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這塊嶄新的墓碑,雪兒心底再度湧上一股不能抑止的酸楚,「小紀,你知道嗎?曾經我以為,在我父親狠心棄我們而去之後,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可是,當他告訴我,他將不久於人世時,我竟會忍不住為他擔心,甚至落淚。我更是沒想到,當他放棄呼吸,長眠於眼前這坯黃土之中時,我竟會如此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傻雪兒!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父女天性。你身上流著一半令尊的血,他的喜憂禍福你心裡總是會有一份割捨不下的牽掛的。」裴振亞勸慰著她。
「可是我父親曾經對我們姊妹和我母親那麼的絕情,我不應該為了他,如此傷心的,我應該像姊姊那樣恨他的,不是嗎?」
「可是你並沒有這麼做,不是嗎?」裴振亞揉了揉她如雲的秀髮,愛憐地說,「這就是你的特質,也是我最喜歡你的一點,你有一顆最柔軟、最善良、最能包容諒解別人的心。」
在他溫柔的凝視下,雪兒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她輕輕地投入了他的懷裡,享受片刻被他悉心呵護的感覺。
「夏-雪--兒」一陣尖銳又滿含憤怒的聲音突然在他倆身旁響起,夏
莉安像個幽魂般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姊……」雪兒迅速離開裴振亞的懷抱。
「你太令我失望了!」啪一聲!夏莉安飛快地給了雪兒一巴掌。
「你不要打雪兒,我不准你打她!」裴振亞一把將雪兒拉至身後,用自己高大、壯碩的身軀緊緊地護著她。
「你是什麼東西?我在教訓我妹妹,輪不到你來插嘴乾預,你給我閃開!」夏莉安殺氣騰騰。
「雪兒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動手打她?」裴振亞仍然將雪兒緊緊地護在身後。
「很好!問得好!」夏莉安發出幾聲冷笑,「夏雪兒!你自己說,你答應過我什麼?你敢說你確實做到了嗎?」
躲在裴振亞身後的雪兒,全身害怕得直顫抖,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怎麼?是說不出來還是不敢說?」夏莉安哼了哼,「讓我來替你說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久前,你是怎麼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你絕不會跟這個窮小子來往,然而,我所看到的事實卻是--你跟他難分難捨地抱在一起!你自己說,你怎麼跟我解釋我所看到的這一切?」
「不需要解釋什麼!」裴振亞替雪兒回道,「事實就像你剛才所看見的那樣,我和雪兒彼此兩情相悅、深深相愛。」
「你--」他這席話令夏莉安氣得全身麥抖。
躲在裴振亞身後的雪兒緊張得直扯著他的衣角,示意他別再說了。
「夏雪兒!你好樣的!竟敢聯合外人來忤逆我,這些年我是白養你、白疼你了。」夏莉安氣極地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姊--」雪兒連忙上前拉住她,「對不起……」
「不必對不起,告訴我,你到底要我還是要他?」
「我要你!」一雪兒不加思索地說出口,在她心中,姊姊是她永遠不能割捨的人。
「雪兒--」裴振亞有些失望地望著雪兒。
「對不起……」雪兒睥中淚光閃閃。
夏莉安則是得意地朝裴振亞一笑。
裴振亞心痛地搖了搖頭,「你本是個最偉大又了不起的姊姊,偏偏卻一再地逼迫乖巧又懂事的妹妹,真教人遺憾!」
「你懂什麼?」夏莉安不且不弱地領了回去,「我是為她好,不錯,論外表,你是比歐老闆俊美,可是論財勢,他可比你強多了。」她一臉不屑地冷哼道。
「錢並不是萬能的,世上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愛就是其中之一。」
「錢不是萬能!」夏莉安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請問你,沒有錢能活得下去嗎?愛--可以當飯吃嗎?」在她心中的天秤,麵包可是比愛情來得重要多了。
「只要肯努力,錢可以靠雙手去賺取,可是真正的愛情卻是一輩子也很難碰到一次的。沒有愛的婚姻就算再有錢,日子過得再富裕,心靈上還是不會快樂的。」裴振亞反駁她的話。
「只有愛情沒有麵包的婚姻就會快樂嗎?」夏莉安反問道。
「再說,這世上真有終生不渝的愛情嗎?在我父親背叛我母親,甚至狠心棄她於不顧之後,我就不再相信這世上會有不變的真情、不侮的誓的了。」這也是她至今不曾談過戀愛的原因,今生她已無法敞開心門來接納任何人的愛了。
