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只過了幾天便來臨。
可出乎梁冰意料的,是堂本集團並未因此遭到重挫,他們的營運仍然正常,堂本徹依然好端端地坐在總裁寶座上。
她真不明白,照理說經過這樣的過程堂本集團應該遭遇到流動性危機了啊,一意孤行的堂本徹也該被所有大小股東罵得狗血淋頭。
可沒有,堂本集團依然風平浪靜,只有哈斯汀商界為這幾天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感到一頭霧水。
究竟怎麼回事?究竟堂本集團有沒有介入這次收購?
難道,在法蘭克福市場掃入LR的買家並非堂本集團?
「莎莉廠梁冰將得力助手喚進辦公室,急迫地吩咐,「替我查一下LR的流通股數現在究竟落入誰的手裡?」
「我已經查了,梁小姐。」
梁冰微微一愣。
「買人LR股票的買家並非堂本集團。」莎莉說道,神情嚴肅。
「什麼?」梁冰驀地站起身,明眸掩不住驚異,「那究竟是誰?」
「那些股票現在全部登記在一個人名下。」
「是誰?」
「堂本徹。」
簡單的三個字瞬間抽去梁冰面容所有血色,她神色蒼白,驚疑不定。
買入那些股票的原來不是堂本集團,而是堂本徹本人。
他——竟動用個人資金來收購LR?難怪堂本集團會若無其事了,因為蒙受損失的不是公司,而是堂本徹個人……
天!
想通了一切因果,梁冰忽地感到眼前一眩,不覺向後一倒,重新跌回椅上。
她咬住牙,十指緊緊抓著辦公桌面,纖細的身軀微微發顫。
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怎麼了?冰,你的臉色看來很糟。」
蘊著淡淡焦急的語音驀地穿透梁冰耳膜,她身子一顫,幾乎是從椅子上驚跳起身
是他!
她瞪著來人,面色忽紅忽白。
是堂本徹,他竟然來了!在她親手設計這個圈套讓他跳落後,他竟然還主動前來探訪她,而且,那英挺的面容依然平靜如常,絲毫沒有憤怒或責怪的意思。
他……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還能如此冷靜?那對湛幽的黑眸還是如此深不見底?
他……他——
極度的驚愕令梁冰全身血流冰冷,她瞪著堂本徹,狠狠地瞪著,試圖從他神態尋出一絲端倪,卻挫敗地發現自己依然看不透他。
「你來、來做什麼?」她連嗓音也不禁發顫。
「我來看你,冰。」他微微一笑,瞳眸流過的像是溫暖,「我帶這個來給你。」
「帶……什麼?」
「這個。」說著,他遞給她一個水晶花瓶。
修長水晶花瓶,高雅纖細,束在透明水晶裡的,是一朵艷紅玫瑰。
紅玫瑰?
她怔怔地接過花瓶,怔怔地看著瓶中美麗的玫瑰,忽地,一陣奇異的璀亮刺痛眼眸。
是——鑽戒?
扣在玫瑰綠色花莖上的竟是一枚設計流暢典雅的鑽戒?
「這……是給我的?」
「嗯。前陣子匆忙跟你求婚,沒準備好戒指,這是我特地請人設計的,全世界絕無僅有的一隻,相信比我之前送你的那只戒指特別多了。」他淡淡地笑,笑得那麼迷人,那麼瀟灑,那麼三分溫柔當中帶著七分寵溺。
她不敢相信——
「在經過這些事情後你還決定跟我結婚?」
「當然,冰。」他伸展雙臂,輕輕搭上她的肩,「你不是已經答應了我的再次求婚嗎?」
「我、我——」她瞪著他,美眸像蘊著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他,仍然那麼瀟灑而溫柔地笑著。
那是一惡魔的微笑!
