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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季瑩

  「上床──呃!那很好,有空帶她回霧莊吃頓飯,淑姨會很高興。」似乎是「上床」兩個字讓莊頤有點吃蛄恕?br />
  「好讓你有機會也把她按在地板上嗎?」莊琛語氣極惡劣的問。

  這句話讓呆立一旁聆聽兩兄弟對話的水仙與洪立夫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不,你不該這麼說你大哥,他絕不會對婷婷做那種事。」水仙忠誠的聲援莊頤,但那語調相當乏力,因為連她也不知道莊頤會不會為了嚇跑駱婷婷又來一次?不過諷刺的是,這次他可沒辦法再以自己的婚姻去博取他弟弟的自由了,因為至少目前他和她已被婚姻的合同鎖死在一起了。

  而莊琛,為了她替他哥哥的辯解,怒焰更是高漲了起來。「他就對你那麼做過,難道你忘了嗎?」莊琛疾聲痛陳。

  水仙怎麼能忘?不過難忘不是基於厭惡,而是基於......基於什麼?「我說過,他沒有勉強我,他──吸引我。」

  哦!原來難忘是基於「吸引」!

  話一脫口,水仙自己先怔忡了一下,注意到莊頤眼中一閃而過的不信任與冷淡時,她心情不覺一黯。

  但就算莊頤認定水仙的話是一種矯飾過的忠誠,他還是配合著水仙幽自己一默。「是的,我和你大嫂互相吸引,乍見的剎那,便猶如天雷勾動地火般的在地板上滾了一圈,所以你必須相信,我唯一有興趣把她按在地板上的女人只有黎水仙──你的大嫂。」

  強調稱謂就像在強調所有權,水仙嚴瞪了莊頤不夠由衷的臉龐一眼,突然覺得倦意瀰漫,這是教人疲憊的一天,除了莊頤腿部復檢工作的繁瑣,還有莊家兩兄弟相見時的份外眼紅,都讓處於其間的水仙感覺勞心勞力。

  而洪立夫這次竟先知先覺的看出了這對兄弟的劍拔弩張,對水仙造成什麼不良影響了,他好心的建議讓「病」人先回家休息。

  水仙如獲大赦的邊推起莊頤的輪椅,邊閃躲莊琛刺探意味濃厚的眼神。臨出醫院時,水仙苦笑著揣想洪立夫口中的「病」人究竟是指誰?

  至於莊琛,他是以恨意與妒意充斥的眼神在目送他的兄嫂,他不懂他為什麼永遠無法在哥哥面前翻身或佔上風?哥哥只是一個殘廢,一個缺了兩條腿的殘廢,水仙又怎會捨他去就他?難道,人情義理真的重於男女情愛嗎?

  講到人情義理,他就不覺又想起了和駱婷婷在一起的那夜。

  激情過後,駱婷婷頗明理的對已有些酒醒的他淡然的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種事誰也不必對誰負責!」

  對一個剛失去童貞的女人而言,她的話冷淡得教人疑懼,但她抖著手抽煙的樣子,讓莊琛看出她並不像她所講的那般豁達與不在乎。

  他臨走出她留宿的旅館時,心中不免有些內疚,而她也似乎洞悉了他的內疚,她由皮包內抽出一張名片,很平靜的拿給他,淡淡的問:「還是朋友吧?」

  或許是他看錯了,但她眼中像是有種希冀的光,而不論原因為何,莊琛點頭同意了她的問句。

  「那麼,這張名片沒有別的意思,它只是偶爾當你想起我這個朋友時,便於問候的工具。」駱婷婷說的更淡然。

  她說這段話時,莊琛懷疑自己曾在她眼中看見淚光,那令他有片刻的動容,但人終究是自私的動物,他並沒有為一夜情負責的預期心理與良心,因為他所愛的不是駱婷婷而是黎水仙,而他對他的所愛仍懷抱希望。

  是的,當他看著水仙那委屈求全的樣子,他就巴不得自己是生在古代的俠客,能仗一把刀或一支劍來拯救水仙,並和自己的哥哥講理。他看的出來水仙對他仍是有情的,也明白只要她堅持不要那樁婚姻,大哥並沒有權力太為難她,現在最困難的事是,該如何讓她走出她為自己設定的報恩樊籠?