「俗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這個千奇百怪的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善有惡,有無情也有多情的人,你不能因為你父親負了你母親,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對其他人並不公平。」
「講公平!老天對我們母女二人就公平了嗎?你什麼都不必再多說,我十六歲就為了母親和妹妹墮人風塵,這一生所吃的苦和受的罪已經夠多了,我絕不會讓雪兒嫁給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你想娶我們雪兒,這輩子多燒點好香,下輩子投胎到有錢人家再說吧!」夏莉安態度十分強硬。
「老實說,你這種視財如命、金錢至上的態度我實在很反感,但,為了雪兒,我還是要告訴你,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娶雪兒為妻,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把雪兒的一生托付給我,總有一天,而且不會太久。」裴振亞一臉自信地誇口。
「會的,會有那麼一天,如果不是下輩子,就是我神經秀逗了。」夏莉安一臉譏誚地說。
面對夏莉安充滿鄙夷的臉,裴振亞絲毫不以為件,他的腦子裡已經開始想像著夏莉安得知他是裴氏集團的小開時,將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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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三天三夜的內心掙扎,裴振亞終於鼓起畢生所有的勇氣,重返闊別數月之久的裴家大宅。
老管家劉伯,一見離家多時的少爺突然返家,立刻興奮得邁著一身老骨頭,快步奔進屋子裡通報,「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你們快出來看哪!少爺回來啦!」
秦毓秀聽見劉伯聲嘶力竭的喊叫聲,立刻從樓上的臥房裡衝了出來!
「老劉,我剛才在房裡聽見你嚷著少爺回來了,是不是真的呀?」秦毓秀站在樓梯頂端問道。
「是真的!當然是真的!」劉伯氣喘吁吁地回頭將站在客廳門外的裴振亞給拉進來,「夫人,您看看這不是咱們裴家的寶貝少爺嗎?」
「振亞?!真的是你!」裴夫人不顧一切地飛奔下褸,一把將兒子擁進懷裡,「你終於回來了,媽咪想死你也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呀?」
「媽咪,對不起,讓您擔心了!」裴振亞十分愧疚。
「你這孩子,都這麼大個人了,還這麼任性,一聲不響就離家出走,害媽咪差點急白了頭髮。」秦毓秀柔聲地輕斥道。
「媽咪,對不起,千千萬萬個對不起,請您原諒孩兒的不懂事。」裴振亞難過地道。
「原諒?!不可能!」裴慶華陰沉的嗓音自樓梯頂端傳了下來。
「爹地……」裴振亞囁嚅地。
「爹地?!你還知道我是你爹地?」裴慶華一臉鐵青。
自知理虧,裴振亞低著頭,無言的接受父親的責難。
「怎麼?玩夠了?!倦鳥知返了?!這次預備回來停留多久?十天?還是半個月?或者一年半載?」裴慶華眼底燃燒著兩簇熊熊的怒火,「你到底把這個家當成什麼?飯店還是旅社?高興就回來,不高興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對不起,爹地……」裴振亞低著頭。
裴慶華餘怒未消的踩著階梯,一步步下褸,「你自己說,從小到大,這個家是少你吃、少你穿,還是少你用了?或者是這家裡有誰對不起你,你竟然做出「離家出走」這種荒唐又不可原諒的事情來,虧你還是堂堂裴氏集團的總經理,你丟不丟人哪!」
面對父親這番嚴厲的指責,裴振亞真想掉頭就離去,但,為了雪兒--他今生惟一所愛的女孩,他只好低垂著頭,逆來順受,「爹地,對不起,請你原諒孩兒一時的任性,孩兒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不會再有下一次?!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的腦袋瓜裹不知裝了些什麼東西,每每總是做出令人出乎意料又不可原諒的事,我怎麼敢,怎麼能相信你呢?」
當年,裴慶華將年僅十歲的裴振亞送至英國唸書,事先他已細心地為裴振亞規畫好了全程的求學計畫,並對他寄予厚望,每天在台灣巴望著他有朝一日,捧著一頂企管碩士的頭銜風光回台,繼承龐大的裴氏集團企業。
然而,天不從人願,經過十六年漫長的等待,裴振亞非但沒有帶回他所期盼的企管碩士頭銜,反而帶回一張令他險些為之氣結的廣告設計系文憑。
當時,裴慶華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和他脫離父子關係,後來,那件事情在妻子居中斡旋協調下,總算在一個月的冷戰後收場,漸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