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道歉令明眸的火焰滅了,可淚霧卻更加迷濛。她垂落羽睫,「我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他跟荊曉晨離婚不干我的事,我沒要他這麼做——」
「現在他離婚了,如果他要求跟妳重新來過,妳會答應嗎?」
她聞言,驀地揚眸。
震驚、愕然、迷惘、掙扎——藏不住心事的透明眼眸說明了一切。
「我……不可能答應的,就像你說的,一個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拋棄我的男人不值得留戀——」她說,雖是決絕的言語,可聽起來就是隱隱帶著幾分心軟的猶豫。
莫傳宇覺得自己的心都快摔碎了,他緊緊咬牙,緊緊地,彷彿想藉這樣舉動壓抑竄過全身的激顫。
「……要不要去看海?」不知是哪來的力量,讓他這句問話不至於發顫。
「看海?」
「嗯,去淡水。」
* * * * *
淡水第二漁人碼頭。
拂面的微風,帶著鹹鹹的海水味,藍靈聞著,不覺一陣心曠神怡。她閉眸,正細細品味時,莫傳宇溫煦的嗓音忽地在耳畔揚起。
「走吧,我們上去。」
「上去?」她展眸,「去哪兒?」
莫傳宇微微一笑,手臂一揚,指向一排排停泊在港灣的遊艇。
她不覺一驚,「遊艇?」
「嗯。」他點頭,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向一艘外型十分亮麗搶眼的白色遊艇。
她瞪大眼眸,「這個……該不會是你的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個小醫生,哪買得起遊艇?」他自嘲,「這是我跟傳奇借來的。」
「傳奇?」
「我弟弟。」
「你有兄弟?」她從來沒聽說,一直以為他跟她一樣,孤家寡人,父母雙亡,連親戚也很少聯絡。
「嗯。他就是家翊口中的另一個爸爸。」
「我怎麼從來沒聽你提過?」
「我從來不知道妳有興趣。」淡淡一句堵住她。
藍靈聽著,忽地一陣歉然。
對他,她是真的關心太少。一直以來,她對他只有偏見,把自己設定的框架套在他身上,從來不肯好好瞭解他……
「怎麼?不開心嗎?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是妳在想……他?」他問,嗓音有些緊繃。
她連忙搖頭,「不,我怎麼會不開心?難得有機會坐私家遊艇出海呢。」
櫻唇一揚,笑容清婉甜美,「你會駕駛嗎?還是我們會有一個船長?」
「我有駕照。」他跟著微笑了,「放心吧,不會讓妳落難的。」
我知道。
她在心底回答,沒說出口,可睇向他的眼眸卻充滿了信任。
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因為每一回她需要幫助時,總會發現他對她伸出援手。
不知道為什麼,彷彿命運往走一樣,每回她有難時,他總是及時出現。
他不會讓她落難,他一定會保護她。
莫名地,她對他有這樣的信心。
* * * * *
他們在落日餘暉下游泳、釣魚。
事實上,負責釣起晚餐的人是他,而她,只負責在遊艇附近隨著海浪沉浮。色彩鮮艷的泳裝襯著藍海白浪以及遠方橙紫色的暮靄,落入莫傳宇眼底成了一幅最美的圖畫。
她玩得很開心,他同樣心情愉悅。
「喂!你釣到幾條魚了?」總算過癮的藍靈忽地翻出水面,一面攀回遊艇,一面問道。
「兩、三條吧。」莫傳宇笑著響應,拋給她一條白色浴巾,「擦乾吧,小心著涼。」
嗯。」她接過浴巾,首先將俏麗的短髮擰乾,接著,坐上莫傳宇身旁的座椅上,隨意擦拭著一雙美腿。
充滿誘惑意味的動作做來漫不經心,卻緊緊吸引莫傳宇的視線。
目光隨著浴巾上下移動,他忽覺有些喉嚨乾渴。
擱下釣竿,他連忙站起身,「要不要喝點什麼?冰箱裡有飲料。」
「嗯。給我果汁。」她燦笑響應。
「沒問題。」說著,俊挺的身軀走下甲板,一分鐘後,再度出現。
他遞給她一瓶橙汁,自己則拉開啤酒罐,狠狠灌了一大口。
「幹嘛喝那麼急?」她看著他不停地往嘴裡猛灌啤酒,微微挑眉。
「渴了嘛。」他淡淡應道,重新在她身旁落坐,眼眸一揚,望向遠處逐漸沉落海平面的火紅日輪。
她也靜靜看著,「好漂亮。」
「嗯。」
朦朧的夕陽本來就美,依傍著海平面落下的日輪更是動人心魂。藍靈看著,不覺屏住呼吸。
她怔怔地望著,映著夕照的麗顏如夢似幻。
她帶著讚歎的心情凝望日落,而他,帶著同樣的心情凝望她的側面。
好半晌,她忽地微微地笑了,蘊著幾分迷濛的笑意瞬間奪去他呼吸。
「大學時我也曾經看過一次這麼美的夕陽。」她輕輕開口,嗓音低啞,堆積著某種道不盡的懷念,「在墾丁,參加救國團的時候。」
「救國團?」他傻傻地看她,看她屈起一雙曲線窈窕的長腿,柔美的下頷輕輕擱在膝頭。
「我們到墾丁玩浮潛。」細聲細氣的嗓音宛若歎息,「我跟他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
他﹗
突如其來的代名詞如一桶冷水,瞬間澆熄莫傳宇癡狂的熱情。
他握緊雙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她還想著朱霆御!
