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大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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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雲澤在昏迷中猶緊緊蹙起的雙眉,君設陽的心頭掠過一陣陣的不忍。
大夫說,可能受驚過度,她會沉睡好一陣子。
記起那雪嫩頸背上細微卻繁多的傷痕,他的雙眸猛然躍出兩把憤怒的火炬。
傷害她的人是誰?挑上她的理由,又是什麼?
他的眼神冷厲幾分,還沒有找出兇手,已經在心裡決定,任何傷害她的人.都要付出至死都心悸的代價!
這時,一雙白嫩玉掌扳住棲鳳閣的大門,只露出一雙溜溜亂轉的靈眸偷偷觀看;一見到他赫然在座,馬上學烏龜縮回去。
「進來。」君設陽淡然命令道。
動靜皆無,有人想在門外裝死。
「采凡。」他精準喚道,光是一瞬間,已經夠他把來人看清楚,「進來。」
采凡在門外偷偷跺著小腳,躊躇了半晌,才咬著唇進來。
看到雲澤依舊不省人事的模樣,她擔心極了。
本來以為,上了當的公主到書樓來,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沒想到卻鬧出這些事。
她很不安,對雲澤公主有著深深的抱歉,當然也開始對她另眼相看,原來她真的很盡職地看守大哥交給她的書樓哩。
「你找我啊,大哥。」她垂下小臉,努力想裝出不干她事的模樣。
君設陽仔細審視著她,凌厲的冷眸已經看穿偽裝:「說。」
「說什麼?」
「讓你心虛的事。」他言簡意賅,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勢。
聞言,采凡的菱嘴兒馬上嘟了起來。
好討厭,什麼事都瞞不過大哥的雙眼,他到底是如何練成這等眼力?
「我說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氣。」她先討饒、後招供,「是我叫雲澤公主到書樓來轉一圈。我騙她說,聽到書樓有動靜。」
「你明知有危險,故意要她來?」瞇緊寒眸,他的臉色冷酷無比。
即便是親手足,得知她可能傷害雲澤,他依然怒不可遏。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大哥的目光像要殺人,好傷心!她看起來像那麼壞心的人嗎?「我只是在嚇唬她,我不喜歡你讓她自由出入書樓;但是.我不知道這裡有人潛入,這是巧合,只是巧合!」
君設陽沒有表情地看著她,目光有著深深的探究。
君家人不會說謊,至少不說惡意的謊言;「我相信你。」
采凡鬆了口氣:「那麼,你不會怪我,對不對?」她雙掌合十,希冀地說著。
「我只想早點把你嫁掉,眼不見為淨。」他淡淡說道,對於小妹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不行啊!」采凡嚇得花容失色,「你不可以用這種方式懲罰我,不知者無罪!」
「那,你該知道怎麼做。」對於擅長製造麻煩的采凡來說,「悔過」是她的另一項特殊專長。
「知道知道,我會對公主好一點,還會幫忙改善她在家中的地位,讓她受到更多尊重與愛戴。」小腦袋拚命點著,加重活中的可信度。
君設陽頷首,算是對她的「割地賠款」表示接受:「去吧。」
知道大哥暫時燒過她,采凡一溜煙地跑掉,生怕再留下來,會被他剝皮剁肉。
嗚嗚,大哥與公主的感情比她想像中激增得更快,瞧他剛才的眼色,她幾乎以為他會為了公主而痛宰她一頓。
重色輕「妹」是什麼意思,今天上了這一課,她算是徹底明白了。
第五章
采凡離開後很久很久,床上的人兒都沒有動靜。
大夫說過,暈厥不醒導因於驚嚇過度。然而讓她如此害怕,以長長的沉睡來逃避的,到底是什麼?
結清前債的時候到了!
難道真的是那個人?若他來尋仇——前題是,如果他們之間真有仇隙——那他為什麼要傷害雲澤?他們甚至有血緣關係!
「不許你碰設陽的東西!」這時,臥在榻上的雲澤未醒,在夢中卻忽然激動起來,「別過來,不許你再破壞了!」
雙目依然緊閉,她拉開雙臂,像是想用清瘦的臂膀全力護衛他的書樓。
「醒來,雲澤!」他的眼眶有絲動容的熱氣,粗嘎地命令道。
但是,他卻挫敗地發現,命令對雲澤不管用。
有太多恐懼與擔憂環伺著,她只肯躲在夢中,喃喃說著好多話、流了好多淚。
柔細的嗓音忽大忽小,他湊近,想要聽得更清楚,卻因為一句清晰的低語而全身一震。
「父王,不要不理我、別不原諒我,我不是故意逃婚的……」在夢中,父王仍然像最後一次見面時,大踏步地憤怒離去;那決絕的身影,已經烙在她心中,成了抹不去的傷痕,「請聽我說,別走,父王,求你別走!」
她顫巍巍伸出的小手什麼也沒觸著,淚因而湧得更急。
「雲澤。」他動容低語,一貫冷然的面具惶然破裂。
如果不是守護她的睡顏,他就不會知道,她有多少悔憾;他錯了!以為迎娶雲澤進門,逃婚事件就會落幕,但原來整件事一直鯁在她心中,未曾化散。
她比任何人更苛責自己!