  他煩躁的將手插入外套口袋,目送大哥和「大嫂」貌合神離的離開,他的無力感愈來愈濃重。

  他渴望想出一個辦法卻毫無辦法,只能皺起眉頭挖空心思,直到....他由外套口袋中摸出一張名片,且腦海中靈光一閃而過某個念頭時──他才放鬆緊蹙的眉頭走出復健室。

  剩下一直安靜的觀察著他的洪立夫目送他。

  第八章

  提議莊頤去做腿部復緣男L滬t蹩梢運凳橇⒏圖挶t末るコ僑盟毤從M窀穌苠眳?br />
  莊頤有些微妙的改變;這是復怨釴o桓隼癜菀岳矗指庤拊衼R煨牡謾?br />
  可能是緣於會砸繳P恍┬て運冞P康南譀r做出來的有利評估,帶給了他腿部新生的希望,連帶的也給了他對人生「其他」新生的希望,因此莊頤稍稍撇開了他的冷厲,成為一個相當合作、相當可愛的復健病人。

  在他身上套用「可愛」這種句子實在是很怪異。但他能不厭其煩、充滿毅力的掛在雙槓上緩慢的移動他滯重、顫抖、不受控制的腳步;也能配合水仙做腿部伸展、收縮和冷熱敷等治療;他可以乖乖的服藥;也頗沒尊嚴的讓她在復健床上像滾香腸似的將他滾來翻去。

  他是個驕傲的人,但他的毅力與耐力,卻令水仙不得不替他感覺驕傲。

  然而在整個復健過程中,他們仍無法避免較尷尬的一些時刻,那就是肢體上的實質接觸。尤其當水仙主動提議幫他做腿部按摩時,不知是心理或生理的因素,水仙總會尷尬的發覺他著短褲的腿部某部分肌肉的顫抖與復甦,而當她困擾的抬起頭時,又總會撞見他以一種深邃又痛苦難耐的表情凝視她。

  他那表情,又往往深刻的撩動著她的神緒,讓她久久不能平息,水仙是個專業護士,就算她從無性經驗,卻也不可能無知到不懂一個男人的亢奮意味著什麼?她明白莊頤和自己都被彼此吸引,但那可能僅止於肉體的好奇而缺乏愛情的神奇。

  但撇開這些敏感性的問題不談,他們之間的和諧在他們的婚姻邁入第三週時,有了長足的進步。

  莊頤不再像最初那般的難以相處或動不動就冷嘲熱諷。令人驚奇的是,他像個播撒米食給鴿子的愛鴿者般,會開始朝那群聚集在草皮上,對他和霧莊十分好奇的小蘿蔔或淑姨一起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或談些能凸顯他本身性格的話題。

  例如某次,淑姨以嫌惡的表情說:「你那兩隻死驢子脾氣的臭狗,叫它們『Anger』和『Melancholy』(憤怒和憂鬱)實在太抬舉它們了,你該幫它們改名字為『Satan』或『Scoundre』(惡魔或惡棍),老媽子我餵食它們好幾年,它們見我還是六親不認的又吠又叫!」

  「淑姨,雖然你取的名字蠻有創意,你的抱怨也言之有理,但你不覺得它們的六親不認也是一種優點嗎?至少,它們保障了你的安全。」莊頤答的似笑非笑。

  「我還不夠安全嗎?」淑姨歎息。「身材福福泰泰,臉孔圓圓胖胖,我自認無論身材或臉孔都『安全』到不需要它們的保護,所以,我決定我沒有義務再忍受它們六親不認的吠叫!」淑姨把歎息換成一臉決絕。

  「那怎麼辦?」莊頤摩著鼻子,沒有絲毫不悅的玩笑說:「等我的腿復原到能餵食它們,它們大概又得由『惡魔惡棍』易名為『餓死鬼』了!」

  「讓我來餵食它們怎樣?」水仙自告奮勇。「不過我有個建議,我們何不把它們改名為『Happy』和『Smile』,快樂和微笑,多美好!」

  「快樂和微笑?」淑姨一臉訝異與不敢苟同,她說:「你沒見識過那兩隻狗,這種名字用在它們身上,對它們簡直是......太美化了!」

  「是太侮辱了!」莊頤微笑並令人驚詫的朝水仙眨了眨左眼,和煦卻意味深長的說:「不過如果你真的願意餵食它們並真心和它們交朋友,那麼我想就算你叫它們阿貓阿狗,它們都會友善的回應你!」

  「原來,它們對我不友善是因為我沒有稱呼它們阿貓阿狗。」淑姨誇張的拍著額頭做出恍然大悟狀。

  「淑姨,你錯了!它們對你不友善的原因,正巧因為你一直不把它們當朋友看待,而只把他們當阿貓阿狗看待!」莊頤是以不太經心的語氣說出這段很耐人尋味的話。

  水仙從那一刻起,才真正見識莊頤的另一面,並開始小心謹慎的評估自己究竟有多喜愛他的這一面?對他知道愈多,水仙就愈覺情難自己。

  她從不認為自己瞭解莊頤很多,就連之前莊頤在明知自己的雙腿復原有望,卻不願上醫院去做更完善復健治療的那點「私人原因」──水仙還是由洪立夫那邊獲得較完整的訊息。

  洪醫師認為莊頤的復健障礙是心理層面遠勝於生理層面。他說:「這十年來,莊頤的心態一定十分矛盾。他持續不斷的做復健,把自已的腿保持在相當不錯的狀態,原因大概是他不想讓他的家人太操心,但他也不讓他們太好過。他的腿,我們套個足球術語,缺的正是那臨門一腳了,如果他肯努力嘗試,好幾年前他就應該可以走路了,但他就是不願嘗試讓自己完全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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