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被單,也凌亂得不成模樣——難道他在夢裡,真如此興奮難安嗎?
嘴角牽起一絲苦笑,他拉起被子,正想下床時,一個翩然出現在門口的嬌俏身影凝住了他。
「嗨,懶蟲,你終於醒了啊。」她嬌嬌地對著他笑,印著米老鼠圖案的淺藍色睡衣令她偏於修長英氣的身高剎那間縮小了好幾分,就連年齡,彷彿也小了幾歲。
她看來像個孩子,鬼鬼的笑容也像個孩子。
在他還怔忡不定時,她已經跳上了床,跪在床上朝他獻寶似地說道,「我做了早餐哦。是你最愛吃的培根蛋夾土司。」
「妳怎麼知道我愛吃培根蛋?」他楞楞地問。
「哈,從我第一回買早餐回來就發現了,你吃了一個不夠,還吃了另一個,買別的回來可沒那麼好胃口呢。」
她那麼早就發現了?這麼說,她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忽略他,至少,還對他有幾分關懷。就像昨晚一樣,她對他其實有幾分柔情……
一念及此,他神智驀地一凜,「藍靈?」
「什麼?」
「昨晚的事——不是我作夢?」
「什麼作夢?」領悟到他心中的疑問,藍靈又是好笑,又是羞澀,玉頰很快遍染紅霞,她別過頭去,「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誰曉得你做了什麼鬼夢?」
莫傳宇眨眨眼,終於從她嬌嗔的模樣中確認了答案,星眸點亮光芒,「這麼說是真的囉?我們昨晚——真的上床了?」
紅霞侵入修長的頸項,「什麼真的假的?神經病!」她伸手敲他一記,「吃早餐啦。」說著,她就要下床。
他連忙伸手將她拉回懷裡,順勢倒回床上,「別走,再陪我躺一會兒。」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燒燙臉頰緊緊貼向他赤裸的胸膛。
他攬住她,一股甜蜜的感覺在心頭漫開,他不禁滿足地歎息。
「妳穿這件睡衣很可愛。」好半晌,他低聲開口,一面伸手撥弄地睡衣領口。
「好看嗎?」她在他耳畔吹氣如蘭,「這是我有一次到紐約出差時買的。」
「好像妳買什麼東西都是出差時買的——上次那個哈利波特的杯子也是。」
「哼。你才知道我工作多辛苦。」玉指在他光滑的胸膛劃過,「每次出國都是為了公事,還沒正正經經休過假出國旅行呢。這一次好不容易休假了,偏偏又跟你困在這裡——」話說到此,她忽地停住了。
他望向她,幾乎要醉在她氤氳如煙的水眸,「跟我在一起不好嗎?」
溫柔的嗓音令她心跳急促,她別開眸光,故意嘟起嘴,「我要出國玩,人家想去小島度假已經很久了。」
「好,我帶妳去。」他迅速允諾,「妳想去哪裡?」
「少臭美了!誰要你帶我去啊?我自己可以去。」她薄嗔,揚手拂了拂耳畔髮絲。
女性化的動作看得他目不轉睛。
他——從沒看過她這副模樣,既柔婉又嬌艷,還不時女孩氣地對他撒嬌。尤其是撒嬌,他想不到外表大方幹練的她竟然也會對著一個男人撒嬌。
如果這就是她談起戀愛來的樣子,那他更妒忌朱霆御了,想起那傢伙曾獨霸三年這樣的她,滔天酸浪便一波一波翻滾過他心海。
他咬牙,更加緊擁住她,彷彿宣告自己所有權。
「不要……抱得那麼緊啦。」她在他懷裡扭動著身子,「快透不過氣來了。」
他不理,依舊緊緊抱著她,嘴唇甚至一落,輕輕啄上她的。
蘊滿柔情蜜意的輕吻令她唇角不禁一揚,墨睫跟著一掩,「你這人——真的蠻無賴的。」
「難道妳今天才知道啊?」
「我當然早知道了。」只是沒想到他在床第之間也如此無賴。
想著,她不依地用力捶他肩頭一記。
「喂,很痛耶。」他故意大呼小叫。
「活該﹗」她毫不同情地睨他一眼,可在接觸後者深情款款的眼神後不禁全身一顫。
「傳宇。」許久,她低低喚了一聲。
「嗯?」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很久很久以前囉。」
「到底是多久以前啦?」
「就在教妳微積分那時候。」
「那時候?」藍靈愕然揚眸,「可是那一星期你都在虐待我﹗算不出答案就不讓我吃飯,晚上也只准睡四個小時。你知不知道,那個禮拜我連晚上作夢都夢見自己在算微積分!」她控訴。
「呵呵。」莫傳宇忍不住笑,「我本來就是想好好虐待妳啊,誰教妳在我面前老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他調皮地眨眨眼,接著,搶在她抗議前繼續說道,「可在跟妳相處後,才發現妳不是我想像中那種驕傲任性的女生。」
「……為什麼?」
「因為妳真的很認真在算微積分,因為雖然我不停地虐待妳,妳還是咬著牙苦撐下去,因為即使我睡著了沒監督妳,妳還是乖乖地繼續算下去。」星眸含笑,「知不知道?當妳認真起來做某件事的時候,那種樣子真的挺可愛的。」
「是嗎?」他的稱讚令她再度臉紅。
他深深睇她。
她真的是一個很認真的女人——對任何事情都認真,包括感情。
她認真地拒絕自己不喜歡的人!更認真地愛著自己喜歡的人,認真地愛著她認定的學長,朱霆御……
一念及此,莫傳宇不禁全身一僵。
她真的能夠完全忘了那個男人嗎?