想必皇上在憤怒時,曾經對她說過許多重話;而他卻以為只要提供蔽陰,她就會無憂無慮。
沒有想到,她的煩惱緊緊鎖在心裡。相處時,她有著怯怯的笑顏,溫柔而生疏地對待他,直到獨處才釋放她的痛苦。
心像被把刀凌遲著;他品味「痛」的感覺,才赫然發現他有多在乎雲澤。
以她為戀的情意,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記得之前,他還對她無動於衷;又或者,早在初初相見的那一日,情悸的種子已經種下,只是他拒絕正視?
「父王!」在君設陽揉著額角時,雲澤終於驚嚇地翻身坐起,渾身打顫發涼。
恐懼地瞪大雙眼,下一瞬間,她已經衝入一個寬闊的懷抱,熾烈的體溫熨燙著她冷冷的肌膚,她像從極冰之地墜向燎天火爐,涓滴融化,溫暖而安全。瘋狂亂跳的心,倏然歸位。
「不要害怕。」君設陽在她耳邊安慰低語,雖然言簡意賅,卻效力無窮。「我在你身邊。」
他在她身邊。
這句話奇跡似的讓她放心,柔軟紅唇比意識更早知道他是誰:「設陽。」
「我在這裡。」他簡潔地應著,語力萬鈞。
一個簡單的名字,一句簡短的對話,卻是令人心情鬆懈的根源。
他擁住她,緊緊的、緊緊的,直到雲澤所有的顫抖都停止,嬌軀上有著屬於他的體溫與味道,才緩緩鬆開手。
雖然健軀上每一處都在吶喊:只要環抱著她,就能直到永遠,但他更想早些弄清楚,他不在府裡的當兒,她發生了什麼事。
鐵臂鬆開,扶著纖纖楚腰。四目相對時,雲澤早已雙頰如火焚。
她羞怯地垂下眼,從來不曾如此近距離地接近他;當她像被一團熾焰包圍時,便發現自己在他懷中,她的心再度跳得飛快,想嗔著將他推開,又想賴上一輩子。
從沒有過這種矛盾而誘人的感覺,好暖好暖,好羞好差,卻也……喜歡得緊。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鐵漢柔情,他的語氣不覺地放柔幾分。
雲澤微微顫抖了一下。
「有我在,別怕。」
他的言語輕易地消弭她的恐懼,她深切地感覺到,自己在他的翼護之中,而那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順口氣,雲澤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
「你說,那個闖入的男人週身罩著紅霧?」聽完,君設陽有些疑問。
「我知道聽起來有點奇怪。」雲澤遲疑地說著,「但我真的覺得,看不清楚他……」
江湖上沒有一門絕學,帶有這種特徵。「他蒙面?」
「我想……應該沒有。」她沒有一點黑色面罩的記憶,雖然想不起全貌,但她記得那個人的表情很輕蔑。
「沒有?」雲澤卻看不到他,這其間有什麼問題?「他背著光?」君設陽假設性地問道,口氣溫柔,不想給她壓力。
這下,連雲澤都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有問題。
「開始的確是……但後來,他走進書樓裡,沒有理由我會看不見。」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哪裡?
看她驚慌失措,君設陽的大掌撫上她的背,給她平靜與力量。「他還有沒有其他特徵?」
她的神情一片空白,記憶中好像還殘留了什麼,她卻想不起來。另一個特徵是什麼?
「算了,不用再想。」揉開她眉間的小結,君設陽寬容地說道。
也許是驚嚇太過,人會把不好的記憶—一剔除;如果這些記憶讓雲澤難受,他寧可挖掘新的線索,也不願她再受罪。
「對不起,我好沒用,什麼都想不起來,幫不了你。」她哭喪著小臉,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如果兩次闖進將軍府加入無人之境的是同一個人,那麼下一回遭殃的又會是誰?她實在不敢想像。
「不必自責,我會處理一切。」安慰人的話語,因為有雲澤的「誘導教學」使他愈來愈拿手,「你應該相信我。」
刻劃在書案上的文字、來去無蹤的輕功,這些都是線索,他已經著手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