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怎麼這樣說嘛,他平常真的那麼少說好話嗎?邵謙自我反省。
解優沒有心神注意其它人的反應,她只想著要見東方衛;現在見到了,她的心卻一寸、一寸地揪痛起來。
看見他受傷,她不知道他痛不痛,可是她好痛!
從沒有想過,一直擁抱她的堅實手臂,會有一天像這樣,一手打著點滴、一手繞著細管,臉上戴著氧氣罩,她幾乎看不見他的臉。
這次回來,沒有他來接她,沒有他特地為她準備好的點心,甚至……沒有他溫暖的懷抱,她只能站在玻璃窗外看著他,像隔著一個世界,摸不到他、聞不到他、觸不到他。
他答應過,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怎ど可以讓自己受傷?!
他答應過,會想念她,他還沒有告訴她;昨天晚上沒有打電話給她、今天也沒有;他沒有哄她,卻躺在這裡……
解優望著他,雙眸凝聚著淚水,蒼白的臉上明白寫著無神與心疼,她不想疼,可是心……好痛、好痛。
「小優,你要振作一點。」紀冬情一手按著她的肩膀,一手抱著娃娃,「衛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那麼傷心。」
解優回過頭,看見紀冬情、李君琦、程琬兒、戚可熏都在她身後。
「為什麼衛會受傷?為什麼會有人開槍打他?衛從來不與人結怨,沒有人會這麼恨他的。」她不懂,她的衛那麼溫柔、那ど斯文,那麼不與人爭,為什麼會有人忍心傷害他?
「小優,這給你。」戚可熏拿了兩塊三明治給她,「你一定沒吃什ど東西,這是邵謙做的,他聽衛說過你喜歡吃這種三明治,所以特地抽空做給你吃。」
「我……吃不下。」望著三明治,她幾乎忍不住落淚。
「你一定要吃。」戚可熏聲音溫柔卻堅決地道:「衛還需要你照顧,娃娃也不可以沒有媽媽,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就算你不在乎,就當是為了那麼疼愛你的衛,為了娃娃,你要吃下。」
解優想開口,又合上,緩緩伸出手,接過三明洽。
「我們先到休息室坐吧,喬硯他們也在那裡。」李君琦扶著她,一起往休息室走。
這是第一次,四個俊帥有型的男人在同一時間,臉上全沒有了平常的瀟灑與愜意,只有藏不住的擔憂,而這一切,只因為他們都擔心好友!東方衛。
「告訴我,到底是怎ど回事?」解優看著他們問道。
四個男人對看一眼,由裴克雍代表解釋,他簡短扼要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目前尚倫還在調查究竟是誰開槍傷了衛,是不是林憲章派來的人,還有待查證。」
但八成是。
是誰開的槍、是誰下的命令,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衛能醒過來、好起來,這才是他們最期盼的事。
解優失神地聽完。
「這ど危險的事,他為什麼不告訴我?」還一如往常的送她出國,結果……他卻讓自己傷成這樣。
「他不要你擔心。」裴克雍看著她,「衛寧可自己受傷,也不要你有一絲絲危險,所以他請潔幽去保護你,就是要確保你的安全。」
解優一震。原來潔幽……是來保護她的?!
他處處為她設想,卻忽略了自己的安全,她氣得好想罵他一頓,卻又感動的想一直吻他。
他只記得擔心她,卻讓自己傷成這樣……
衛,你一定要好起來,我想聽你的聲音,告訴我,你沒有事……
***
一個星期後,東方衛胸口上的傷口拆了線,心跳、脈搏穩定,終於由加護病房轉往普通病房,但他始終沒有醒。
「醫生,衛需要開刀嗎?」
「暫時不用,因為我發現他腦部的血塊有變小的趨勢,我想血塊應該會自己消失,我會再開一些藥幫助他增加抵抗力。不過……我無法保證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看見解優原本略顯振奮的表情立刻轉成黯淡,嚴流瑩也很難過。
病人在昏迷中,也許只是睡了一場好覺,但受到最大折磨的,永遠是關心他的所有人,因為他們誰都不能肯定,他到底會不會醒。
「他還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能,但機率很低。」一般這種陷入昏迷的病人,最有可能的是醒不過來,但東方衛身體機能還很正常,除了昏迷無法自已進食之外,他與一般人無異。
「如果……他一直不醒呢?」解優咬著唇低問。
「那就要靠你去喚醒他。」嚴流瑩握住她的手,漾出一抹微笑。「你可以罵他幾句,叫他不要再睡了,這樣會害你吃不飽、睡不好,擔心得半死。」
嚴流瑩戲謔的表演,換來解優的微笑,雖然很淺、很淡,但至少有。
「小優,堅強一點,我會盡我的能力救東方衛,你也不要放棄好嗎?雖然東方衛現在在昏迷中,但不代表他聽不見。我聽邵謙說,你是最讓東方衛掛心的人,人總是會對自己掛心的事物割捨不下,只要有你,我相信東方衛不會捨得就這ど一直睡下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解優深吸了口氣,「我會堅強的。」
「嗯,要加油,有問題隨時可以來找我。」
「謝謝你。」解優走出辦公室,心裡也有了決定。
衛已經住進普通病房,她也會搬進那裡。
至於娃娃,只好再麻煩冬情,請她繼續代為照顧。
她不去想有萬一、不去想衛可能會醒不過來,她只想伴在他身邊。衛在這裡一天,她也會在這裡一天,直到他醒來……或者永遠睡去。
忽然之間,她有點明白,當年媽媽失去爸爸的心情。她曾經發過誓,不要陷入和媽媽一樣的狀況,但是現在……
含著一抹苦澀的笑容,解優回到病房。
衛現在這樣,該不該讓叔叔、阿姨知道?