彷彿察覺到他的異樣,藍靈仰起頭,「傳宇,怎麼啦?」
「沒什麼。」他連忙搖頭。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傳宇。」
她嚴肅的口氣令他呼吸一停,「這回又怎麼啦?該不會要問我我有多喜歡妳吧?」
「我才不會那麼無聊呢!」她瞪他一眼,一面急急在心底告誡自己以後千萬不要問起這個問題,免得又遭他嘲弄——「我想問的是別的事啦。」
「什麼事?」
「昨天霆御說——他說你是莫家的私生子,那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
莫傳宇撇撇嘴,「就是妳聽到的意思,我是個私生子。我的母親跟已婚男人交往,生下了我,對方卻當她只是風流的對象,從沒認真想娶她回家。」
「所以她後來就一個人撫養你長大嗎?」聽出他話語中的苦澀,她揚起手,輕輕撫摸他臉頰。
「嗯。那個男人定時匯錢給我們,可從我上大學自己能打工賺錢後,就不曾用過他一分錢。」
「你很恨自己的父親?」
「我本來可以不那麼恨他的,可他對我媽,真的太過分!」莫傳宇全身緊繃。眸底點燃怨憤火苗,「我大一那年,媽媽發病躺在醫院,性命攸關之際,一直喊著想見他——我去找他,他卻忙著跟那些高官貴人應酬,不肯離開——我媽媽就要死了啊!他竟連來看她最後一眼都不肯!」他低吼道,彷彿意圖宣洩多年來壓抑心底的憤怒與憎恨。
藍靈心一扯,挪動身子更加偎向他,雙手緊緊環抱他腰。
他感覺到她無聲的安慰,激動的心緒稍稍平復,「後來,媽媽去世了,我也發誓永這不再跟那傢伙有任何牽扯。」
「後來,你們便再也沒聯絡了嗎?」藍靈蹙眉,很難想像一個對兒子漠不關心的父親。
「沒有。」莫傳宇嗓音緊繃,「只是這了兩年他忽然想起了我,老想要我認祖歸宗。」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他忽然發現我是一顆很有用的棋子吧。」
「棋子?」藍靈不解,「傳宇,你父親究竟是誰?」
「……莫禮節。」他咬牙吐出。
「莫禮節?」似曾相識的名字在她腦海裡滾過,迅速勾起浪潮——多年來在公關行業工作,這個上流社會響噹噹的名號她自然有所聽聞。「詩禮傳家——你是莫家的第三代?」
「……不錯。」
天!原來他是莫家人!是那個民初時代在上海翻雲覆雨的女強人——莫詩綺的孫子!
那麼,現在莫氏集團的掌門人,號稱台灣商界第一奇女子的莫禮儀就是——
「莫禮儀是你姑姑?」
「不錯。」
乾脆的答案讓藍靈禁不住喘息,瞪大了眼睛。
她最最欣賞的兩個時代女性原來都是傳宇的親人?
「傳宇,你的奶奶跟姑姑很了不起。」
「我知道。」莫傳宇沉靜地點頭,「莫家的女性一向出色,這也是當初莫禮節不肯認我的原因。」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女兒。」莫傳宇澀澀地,「如果我是女兒,他就有辦法利用我提升自己在家族的地位,可惜我不是。」
「啊?」藍靈張大嘴,第一回聽到這種奇聞——通常都是母憑子貴啊,莫家居然是父憑女貴?
「妳沒聽錯。」看出她的震驚,莫傳宇微微苦笑,「莫家的傳統就是重女輕男,女兒從小就被教導接掌家業,因為這樣,想跟莫家女兒結婚的男人只能入贅——即使是嫁給莫家男人的外姓女子,在家族的地位也比她丈夫高。」
天啊!
藍靈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這樣的家族傳統,這樣的傳統實在太奇怪、太反叛,也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