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打鬥,駱文還微微喘著氣,他向前扯下其中一名刺客的面中,「主子,是生面孔!不過他們髮際上刺有徽記,是雀山寨的人。」
「知道了。」墨雲冷淡的瞟了地上的屍首一眼。
從他繼承墨家堡以後,這些暗殺、尋仇就沒停過,說穿了不過是人的貪念與利慾薰心唆使的成果。
他從沒將這些放在眼裡,對他而言,這些人的死簡直是微不足道的,就像是空氣中的塵沙,不足以令他費心。
倒是這女孩……「我還以為你不會出手呢!」
灼灼目光瞟向夜珂,事實上他早在到達樹下時就已經發現她的存在了。
面對墨雲戲謔的笑容,夜珂有過短暫的微愣。
原來,他早發覺她的存在……
夜珂心裡原先因自己救了他而湧起的興奮隨之消逝。
她怪自己的衝動,怎麼沒想到墨雲的功夫壓根兒在他們任何人之上,那小小刺客他如何會放在眼裡……
「我以為……」
「我?」墨雲挑起朗眉看著她。
在墨家堡沒有人敢在墨雲面前自稱「我」,夜珂這麼說是犯了堡裡的大忌。
「堡主,夜珂長年待在練功房,所以較不懂堡裡的規矩……」駱文連忙為夜珂解釋。
三年前的事,柳素知道後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他曉得她又暗地裡哭了幾回,這次萬一夜珂又被懲罰,他真不知該拿什麼去面對那雙淚眼……
「是這樣嗎?」墨雲饒富興味的盯著夜珂。
他想起了,她是夜珂,那個小女孩啊……
當年他一時興起帶回她和她的親娘,同時惡意的要柳素承諾,不許她們母女相認。
三年前,他亦是一時的遊戲之作,讓她進了墨家堡的練功房。本以為她熬不過三天,真沒料到她竟能通過連男人也倍感沉重的重重關卡……
現下他再次細瞧夜珂,心裡竟又起了另一個邪惡的念頭。
「我想聽聽你自己怎麼說。」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
夜珂垂下眼,故意不去注視他熾人的眸光。
不是她不想為自己的隱匿辯駁,而是她知道沒有用。
早在三年前,她就見識過他的無情和冷漠了。
「夜珂不覺得該為自己做任何辯解,倘若夜珂有錯,請堡主降罪。」
駱文一聽簡直快要昏倒了,夜珂這麼說不等於直接頂撞堡主嗎?
這下她哪有活命的機會啊!
「哈哈哈……」
墨雲的笑聲,讓駱文和夜珂全愣住了。
「主子……」駱文有些心驚地看著他。
若問他墨雲是不是一個好堡主,那他駱文絕對敢拍胸脯保證說是!
論武功、堡內大小事務、謀略,墨雲可說是無人可敵,墨家堡的聲勢一日比一日強盛,可以說是墨雲創造出來的。
但除了武功、才智之外,缺乏霸氣是成不了事的,而墨雲的霸氣……恐怕只能用可怕來形容了。
駱文心知肚明,若不是主子根本沒做皇帝的心思,恐怕當今皇帝不退位也難。
簡單的說,他的主子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的眼裡容不下別人,只有自己,得罪了他就只有等著下地獄的份了。
「主子,如果夜珂需要受任何懲罰,請由屬下代替……」駱文硬著頭皮說道。
墨雲雙眉一挑,含笑的嘴角難掩嘲弄,「駱文,原來我這主子在你眼中竟是個暴君啊!」
「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如此,那你覺得我該如何懲罰她的無禮?或者是……懲罰你?」
「這……」
「夜珂所犯的錯誤由夜珂自己承擔,不須任何人代替!」她冷冷地說。
「你……」駱文不解地望著她。
這女娃雖然個性孤僻了些,但還不至於會這麼倔強又不知變通呀,為何現下要逞一時之勇,硬是往死胡同裡鑽呢?
