住嵐兒的粗繩,動作之激烈,讓幾乎痊癒的肩傷再度裂開。
血,伯伯的流著,染紅了他的錦棠。
那刺眼的紅色血澤,讓耽在驚愕之中的人們逐漸清醒。「劫法場,將爺是來劫法場的啊!」
「將爺!」前來監督行刑的官爺,敬司將淳是個人物,先禮後兵地一揖。「谷嵐是亂行咒術的妖女,本是殺無赦;若有人劫持法場,一樣得死,望將爺三思。」
司將淳完全不理會他,也不懼死,我行我素地繼續為嵐兒解開那難纏的繩索。
官爺見他不理勸諫,只好公事公辦。他大手一揮,兩排弓箭手立即就位。
「將爺,你若再不停手,我們只好得罪你了!」
「司將淳,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一雙眸被蒙住,感覺反而變得十分敏銳,嵐兒嗅著了可怕的殺機,情不自禁地為他擔心。
「別管別人。」司將淳已解至最後一道繩索。「只要在乎我就好。」
「放箭!」官爺們見再不採取行動,就要看著妖女被劫,連忙下令阻止。
就在這個時候,司將淳淹耆塎^瑑牉X]K眶鬩X賾燈疳岸`牧v藪縑礞D埼a糜夢從羆落^只湧[悀a里w笠宰約旱睦邾朄◣丙r布鴃HBR>一時之間,箭矢黑鴉鴉地覆蓋了藍天!
「司將淳,你在做什麼?」眼睛看不見的嵐兒,慌亂地叫著,身子卻因為虛弱而使不出力來,耳邊儘是咻咻的武器亂飛聲響。
一定有什麼可怕的事兒正在發生!為司將淳擔心的情緒,取代了乍然見他的喜悅,嵐兒一顆心幾乎被提至心口,根本無暇去想之前被蓄意玩弄的難堪事兒。
箭矢不斷地射來,其中有部分被自人群中發射的神妙暗器打偏了方向,正是青史賢暗中助力的結果。
司將淳摟緊嵐兒。「好好躲著……嗯!」他悶哼一聲,中了一箭。
他忍著痛楚,折斷了礙事的箭桿,雙腳抵著木樁,縱身一躍,躍上旁側的屋舍廊簷。在這瞬間,最重要的事,莫過於將嵐兒送至安全地帶,不使她被傷一分一毫。
然而,惶惶然的人們卻發出了恐懼的喊叫。「將爺,求求你別放走了那女子,她是禍國殃民的災厄啊!」
「禍國殃民?」司將淳聞言,忍不住譏謂地煞止輕功的招式。這些人竟如此誣襪嵐兒,他不能原諒!
「她是妖女,千真萬確、貨真價實的妖女啊!」
「好一個『妖女』!」總是對不解的人事物冠上妖異鬼魅的稱號,說好聽一點,是因為心生恐懼;說真實一點,還不是因為排斥心態在作祟?
從小就有一雙被稱為招邪碧眸的司將淳,可以笑待人們的歧見;但如果人們執意要將偏見加諸在嵐兒身上,那他是斷斷不能看著嵐兒受害!
他決定破除被冠在嵐兒身上的妖女迷思,就算冒喪命之險也在所不惜!
「你們說……她是妖女?」他邪魅地掃視眾人,那迫人的氣勢,竟讓欲罷不能的弓箭手不自覺地收了手。
「我這就來證明她究竟是或不是。」
他略略地放下嵐兒,讓她倚著自己站立。司將淳勾唇輕笑,抬起了左臂,撫上了縛住嵐兒慧眸的紅衣帶;當他看到那紅衣帶上繡著各式佛號與神明寶相的時候,忍不住蕪爾邪笑。
「將爺,你不會是想拆了她的眼罩吧?」
「千萬不要啊,萬一她招來了邪靈,害了大家可不好!」
司將淳絲毫不理會紛紛流言,他溫柔摩擊著紅衣帶的下擺,狂言道:「怕招了邪的傢伙,都退到一邊去,我來證明給你們看!」
邊說著,他手腕輕抖,扯下了紅衣帶,往一旁甩去。
乍來的午時金光射入了嵐兒的清眸之中,讓她幾乎睜不開雙眼,但依著想快些見到司將淳的殷切心意,她很快地便適應了那耀眼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