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岳寧隨便應他一聲,玉掌又溜到肚皮上。
她愉快地低吟。「孩子……」
※ ※ ※
由陶秀雲一手策劃,尉毅、岳寧出任男女主角的結婚大典,終於要演出了。
結婚典禮選在一家以結婚場地為號召的新型飯店,所有結婚該有的設備一應俱全,不但有禮服部、宴會部,連高雅聖潔的禮堂與主持婚禮的牧師都有。
有這麼周全的飯店,再加上陶秀雲堅持她凡事都要親力親為,因此婚前尉毅與岳寧根本沒有機會插手籌備婚禮的事,除了試禮服一事以外。
今天一大早,尉毅與岳寧就像被趕上架的鴨子,被司機送到飯店來,然後又各自被服務人員帶開去打扮。
新娘子岳寧這邊,只有少少的兩個女人意興闌珊地幫她梳梳頭,隨便招呼著,好像她今天不是新娘子似的。
新郎尉毅,換上了一套不比平常辦公穿的西裝豪華氣派多少的禮服。他很快就斥退一干人等,滿懷心事地來到岳寧的休息室看著她。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今天的「婚禮」陰謀重重、詭計也重重。
岳寧獨自坐在沙發上。由於她二十多年來一直被困在尉家,所以她沒有知心的女性友人,婚禮前也沒有女伴陪著。奇怪的事,總攬大小事的陶秀雲好像也挺糊塗的,什麼都安排了,眼前就是漏了伴娘、儐相等等角色。
於是,那兩個笨手笨腳的女人退下以後,岳寧只好自己整裝。
她給自己畫了個極素雅的淡妝。漏了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她特地穿雙平底耐走的鞋子,禮服也不新潮,輕便而簡潔,主要是腰部沒有束縛的款式。
她把一切都弄好後,就悶聲不響地拿著一件舊毛衣,坐在沙發上發愣。
尉毅斜倚在牆邊,靜靜守護著她,以防母親那邊臨時有變,他不敢掉以輕心。
看著岳寧撫摸腹部、細小用毛衣蓋著腹部的溫柔表情,他動容了。為母則強,這句話一點也沒錯,岳寧自從得知肚子裡有個新生命之後,似乎不再分分秒秒以尉靖為念,轉而專心照顧自己與孩子。
可是,愛情就這樣煙消雲散了嗎?
尉毅感觸良多。他瞥眼,注意到雖然岳寧很專注地在她腹部撫摸,但是隨著吉時一分一砂地逼近,她的手指開始顫抖,抖得越來越厲害,神色也越來越倉皇。
他終於開口。「寧寧,現在還來得及。」
岳寧抬起頭來凝望他,有些驚悸。「什麼來得及來不及?」
「悔婚!」尉毅輕輕吐出的這兩個字,但對岳寧卻彷彿有千鈞之力。
「毅哥哥不要開玩笑了。」岳寧冷汗直流,泛白的手指緊抓著毛衣不放。
「不,我是說真的。一直到交換戒指以前,你都可以說你不嫁!」
岳寧鎖緊柳眉。「毅哥哥,我的心情好亂,你不要再說了。」
「你為什麼心情好亂?為什麼這麼禁不起撩撥?」尉毅走近逼視她。「追根究底,答案就是你對尉靖還有眷戀!」
岳寧按著太陽穴,身子側轉到另一邊去,然而尉毅卻緊追不捨道:「尉靖遵循命運,但你可以不依,你可以站起來反抗命運之神,要祂給你另一條活路走!」
命運之神給的活路?
好熟的話語!岳寧失神一會兒,前一個跟她提起命運之神的人是誰?
尉靖!
岳寧淒涼她笑了。
「你笑什麼?」尉毅皺眉問。岳寧的笑容太不尋常了。
「我笑你們兄弟倆真奇怪。一個是無可救藥地跟著命運走、半點都不肯違抗:一個是要我起而抗天。這樣截然不同的兩人居然會是兄弟,真是太好笑了。」
「岳寧,你鎮定點!」
「噢,不對。」岳寧略微神經質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偏著頭認真地想。「尉靖也不是無可救藥地跟著命運走……讓我想想,他也曾說過,要跟命運之神賭一把。」
「賭什麼?」尉毅看到岳寧黯然的臉龐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然後消逝,他直覺地抓住機會問,或許是個轉機也說不定!