他帶她出海,千方百計想讓她開心,讓她忘掉白天時遭媒體記者圍攻的窘迫與傷痛,可她竟然還是想著那個害她陷入如此境地的男人!
對著這一片闊朗大海,對著如此美麗動人的霞光夕影,對著眼中只容得下她的他,她念念不忘的,竟然還是那個男人!
那他算什麼?她究竟當精心為她策劃這一切的他是什麼?
莫傳宇深深呼吸,有股衝動想掉頭離去,開著遊艇直接飆回港灣,從今以後與她各不相干。
他想走,想離這個女人遠一點,離這狠狠切割他的心痛遠一點!
他必須走,必須離她遠一點,否則他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會失去理智,突然對她做出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怎麼啦?傳宇,你的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她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擔憂地問道。
他沒回答,指尖依然緊緊掐著掌心,眸底,悄悄凝聚風暴。
「傳宇,你沒事吧?」
「……我沒事。」
「真的嗎?」
「真的。」
「那就好了。」她鬆了一口氣,「我還打算今晚好好瘋一瘋呢,要是你不能陪我就太可惜了——你知道嗎?其實今天是我生日。」
「……我知道。」
「你知道?」她驚訝地揚眉。
「我知道。」莫傳宇沉沉重複,肯定她的疑問。
他知道今天是她生日,就因為知道他才沒有掉頭離去,就因為知道他才不忍心掃她的興。
今天是她生日。壽星,有權利任性不是嗎?即便她的任性在不知不覺中刺痛了他——
「妳想怎麼瘋?」回過頭看她時,星眸早已散盡風暴,眼神一貫調皮,神態一貫瀟灑,「不論怎麼瘋我都奉陪。乾脆跳場脫衣舞吧?我知道女人過了三十,身材肌膚都不行了,要不要趁還能看的時候秀一季……」
還沒機會說完,嘲諷的言語便被她威脅揍他的拳頭給堵了回去。
「莫傳宇!你找死啊?」她怒目圓睜,粉拳在他面前來回晃動。
「拜託!妳應該覺得安慰好不好?還有人願意忍受妳這晚娘身材,不錯了!」他笑嘻嘻地逗她。
「什麼晚娘身材?你什麼意思?」她不服氣地站起身,有意無意地朝他展示仍舊傲人的纖美身材,「本小姐腰是腰,臀是臀,身材好得很,OK?」
「是是是,妳身材很好。」他舉起雙手假裝投降,可眸光在梭巡她一圈後忽地深沉。
她注意到了,心跳一亂,王頰驀地染上薔薇色澤,「你……看什麼看?」
「幹嘛?沒自信啊?」他嘲諷她,卻還是頗具紳士風度地乖乖轉頭,假裝整理著釣竿,「要不要去沖個涼換件衣服?差不多該吃晚餐了。」
「哦,好。」她點點頭,一面拾起浴巾裹住自己。
若有深意的眸光追隨著她,直到娉婷的倩影緩緩消失於底艙門口。
* * * * *
晚餐,很簡單,卻很美味。
幾樣簡單的微波食品,再加上莫傳宇親手烘烤的魚,兩人吃得不亦樂乎,拿著筷子像孩子般你拍我的,我拍你的,放著自己面前的東西不要,偏要從別人嘴前劫去食物。
除了烤魚,藍靈還吃了不少微波的奶油烤白菜,莫傳宇則喝了不少啤酒。
事實上他簡直是一罐接一罐不停地灌酒,喝完Bucks還不過癮,連Colona也幾乎被他清光。
「喂,你會不會喝太多了一點?」看著他不停喝酒,藍靈不禁顰眉,「男人喝太多啤酒小心有啤酒肚哦。」
「啤酒肚?」他聞言呵呵地笑,一面打了個酒嗝,「放心吧,我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頭髮多了些,肚子平了些,喝多點無所謂啦。」
不錯,他的身材是很好,小腹也結實得讓人嫉妒,可不表示他就能喝那麼多酒啊。
喝酒傷身,難道他不曉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