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
梁冰——愛他?
當路西法俊美的臉龐從螢幕上完全淡去後,堂本徹平靜無痕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他轉過身,再度透過玻璃窗凝望外面的世界。
「梁——冰——」他沉沉咀嚼著這個人名,定定凝視著玻璃窗。
透明的玻璃,不知何時浮現出一抹淡淡人影,一個纖細修長的女人倩影,俐落的短髮圈住一張猶如少年般清秀的心形容顏。
梁冰。
他緊緊盯住玻璃窗上的倩影,讓她緩緩落入眼底,跟著,烙上心版——
* * * * * * * * *
那個少女——就是梁冰。
十五歲的她,剛剛奪得全國擊劍大賽女子組冠軍,意氣風發的模樣猶如清曉第一道曙光,輕易攫住眾人目光。
還在就讀中學的她,身高已將近一七O,站在任何男人身旁都毫不遜色,更何況是在一群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當中。
在滿園打扮得爭奇奪艷的世家子女中,只簡單穿著一身白色劍服的她看來既清爽、又俏麗,輕易博得眾人矚目。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今天是她十五歲芳誕,身為今日這場生日宴會的壽星自然該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了。
更何況,她還有個全國首富的父親,以及擁有皇家血統的母親,別說這些少不更事的年輕人,就連商界大老們也不得不對她加倍奉承——
想著,堂本徹端正的嘴角不覺淡淡勾起笑弧,可笑意,不及眼眸。
隨意整了整黑色領結,他端起盛著數杯上等香檳的金色托盤,往那個五彩繽紛的圈子走去。
「冰,剛剛拿到擊劍冠軍肯定很得意了,秀幾招給我們看看吧。」一個少年喊著,身上昂貴的西裝和臉上幾顆青春痘形成某種嘲諷的對比。
「是啊,沒能到比賽現場欣賞你的英姿我一直覺得有點可惜呢。」另一個少女接著開口,語氣不知怎地,彷彿蘊著幾分酸意。
堂本徹聽出了,嘴角一揚,跟著遞給她一杯冒著氣泡的香檳。
少女接過,望向他的明眸驚艷。
他沒理會她充滿仰慕的眼神,繼續在人群中分送著飲料,最後一杯,則是獻給今日的女主角——梁冰。
梁冰接過,看都不看他這個負責送飲料的打工侍者一眼,只是逕自啜了一口香檳,端麗的菱唇微微翻飛。
那笑,竟似帶著幾分世故的嘲謔。
堂本徹微微挑眉,被這樣的淺笑勾起了興致,躲到人群角落,深邃的黑眸凝定她。
梁冰渾然不覺,飲盡香檳後隨手往上一拋,跟著舉起握在右手的西洋劍,率性一挑。
修長的香檳杯準確地扣住薄銳的劍刃。
「哇!好厲害!」清脆的掌聲轟然響起,瞬間迴響於整座優美庭園。
少年們叫囂著,少女們讚歎著,人人都為梁冰露了這一手妙技感到興奮不已。
唯有堂本徹,既不叫喊也不拍手,只是冷冷旁觀這一切笑鬧,唇畔的笑意像是淡淡不屑。
梁冰注意到了,端挺的眉一揚,明麗的眸光直直朝他射來。那眸光,在他身上流轉數秒,跟著,不著痕跡地調開。
「其實這一招沒什麼的。」她輕輕笑道,「只要會玩劍,大概都能像我這樣接住杯子。」
「可是冰,能接得這麼準也不容易呢。」一個少年接口,「我聽說你在你們學校百年校慶扮演羅密歐時,也是一劍刺入對手,台下人都以為你刺中人了,結果你只是讓劍刃巧妙地穿過對方衣服,戲服破了,人卻毫髮無傷——這樣的劍技可不容易呢。」
「是啊,我也聽說了,那場校慶真的很好玩呢。」
「還把假血往台下觀眾席噴,差點沒把那群大人嚇死。」
「呵呵,據說那齣戲是咱們安琪莉雅公主導演的,難怪會那麼精彩了。」
「對了,冰,怎麼公主殿下今天沒來?」
「對啊,還有薰跟藍呢?你那群死黨今天怎麼都沒到?」
「哦,她們啊。」聽聞突如其來的詢問,梁冰淡淡一笑,「今天她們都有事,沒法來了。」
「是嗎?」問話的少年掩不住失落的表情。
「唷,瞧你這麼失望的模樣。」一個少女嘲弄他,「怎麼,見不到哈斯汀其他三朵名花這麼難過?」
「是有點可惜。」
「對啊,本來以為今天可以親眼目睹公主殿下的風采呢。」
「我想看裴藍,聽說她美若天仙,不知是怎麼一副摸樣。」
「美女不如才女,我倒想見識見識那個全國模擬考第一的優等生。」
「你是指矢島薰嗎?」
