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姍姍似乎是被孫梵冷硬的語氣嚇著了,她有點結巴,卻硬著頭皮強調:「我爸爸說,阿傑和某個女子私奔,對我們徐家而言是種侮辱,於是他和唐世伯——也就是和你父親商量,在絕不輕言退婚以避免傷及兩家的前提下,由你來取代你的哥哥……成為我的……未婚夫!」
「老天,」孫梵凌厲的喊。「這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連婚姻都能用到「兄終弟及」,哥哥私奔了用弟弟來抵,那如果連弟弟也跑了,你們怎麼辦?是不是要來個「子逃父繼」?」一針見血的,孫梵絲毫不假辭色的逼問到徐姍姍臉上。「若果真如此,你甘願做我父親唐秉文的第幾順位夫人?你甚至連二姨太、三姨太都排不上,你——」
「夠了!」摀住耳朵,徐姍姍淚眼奪眶的嚷著:「反正你現在已經是我的未婚夫,你父親和我父親絕不會笨得再讓你像阿傑一樣輕易逃出這場婚姻!」
「可笑!打死我我都不會認同這椿你們一廂情願、以徐唐兩家為營利目的的婚姻!」孫梵朝徐姍姍吼了回去並一把攏過仍呆若木雞立在一旁觀看一切的海芃,他故意攬緊她的腰,神情坦率明確的誇示道:「更何況,海芃和我,已為彼此深陷愛河,無法自拔了!」
「是嗎?」徐姍姍開始正視海芃,彷彿到這一刻地才意識到海芃的存在,也到這一刻才意識到海芃有可能是她的「情敵」!當她多打量她幾眼時,更發覺被孫梵挽在臂彎中的所謂「海芃」,確實有其明晰的風情與獨到的秀麗。一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外罩一件貝殼粉色的手織寬毛衣,頭髮隨意在身後繫個馬尾,雖不搶眼,仔細一看卻活脫脫是個現代男子最愛的清秀佳人。
徐姍姍內心又開始不平衡起來了!她讓人感覺好笑的質問孫梵:「你為什麼愛她?」
「愛就是愛,為什麼一定需要理由呢?這也許就是我們這些平凡人家和你們這些富貴人家不同的地方吧!你們的愛,總是必須附帶很多的條件!」孫梵相當不客氣的批評。
「也許吧!但你能否認「條件」是人類生存的一個首要前提嗎?像你,在長輩們的決心下,在不具備任何良好的條件下,就算你是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你還不是翻不出你父親和我父親的手掌心,你的舞蹈工作室,在他們從中作梗的戰略下,還不是要關門大吉!」徐姍姍的語氣更凌厲,但她似乎沒弄清楚她此刻傳達出的信息對孫梵是多麼重要,等她想到該閉嘴時,已經來不及收口了!
多麼令人痛徹心肺啊!孫梵感覺心冷——對自己的兒子,父親唐秉文仍是有辦法做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原來,我的工作室沒有一個學生敢來,都是他們搞的鬼!」放鬆海芃,孫梵瞪著大眼直逼到徐姍姍的眼前問道。
或許是因為千金大小姐沒經歷過別人的張牙舞爪,也許是因為她私心底下確實很莫名其妙的在乎著眼前這個老是對她惡聲惡氣,不假辭色的男子,徐姍姍眼睛一眨一眨,眼淚怯憐憐的,一串串的墜落眼眶:「那……那繞粹是父親們的意思!長輩們總有長輩們的決心,而我不能否認真的很高興他們做出這種決定,因為我……愛——我喜歡你已經很多年了!」她抽搐的解釋兼告白。
而這份告白,讓孫梵和海芃面面相覷,一時無言以對。幾秒後,孫梵的表情變為嫌惡,他暴躁的下逐客令,「你滾吧!順便把你感情的表白給帶走,你的「喜歡」,我無福消受,至於這椿經過你們移花接木的婚約,逼死我我都不會認可!」
「我會滾!」委屈的淚水雖不斷滑下臉頰,但她仍堅持的強調:「可是我也有我的決心,對我們的婚約,我不可能主動放棄;對你的感情,我更不會輕言放棄!」
說完,她像個遇上不如意卻仍不得不保持尊嚴的公主,拭去兩行淚痕,僵挺挺又驕矜的推開那扇玻璃門,走了出去!