第九章
解優還是沒有通知東方衛的父母,他並沒有生命危險,那麼他就一定會醒來,告訴叔叔他們,只是多了兩個人無謂的擔心,何必呢?
她每天守在病房裡,寸步不離,邵謙每天幫她準備三餐,若他忙的時候就換戚可熏做。
每天看著他,守在他身邊,卻得不到他任何回應;她就在他身邊對著他說話,他卻像是聽不見,完全不給任何回應。
他真的會醒過來嗎?
望著他依然俊挺的面容,他沒有病人該有的蒼白模樣,她卻迅速憔悴了。
從第一次在他懷裡哭、第一次發現自己愛上他、第一個吻、第一次親密接觸、第一次分別、第一次重逢,然後第一次成為一個孩子的父母,解優從來不曾去回想他們曾經擁有過什ど,直到現在才發現,過去有他在身邊,她無憂無慮、隨心所欲,任何事都有他承擔,她從來不必擔心。
十多年來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他對她的深情與守護,原該是最甜蜜的回憶,然而在他昏迷了近一個月,遲遲不肯醒來的時候,再多的甜蜜、再深的感情,都成瞭解優心裡無從宣洩的苦。
守在他身邊,她每天對著他說話。
「我一直很任性,也很自私,對你,從來都只有接受、很少付出。可是你真的太寵我,從來不說你的委屈,只會問我好不好。對愛情,我想擁有,可是更怕失去,我一直那麼矛盾,你卻完全依我想要的方式待我,甚至給我更多,包容我所有無理的要求,包括不結婚,包括未婚生子,而你,更為我承擔起不婚的責任。」
她不是不知道他帶著孩子有多引人注目,但他什麼都沒說,所有人對他未婚的臆測,他全不解釋,只是不許有人怪她。
從她被惡夢嚇醒、知道他受傷,她的心就像缺少了什麼一樣,再到他昏迷,醒不過來,她才深深明白,她早就少不了他。
「一直以為,人只要習慣離別,就會不怕離別,結果卻變成愈來愈害怕離別。我不怕短暫的分開,只怕不能再重逢。」
她以為,離別可以減少感情的深度,她可以保有獨立;誰知道,她對他的依戀,卻因為離別而更深更濃。
從小到大,他就像是一個永遠不倒的依靠,張開雙臂始終守護著她,讓她就算在外面的世界裡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怕,因為身後永遠有他在。
她從來不知道,曾經以為高大健壯的臂膀,也有脆弱的一天……
如果他一直不醒來,她該怎ど辦?
「衛,如果你不醒來,我就一直守著你。如果你敢就這樣一直永遠睡下去,我就跟著你一起去,不管我們的孩子會不會變成孤兒,誰教你要離開我!你說要一輩子照顧我、陪著我的,我不准你走!不准……不准……」
一直隱忍著不流的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虛掩的病房門外,邵謙和戚可熏送午餐來,卻聽見她的低語、她的啜泣聲。
經過持續的洽療,東方衛的槍傷早就沒有大礙了,腦子裡的血塊也不再是問題,但是他卻一直沒有醒,嚴流瑩能肯定他沒有生命之憂,身體機能完全正常,但有時候「昏迷」這種狀況,卻不一定是現今的醫學所能完全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