「不錯。」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想見見她呢。」
「瞧你們幾個男生,都露出色狼本性了吧。」
「是又怎樣?你嫉妒嗎?」
「嘿,你少胡說……」
年輕人們你一言、我一語,氣氛一下子吵雜紛亂起來。
而梁冰只是淺淺地笑,閒閒立在一旁的悠然模樣像觀賞著一群孩子吵架似的。
終於,曾經對堂本徹驚艷的少女注意到她的置身事外,秀美的紅唇微微一噘,「冰,你今天身為壽星,別這麼沉默,至少來場擊劍表演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嘛。」說著,碧綠的美眸往四周梭巡一遭,「吉爾,你不是也參加今年的擊劍大賽嗎?你們倆對戰一場好了。」
「我?」被喚做吉爾的少年挑了挑棕色眉毛,「你別開玩笑了,愛莉,我才拿了個季軍呢。」
「第三名夠了。」愛莉翡翠般的綠眸閃過銳芒,「你是男生耶,難道還怕比不過女生嗎?」
「好!就這樣!」鼓掌聲再度響起,少年男女們鼓噪著,等著要看一場精彩好戲。
於是,吉爾只得穿戴上梁府下人送來的手套、護胸馬甲、面罩,接過名師精心打造的西洋劍。
「這是我平常練習用的劍,會不會輕了一點?要不要換一把?」為怕他不合手,梁冰還請下人一次送上多把西洋劍供他挑選。
「不必了,這一把很好。」
「那麼,就請艾倫教練當裁判了。」梁冰說道,對私人教練微微一笑。
比賽正式開始。
點、刺、擊、壓,兩個年輕人彷彿都使盡了全身本領,迅捷地交替攻守。
觀眾們看得全神貫注,關切著這場看來旗鼓相當的比賽誰會是最後勝方。
堂本徹也注視著,可不到幾秒,他便冷冷一哂。
這場比賽,只是一場鬧劇,女方既沒有完全施展出看家本領,男方看來也是有意退讓,以博取佳人歡心。
果然,短短兩分鐘,吉爾便宣告投降。
「不打了。」他笑喊著,一面卸下頭盔,「冰實在太強了,我甘拜下風。」
聽聞此言,梁冰只是抱著面罩淺淺地笑,不置可否。
可愛莉卻不滿地揚了揚秀眉,「是你真的那麼遜?還是故意禮讓的?」她望向吉爾,眼神挑釁,「要討好佳人也不必用這種手段啊。」
「愛莉!」吉爾蹙眉,「你何必……」
「我可不相信這裡這麼多男生沒一個人打得過冰。」愛莉截斷他,「除非你們都不是男子漢!」
嬌縱的言語一出立刻引來一陣嘩然,所有少年你瞧我,我瞧你,面色都是陰晴不定。
顯然沒有人願意接受一個女孩子如此侮辱,可要他們當中誰挺身而出向梁冰挑戰,卻又決不可能。
別說他們劍術本就不佳,就算劍術超群,又怎能讓一個家財萬貫的女繼承人下不了台?
他們討好她都來不及了。
「怎麼?」愛莉一對明眸不懷好意地流轉週遭一圈,「沒人敢上來挑戰?」優美的櫻唇諷刺一彎,忽地落定遠方一個卓然挺拔的身影。
「喂,你來試試!」
隨著她嬌聲叫喚,所有人都不禁調轉眸光,凝定那個當眾被點名的傢伙。
那個傢伙,正是一直對這一切作壁上觀的堂本徹,即使意料之外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他依然不慌不忙,一副氣定神閒的神態!
「你過來試試。」愛莉頤指氣使地命令。
他聳聳肩,「我只是個侍者……」
「是侍者又怎樣?難道你不是男人?」愛莉斜睨他,雙手環抱胸前。
俊逸的嘴角牽起似笑非笑,「我不跟長不大的孩子比劍。」說著,他瀟灑旋身,竟然就要離去。
一個清雋的嗓音喚住他,「留下來。」
這嗓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像是滿不在乎,卻又隱隱帶著一絲冷傲。
這是梁冰的嗓音,只有最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一念及此,堂本徹的唇畔詭異的笑意加深,他轉過身,湛幽的眸光直直迎向梁冰,「有何指教?大小姐。」
「你是誰?」
「你看到了,我只是一個打工侍者。」
「我問你的名字。」
「堂本徹。」
「堂本徹——」梁冰深深望他,像在沉吟些什麼,半晌,右臂一揚,將在手中的西洋劍往他的方向用力一射。
銀亮的劍刃以凌厲的速度飛向他,他卻彷彿毫不在意,一個旋身,反手扣住劍柄,劍尖直指地面。
「這劍還順手嗎?」梁冰問他,語調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