瞪著他若無其事的笑容,梁冰再也忍受不住了,驀地低喊一聲,身子一側,跌跌撞撞地逃離了他的碰觸。
她瞪著他,神色倉皇而驚恐,跟著手一鬆,纖長的水晶花瓶摔落在地。
璀亮的鑽戒在泠泠清水以及艷紅玫瑰的映襯下,詭異地綻著光,那光,射入梁冰眼瞳,成了最可怕的利芒。
她感到強烈刺痛,眼眸不知不覺泛上一陣濕潤。
透過朦朧淚霧,她發現那宛如魔鬼般的微笑消逸了,他,鎖起了眉頭。
這令梁冰忽然有了勇氣開口,「我、我根本不想再嫁給你,答應、答應你的求婚只是權宜之計,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能成功陷害你——」她握緊雙拳,容包發白,嗓音發顫,「你明白嗎?你懂嗎?我根本不愛你!我……早就不愛你了。」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她,英俊的面容依然無痕,只那對墨幽眼潭,似乎緩緩流過一絲傷感。
「你……究竟懂不懂?」凌銳的嗓音愈拉愈高,「我早就明白你是為了專利才接近我,答應給你專利也只是為了讓你相信我還愛著你。其實我……我怎麼可能還愛著你呢?怎麼可能笨到再上一次當?」她淒然一扯唇角,「我這麼做,只為了讓你相信我,為了打擊你,讓你也嘗嘗遭人欺騙的滋味——你懂不懂?你究竟懂不懂?」
「……我懂。」在沉寂良久之後,堂本徹終於開口了,蒼白的唇勾著自嘲弧度。
「你……真的明白?」
「我明白,冰。」他深深睇她,輕輕歎息,「我都明白。」
「那你——為什麼還執意跟我結婚?你難道不知道這次收購之所以會失敗完全是我一手安排的嗎?」
「……我知道。」
「你知道我其實暗暗跟m的高級主管合作,提供我個人的資金給他們進行反收購?」
他閉了閉眸,「我知道。」
「你——」她呼吸驀地短促,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逐漸在腦海中形成,「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明明知道卻故意跳下去?」
「……不錯。」
她心跳一停。
他都知道,這一切原來真在他意料當中!
既然知道這只是一場報復遊戲,為什麼還不顧一切地陪她玩?
「你明知道是陷阱,為什麼還這麼乾脆跳下來?而且,還拿個人財產來冒險……」
「其實無所謂。」他語氣依然淡定,「雖然你故意讓收購失敗,可我明白你的性格,你不可能讓堂本集團其他無辜的股東和員工代我受過。你只是想讓我個人名聲狼籍,引咎辭職而已。」
「你——」
「其實LR的體質確實還不錯,這次事件過後你一定也有辦法幫他們度過危機。我雖然以高價買了一堆現在看來毫無價值的股票,但我相信,只要我耐心持有,總有一天還是會回本的,對吧?」
對吧?
他怎麼能這麼從容自信地詢問她?怎能好像一副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樣?
為什麼她總是鬥不過他?為什麼即便她費了百般心思,仍然鬥不過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
為什麼!
「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凌厲的銳喊拔峰而起,她瞪視他,明眸雖是怒火盎然,卻也掩不住淡淡驚懼,「事已至此,你居然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居然還想跟我結婚——為什麼?你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跟我結婚你還能得到什麼好處?你以為……以為我還會傻到再給你我另一半財產嗎?」
他不語,凝望她半晌,終於,俊唇吐出沉澀語音,「在你眼中我真的如此不堪嗎?完全只是個貪戀金錢的傢伙?」
「難道不是嗎?」
「冰,為什麼你對自己如此沒有自信呢?」他定定望她,「難道我跟你結婚,不能是因為我想得到你嗎?」
她倒抽一口氣,「得到我?」
他默默頷首。
「為什麼?」她尖喊,神智瀕臨歇斯底里。
「因為我想要你,冰。」他澀澀苦笑,「因為我——愛你。」
愛?!
這神奇的字眼一出口便攫走了所有的聲響,對話聲、呼吸聲、甚至連空氣也彷彿停止流動了,室內一片靜寂。
可怕的、令人不安的靜寂。
梁冰瞪著堂本徹,瞪著朝她吐出這個字眼的男人,她的心凝結,在瞬間冰凍,接著,緩緩碎落成一片一片……
他愛她?他竟說愛她?他竟能如此坦然對她說出這個字?毫不猶豫,毫不愧疚。
他愛她——這樣的宣言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是否只是為了報復,為了巧妙地從她身上討回一局,所以不惜撒下這樣漫天大謊?
他如果愛她,當初為什麼會那樣無情地對待她?然後在四年後從容不迫地來到她面前,假裝那些令她傷痛的過往從未發生?
他說他有苦衷,卻從不告訴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永遠看不清他,猜不透他。
她怎能相信一個永遠教人無法猜透的男人?也許愛上一個人很容易,但要全心全意信任一個人卻是那麼那麼地難——
她,無法相信他,無法相信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無法相信他……真的愛她——
「你騙我,堂本徹。你不可能愛我……你怎麼可能愛上我這個身材平板的女人?你的慾望呢?難道你認為你與我結婚後能夠控制你的慾望嗎?」她瞪視他,櫻唇冷冷一撇,「告訴你,我可不能容忍我的丈夫在外頭有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