「好!好得很!」墨雲的神情未顯怒意,只是眸中的詭譎更甚。「練功房能將你調教成這樣,郭師父的寶刀果然未老。」
夜珂沒回應。事實上這和郭師父又有什麼關係,她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過是在諷刺她的伶牙俐齒罷了。
她眼裡隱藏的不馴沒逃過墨雲銳利的眸。
他有多久沒遇過旗鼓相當的對手了?或許他這回真找到了個不錯的獵物。
墨雲突然感到渾身有一股熱氣,就像是追捕獵物的野獸般,他再也隱藏不住那份潛伏在他體內的野蠻氣息。
「你不用再去練功房了。」
夜珂身子一緊,靜靜的聽著他接下來對自己的懲罰。
「從明天開始,你的新職責就是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身邊!」
「主、主子……」
沒有理會駱文的叫喚,墨雲踩著一貫高傲的步伐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兩人。
「駱叔叔,堡主他……他這是什麼意思?」夜珂看著駱文問道。
「我的天啊!」駱文盯著她,愣愣地輕喃道:「主子的意思是……從明天開始你……你將成為他的貼身護衛!」
「貼身……護衛?」夜珂細聲低吟著這有如千斤重的四個字。
一陣詭譎的風霎時吹在她四周,捲起不少的沙塵與落葉,似乎也正在為她不定的命運感到不安……
第三章
一輪淨亮的圓月,高高地懸在黑黑的夜空中,暈白的光映在池面上,隨著微風輕輕地撩撥水面掀起的淡淡漣漪,就像是綴了無數晶瑩亮白的落花。
一抹纖麗的身影悄悄佇立在池畔,月光適時灑落在她身上,乍看之下恍若天仙化人。
湖綠鑲紅錦緞上衣,荷白曳地輕紗羅裙,一頭墨黑及腰長髮,在月光照耀下泛著迷人光澤,簡單梳起的兩邊雲髻各斜插著一根鏤玉簪子。
再細看佳人容貌,豈是美若天仙一句可形容!
那細眉如新月,目賽靈杏如星流盼,粉肌瑩澈無瑕,絳唇引人無限遐思。
照常理說來,這樣絕色佳人手上該是拿著嬌艷鮮花或是絲中小扇的,可細看之下,她手裡竟是不協調的握著一把價值不菲的寶劍。
「夜……夜姑娘……」
一聲雀躍又帶著怯意的呼喚,讓沉思中的夜珂回過頭。
看了許久,她才認出這人是今天墨家堡的座上賓,江鳴鶴。
「江公子,這麼晚了,您還沒就寢?」她嘴上雖然說著客氣話,但清冷的星眸卻未帶任何情緒。
「我……我睡不著。」江鳴鶴斯文的臉上出現紅痕,在月光下格外明顯。
「睡不著?是否是下人們哪兒做得不好,還是床鋪得不夠舒適……」
江鳴鶴急道:「不、不是……他們都做得很好,是我真的睡不著,想出來透透氣的。」
誰都知道墨家堡要求下人的規矩有多嚴苛,稍有犯錯就得接受懲罰。
他和爹親此次是和皓天等四大山莊來墨家堡商談結盟之事,沒必要讓那些下女們因小事而受責難。
更何況他的不能成眠跟床鋪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是因為眼前這位佳人啊!
「這樣啊!」夜珂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生怕因江鳴鶴一句話,會令伺候他的婢女們遭殃。
她一點也沒注意到江鳴鶴泛紅的臉,更沒看見他眼裡赤裸裸展現出的愛慕之意。
「夜姑娘也睡不著嗎?」夜珂搖搖頭,「不是,今天我守夜。」「守夜?」他難掩驚異之色。「嗯!」
「可守夜這種粗活不是該由男人來做的嗎?貴堡怎麼可以讓你這樣纖弱的女孩家……」
纖弱?乍聽之下,夜珂有些失神。
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聽過人家說她纖弱了……
在成為墨雲的貼身護衛後,舉凡有關女子被稱讚的詞句便從此與她絕緣。
「江公子謬讚了,纖弱這兩個字一點也不適合我,我是墨家堡的護衛,也是堡主的貼身護衛。」她說道。
「護衛?」
江鳴鶴瞠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他的確曾經聽過江湖上的傳聞,說墨家堡堡主身邊有位姿容冠絕、身手不凡的女護衛。
初聽見這些傳聞時他還嗤之以鼻,認為這一定是外人誇大之詞,墨家堡怎麼可能用女子當護衛……
「沒想到江湖上傳言全是真的……」
他猛地脫口而出,聲音雖小,但在靜謐的深夜裡已經夠讓夜珂聽得一清二楚了。
對於外人得知她是護衛後的驚訝神情她早習以為常,倒也不以為意。
這江鳴鶴是龍威山莊的少莊主,與皓天山莊、勝遠山莊、飛揚山莊統稱為四大山莊。
今天晚上墨家堡大宴這四莊莊主,目的就是要與他們結盟,以壯大墨家堡的聲勢。
夜珂是墨雲的貼身侍衛,理所當然也出席了,因此她能認出江鳴鶴。
「對不起,夜姑娘……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江鳴鶴額際泛出薄汗,想不出解釋的話語,生怕因此得罪了佳人。
今晚席上眾人談了些什麼,商討些什麼結盟大事,他全然不知。
他的目光在夜珂出現在墨雲身邊那剎那起,便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了。
原以為她會是墨雲的嬌妾或美婢,也正因如此他竟心亂了一整夜,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這才走出房門散散心的,沒想到她竟是墨家堡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