「不談也罷。」岳寧伸手揮掉不切實際的冀望,神色絕望。「都到這一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寧寧!」尉毅右手力大無窮,他使勁抓著岳寧的手臂,弄得她好痛。「你與尉靖相愛,你們絕不該被拆散!只要有一絲希望,你都不能放棄。說!尉靖賭的是什麼?」
毅哥哥認真的神情,把她幾乎死去的希望救活了。岳寧說道:「他賭,如果我知道他堅持把我讓給你的真正理由,無論何時、何地、有何困難,他將不再顧忌,願意帶我走。」她手一擺。「就是這樣。」
尉毅沈吟了半晌。「你認真想過嗎?」
她認真想過嗎?岳寧惻然。
每個夜裡,她輾轉難眠,絕不輕言放棄尋找答案,但是……「想過又如何?反正我您的與他想的永遠不會相同。就算瞎貓碰上死耗子,真的猜對了又如何?他永遠有辦法找理由推拒我。」岳寧已被尉靖反反覆覆的態度弄得心寒。
愛也罷、恨也罷,總之不能廝守,愛恨皆徒然!
尉毅踱來踱去。既然尉靖最後還是賠了這一把,就表示他沒有對岳寧完全死心,表示他並沒有被「廢手之恩」與「還手之債」搞得理智全失。
這個問題……一道靈光閃過尉毅的腦際。他想到了!
原來這個賭約,旨在讓岳寧瞭解尉靖有多珍視她,可惜岳寧當局者迷,參不透這個賭約的意義!
尉毅走向行李箱,把岳寧原本穿來飯店的那套洋裝找出來,拋到她膝蓋上。
去,去換衣服。」
「換衣服?」離吉時不到半個鐘頭了,岳寧臉色變得青白。「幹麼?」
「我知道那個所謂『真正的理由』了!」尉毅宣佈道。
岳寧霍地一聲站起。「你知道?」
「是的,你快去換好衣服,我送你去找尉靖,把答案告訴他。」
「婚禮怎麼辦?」岳寧很實際地問道。
「不管它!」
「不行!那豈不是尉氏企業失信於人?」岳寧的眼睛開始有了靈氣與精神。
「毅哥哥,你把那個答案告訴我,我自己去找他。」
「你行嗎?」尉毅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一個有孕在身的小女人。
「行!」岳寧精氣神都飽滿地回答他。毅哥哥知道那個答案?真是太好了!尉靖這次一定推不掉她了。不過……「萬一又猜錯了怎麼辦?」
「至少你曾經試過!」尉毅看她臉頰恢復紅潤,也輕鬆地朝她眨眨眼。「附耳過來!」
他在岳寧耳邊輕輕地說出他所以為的那個答案,聽得岳寧熱淚盈眶。
「真的是那樣?」她含淚輕顫道。「我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如此重要?」
「不會再有別的答案了。」尉毅不容她否認地保證道。「你要相信尉靖。縱使他以前怎麼傷你的心,都是因為他想愛你卻又克制著不能去愛的緣故。你愛得很辛苦,但尉靖絕不比你輕鬆。」
它的厚掌滑過岳寧的髮絲。「也許你這一去,他還是會虛張聲勢地唬你一下,但是你不用怕、不要退縮,無論如何,只要記得尉靖愛你勝過他自己就好。」
岳寧拉著尉毅的禮服下擺。「毅哥哥,你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
「傻瓜!你們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呀!」尉毅似有無限追憶地望向窗外的藍天。
「再說,有情人應成眷屬,不該像我……」他驀然停口。
岳寧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異狀,她又回到以前的她,那個「敢愛」的女子。她抓起毛衣,看一眼時鐘,事不宜遲!離婚禮只剩十分鐘而已,再換衣服恐怕來不及了。
尉毅也開始動作。他猜尉靖不可能到場觀禮、親眼目睹岳寧成為別人的新娘,所以他打通電話,同「靖銳科技」的員工確定尉靖在哪裡,決定先送岳寧出販店。
他全神貫注在岳寧身上,以致無暇分神去注意吉時快到了,為何沒有人來通知他們要準備去行禮?
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就是如何將岳寧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送出飯店。不過這實在很困難,岳寧穿著白紗禮服,到哪裡都是個焦點!
他挽著岳寧的手,岳寧輕輕轉動門把,兩人堅定地點一下頭,然後迅速往外奔逃。岳寧拿毛衣按著腹部,心裡充滿勇氣。
天哪,她正在悔!岳寧鎮定地在心底開自己的玩笑,幸好她選了件輕便型的禮服,不然這時候她真不知該如何逃跑?
雖然岳寧引人注目的妝扮一路上讓不少人側目,但是經過幾番閃閃躲躲,尉毅總算平安地把她送到人車較少的飯店側門。
他還沒來得及招手叫車,一輛黃色的TAXI就自動自發地開到他們面前,好像專程在等他們似的。
岳寧不假思索地跳上車去。「毅哥哥,謝謝你。」
「傻瓜!你要謝的是命運之神。」尉毅靠在車窗旁與她談話的臉往天一望。「是祂整得你們七葷八素,到現在才讓你們得到圓滿的結局。幸福得之不易,你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