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雪無情,水梵天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溫柔。
「她沒事。有人及時救了她,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末龍一聽,總算鬆了口氣。
「可是……是誰救了雪姑娘?」所有的大夫都診斷雪姑娘是死了,那樣一個死了的人如何復生?
「一個超乎我們想像的人。」水梵天並不準備多談,「末龍,不需要刻意對外宣佈什麼,就說朕三天不見任何人。」
「是。」末龍雖然訝異,但仍照辦。
「另外……」水梵天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惹來末龍驚異的注視,「照朕的意思去做。」
「末龍明白。」他壓下震驚,記下王上的交代。
「沒事了,你下去吧!」
「是,末龍告退。」
末龍一離開,水梵天又回到無情的床邊。即使睡著,她的眉頭還是皺著的,她原本該是一個不知世間憂愁的女子,卻在他強硬的索求下,如他所願地沾了情愛,卻也讓她傷得滿身。
她對他的絕望與傷心真的那麼深嗎?逼得她甘願以自殘為手段,只為了離開他。
經過昨晚的事,梵天無法不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當他知道自己愛上的女子居然一心求道、不留情分於人間、不願意對他動情時,他千方百計地希望改變她的想法。愛一個人就是希望能夠長相廝守,他做不到眼睜睜放她再度離開自己的生命。
只是現在變成這樣,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她用生命來反抗他的愛、拒絕他的情,他還要繼續堅持嗎?
一直以為她很堅強,沒想到他還是用錯了方法。在那一夜他就該知道,無情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堅強,他卻還是讓怒火給沖昏了頭,差點做出傷害她的事,逼得她不得不出此下策保護自己。
他只是想愛她而已,有那麼難嗎?水梵天歎了口氣。
「違背你的意願、強留了你,我究竟是做對了,還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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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聚集的地方,傳播最快的便是流言。
短短一天之內,王宮裡的大混亂早由那些死裡逃生的大夫口中傳出,再加上各種穿鑿附會的說法,雪無情頓時成了一名美麗絕倫的禍國妖姬,美得讓君王受了迷惑、專寵她一人,美得讓全王城的大夫都因為救不了她而受到君王的炮轟,甚至差點被判滿門抄斬以謝罪。
早上八名長老匆匆忙忙地進宮,每個人都垂頭喪氣地出來,沒人搞得清楚君王心裡在想什麼,而他們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又讓宮外那些人們多了很多想像的空間,繼續將水梵天與雪無情之間的事加油添醋,炒成一道完全走樣的菜。
雪無情死了嗎?大夫們很想點頭,卻沒有人敢明確證實,就怕隨便一說,好不容易揀回來的頭又要掉了。
不過,這些謠傳也夠了,畢竟無風不起浪,不是嗎?再加上夏虹所帶回來的消息,足夠讓水滅天做出下一個行動。
王上宣佈三天不見任何人,那麼他就夜訪吧!
穿過重重的宮圍,他發現這幾天王宮的守衛似乎更多了,不過,這對熟知王宮地形的水滅天來說,根本不構成任何困難。
水滅天如人無人之境地往水梵天的寢宮直奔,卻沒料到水梵天正獨自站在寢宮外的迴廊庭園裡。
水滅天在離他兩丈之外的地方停下,以樹影為掩護,不動聲色地望著那個在月下沉思的憂鬱男子。
「既然來了,又何必藏著不見?」水梵天收回遙望月色的目光,沉穩的嗓音裡一點意外也沒有。
水滅天由暗處站了出來。
「王上,看來您並不若王城百姓所謠傳的那般失魂落魄。」
「托你的福。」水梵天轉回身看向他,因為背對著月光的緣故,無法看清他真實的面孔。
「聽說雪無情得了急病,王上為了她擔憂異常,甚至怒火大發,要所有大夫陪葬,臣弟聽到消息,特地來看看王上。但不知無情姑娘的情況如何了?」水滅天謹慎地問道,試探著水梵天的反應。
「醫不好無情,他們就該死。」水梵天冷淡直言。如果不是無情沒事,他會真的要那些庸醫陪葬。