「莫名其妙!一群被金權與利慾主宰的瘋子!」孫梵目送徐姍姍,冷冽的開罵。
一直被當成佈景的海芃,這一刻終於放鬆緊繃的身軀,但她的心情卻相對的凝重。「她不像是那種時常有機會被人逼哭了的女孩,她會因為你的幾句重話而哭泣,可見她「真的」很在乎你!」
「問題是我並不在乎她!」他輕輕撫弄她長直的髮梢,有點心不在焉的說:「對我而言,她只是一隻披了驕傲外衣的孔雀!」
「可是……孔雀的外衣,的碓漂亮、的確值得驕傲!」海芃悶悶的自言自語。
「可是你大概沒聽過孔雀的叫聲,如果你聽過,你就不會給那種外表驕矜的動物太高的評價,它們的聲音……嘖嘖!實在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難聽死了」!」輕拍她的小腦勺,他以令人發噱的語氣宣告。
海芃被逗笑了,但稍後幾秒她又憂心忡忡的說:「可是……孔雀的叫聲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即將面對這麼多壓力與陰影,我害怕遲早有一天我會失去你!」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我們是注定必須想辦法渡過這個難關了!說實話,我從未預料到父親會和徐氏聯手使出這種齷齪的招數!」他想到父親要他準備承接一切後果的警告,眼中陰影加深。
「而現在的我們也不可能把阿傑和海蘭叫回來,讓他們停止私奔了,看來,我只好自求多福了!」
孫梵表面說得輕鬆,可是好像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該怎麼對抗這兩大財團的壓力!海芃沉默的注視他,看見一層陰霾,正漸漸染上他英俊的五官、染進他深邃的眼底!
莫名的,海芃也感覺一陣心慌與不祥!她不想失去他啊!歷經這麼多年的守候,她才得以再遇見他,經過兄弟姊妹間差點翻臉的陣痛,兩人才得以敞開心懷相戀,教她怎能對他放手?只見現在莫名其妙的,他多了一個孔雀似的未婚妻徐姍姍(雖然他死不承認),教她怎能不坐立難安!
似乎,連孫梵也感受到瀰漫在花坊間的凝重,可是只因為徐姍姍幾句令人不快的話,就把眼前的氣氛弄得愁雲慘霧,淒慘兮兮,也不是孫梵這種個性一向清朗的人所能忍受的。
他拉近海芃,審視她那憂愁滿佈的靈秀小臉,他故作輕快的說:「噯!不要愁眉苦臉了,我長這麼高壯,可不是沒有好處的,天塌下來,我幫你頂著,然後我把它攤平扯直,我們用它來當棉被蓋。」說完,他還握拳、弓臂、使力,一副四肢發達的樣子。
暫時放下憂心,海芃不禁噗哧一笑,看他恢復了豁達颯爽、談笑風聲的樣子,海芃的心情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她傻氣的想——我是多麼愛著他呀!愛他發往後梳,紮著小馬尾時的模樣,更愛他鬆開馬尾時那副慵懶浪漫的模樣!她不知道這樣的愛算不算是一種著魔,但她知道今生,除非孫梵先放棄她,否則,她絕不輕言放棄孫梵!
這是一種立誓,也是一種決心!
想到這裡,她動情的偎緊在他的臂彎,圈緊他的頸項,並用手指抹了抹他仍有點糾結的眉頭,然後嘴唇微撅的合上眼瞼,幽默的輕喃:「在天還沒塌下來之前,可別忘了,我們還有一項例行公事尚未完成!」
例行公事指的當然是三百六十個吻裡隸屬於今天的一個吻!
毫不遲疑的,孫梵覆上他的唇,這一吻既綿長又火辣!自從他們開啟三百六十個吻中的第一吻起,海芃就沒有感受過孫梵如此開放的熱情了,她猜想,這個熱情至斯的吻也許是孫梵的一種情緒轉嫁!
但在一個吻中,他們至少能暫時沉湎並真實感受對彼此的愛情!而耽溺於愛情的人,誰還會去在乎此時窗外是不是佈滿了一大片陰霾?!
確實,孫梵和海芃一直是有心想淡化徐唐兩家及徐姍姍恫嚇之詞所帶來的陰霾,可是,陰霾卻如影隨形而來!
時隔數日,徐姍姍就再次不請自來的出現在海芃的花坊裡。但這次孫梵因不知情而沒在場。只能說,這是一場女人對女人的口舌與意志之戰!
徐姍姍進花坊時,是近正午的時間。那時海芃正滿意的為幾盆昨晚某公司為了開幕慶視酒會而訂製的大型西洋盆式插花做最後修整。她打算盡快整理好它們,然後讓已站得十分酸疼的腳休息一下,並盤算著該用什麼東西來祭飢腸轆轆的五臟廟時,徐姍姍就這麼突兀的拉開玻璃門,像一早才開始寒氣逼人的寒流般捲了進來!
除開她身上引人注目的服飾已由孔雀藍變成另一套石榴紅之外,徐姍姍依舊是十分艷光照人,氣質迫人。
海芃愕然的望著她,感覺仍只有一種——呆滯。因為徐姍姍身上顯而易見所費不貲的香水味及穿著,總是很輕易的擾亂她的視覺和嗅覺,讓她反射神經變得遲鈍,也讓滿室的花色與花香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