他們的命就算全部加起來也抵不過無情一個。
「王上,這麼做不好吧?他們只是大夫,並不是能操控生死的神,你這麼做是遷怒。」水滅天朝他接近了數步。
水梵天冷笑:「遷怒又如何?」他眼裡閃過一道嗜血的光芒,「沒有人抵得過無情的命,在朕心裡,沒有人比得上無情重要。」
「即使是全水之國的人民?」
「是。」
水滅天笑了:「身為一個君王,在他心中占最重要地位的應該是整個國家,而不是一個女人。」
「朕沒有那麼大的權勢慾望。身為君王的確實應該將整個國家放在第一位,但是在無情面前,朕只是一個男人,是不是君王都不重要。」
「你真的被雪無情迷昏了。」水滅天歎息,唇角卻含著一抹笑。
雖然雪無情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但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整個國家,在他看來不僅是無知,甚至愚蠢至極。
「你夜探王宮,只為了與朕討論為君之道嗎?」
「當然不是。」水滅天走到他面前,「本王只是來看看,昔日不可一世的水梵天,如今是不是還有資格當水之國的國君。」
「光是你這一句話,朕便可以治你以下犯上之罪。」水梵天提醒道。
「如果你不是一國之君,本王又何須對你客氣?」
「到目前為止,朕依舊是君王;而你只是西境城的城主,朕的對錯,還輪不到你來評定。」
「老羞成怒了嗎?」水滅天冷哼一聲,「原來水梵天也不過如此。」
「朕的庭訓裡可沒有受到臣下惡意挑釁時還必須保持好風度的條例。」水梵天居然還能笑,「再說,夜探王宮,膚可以當你是刺客,命人將你擒下,朕沒有這麼做,你該感激涕零才是。」
「住口!」水滅天橫起眉,「如果二十五年前我的父親沒有得急病死亡,今天的水之王不會是你。」
水梵天一聽,笑得更加猖狂。
「都多久的陳年舊事了,虧你還有興致念念不忘。」
「君與臣是天與地的差別,我平白失去了王位,落得終生為巨的命運,沒有人會對這種情況淡然處之!」他不甘心,沒有得回他應有的權勢與名位,他絕對不放棄。
水梵天搖搖頭:「你我的父親原本是同胞兄弟,當年該繼位的確實是你的父親,但你也別忘了,你父親根本沒有繼位的念頭,早在他繼位之前,他就有意將王位讓出。水之國的王位除了父子相傳,繼位者的能力也必須受到長老院的肯定。如果你要恨。要怨,不應該只鎖定朕一個人吧?」真是無妄之災。
「當然,」水滅天冷哼道,「任何輕視我、反對我為王的人,我都不會放過。而你水梵天,就是第一個。」
「這麼多年來,你的想法依舊偏激,甚至更往死胡同裡鑽。滅天,如果你真的可以做一名好君王,朕不介意將王位讓給你,然而你太執著於名利,這樣的你真的可以為水之國的人民著想嗎?」
「那麼你自己呢?」水滅天反譏,壓抑的怒火被挑起,「為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讓全城的大夫為了你的怒氣嚇得魂不附體,又算是什麼好君王?!」
「所以朕不準備繼續當君王,也沒有真的下什麼誅殺令。」水梵天一反方纔的憂鬱模樣,笑得雲淡風輕。
水滅天怒火一熄,戒備地看著他談笑自若的面孔,腦中靈光一閃。
「你知道我會來?」
「猜測而已。」只能怪滅天自己太沒有耐性。
「那麼,我來王城的事,你也早就知道了?」
「在西境城,你不斷增加護衛軍的人數,每天嚴格加以訓練,私下電積米糧,購買各種刀劍兵器……這些不過是小事。」水梵天一項項點明,神情漫不經心,「朕雖然知道,不過還不至於連這點事都要過問,若非你做得太過分、太明顯,這些事又怎麼會引起各方注意,然後上奏給朕?」
「你早就知道,卻不動聲色,是暗地裡嗤笑我的無能嗎?」水滅天臉色一沉。
他心裡沒有計謀被識破的驚慌,有的只是因為水梵天鎮定的模樣而引出的強烈不滿。為什麼水梵天這麼輕忽王位,卻偏偏得到王位?而他那麼重視王位,卻只能當個西境城主?
「朕沒有那麼多閒工夫笑你。」水梵天一臉遺憾地笑,「如果你有本事,隨時可以將朕的王位拿走。」
事實的確如他所說,如果當初水滅天的父親——也就是水梵天的伯父沒有得急病,王位該是屬於水滅天這一支的王室血脈。但事情的演變誰預料得到?若不是他父親繼承了王位,他又身為長子,水梵天根本不想成為君王。像仲天一樣逍遙自在,想出宮就出宮、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才是人生至樂呀!偏偏水滅天卻為了一個王位弄得自己還得背負反叛的罪名,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