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行呢?」那婦人見金鐲貴重,不敢就收.忙道:「我們不能收的,太貴重了……」
「沒關係的,大娘只管收著就是,這些東西我還有好些呢!」也虧得厲柔生性大方,從小又離群索居,沒有金錢觀念。後來跟著陸雲軒也是什麼都不缺的,是以從不將錢財珍寶之物放在心上。
那婦人再三推辭不過,只得收下。
回程的路上,厲柔見陸雲軒臉色不悅,又一聲不吭的,便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他不理會。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生氣,可是厲柔又想不出是何事得罪了他,只得陪笑道:「大哥,你怎麼不高興了?你說出來,柔兒給你想辦法,也替你出出氣去。」
「哼!除了你還有誰敢惹我生氣?」他氣道。「你也別哄我高興了,我早知道你是沒有良心的。」
厲柔不明究裡,忙問道:「我怎麼了?」又忙回想剛才發生的事,卻仍不明白陸雲軒為什麼生氣。吶吶道:「人家沒怎麼樣啊!」
「哼!還沒怎麼樣?我千挑萬選買來給你的東西,你倒大方。隨手就送人,一點兒也不知道珍惜。」陸雲軒怒道。「你忘了嗎?那只鐲子原是一對的,你嫌兩隻金鐲子戴起來太沉,所以把另一隻擱在盒子裡。你什麼不好送,偏要送那只鐲子,現在把這一隻給了人,這對鐲子還成得了事嗎?」他氣呼呼的說道:「東西事小,心意事大,我看你根本從來就沒把我放在心上。你以後也休想再向我要東西了,我再不理你!」
厲柔被罵得啞口無言。
「那……那我現在就去跟那個大娘要回來。」她後悔莫及,急得就要轉回去把鐲子要回來。
「哪有送了人的東西又要回來的?」陸雲軒忙拉住她。「送了我的東西也就罷了,難道還要把我的臉也丟了不成?」
「大哥……」厲柔不敢看他,垂著頭,聲如細蚊道:「那怎麼辦呢?柔兒又不是故意的……
「你啊!就是非得要人教訓一頓才行!」陸雲軒原也是逗她的,如今見她一副後悔的樣子,也就不忍心了,托起她的下巴,看了她半晌,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大哥還會不知道你的迷糊性子嗎?老是瞻前不顧後的。如今我也懶得跟你計較這些了。只是別人呢?趕明兒你到了凌霄院,上上下下只伯也會收到不少的見面禮,譬如你太婆婆給你條鏈子,若見你一轉眼又送給別的丫頭,你說她心裡會怎麼想?臉上又怎麼過得去呢?
人家可不一定會說你大方,反倒像是你瞧不起人、沒將人家禮放在眼裡似的。」又捏捏她的小臉,溫言道:「這些話平時也跟你說過不知幾百次了,可是你總是當耳旁風。今兒個乘機再不教訓教訓你,你到了人家那裡若還是這麼左手進、右手出的,那該怎麼辦才好?」
「大哥……」厲柔聽了,又是羞愧又感激。投到陸雲軒懷裡,輕聲道:「柔兒記住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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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出發,陸雲軒仍是帶著厲柔先行,與卜鎮約好傍晚在春水鎮會合,再一塊投宿鎮上的客棧休息。」
因為明天就要在太和鎮與凌家入碰面,晚上,陸雲軒又再盯吁厲柔幾句。
「你過來看看,」他打開一個錦盒,章出幾樣玩意兒。「這個盒子裡有些珠子和小金元寶,是準備讓你送給身夯的丫頭或是嫂娘的。另外強也吩咐了菱兒、蓮兒隨身要多帶幾串銀錢跟著你,你若有需要打賞其他下人的,只管找她們拿去。」又道:「大哥只能呆在那兒陪你幾天,往後一言一行你得自個兒謹慎些才好,知道嗎?」
厲柔點點頭,將錦盒收好。
「好了, 你也該休息了,明兒個還要趕路呢!」他道。回頭喚了羨兒進來,服侍她更衣就寢。」早點睡吧!」
「大哥晚安。」她道。
「嗯。」
當晚,厲柔睡至深夜卻被一陣盟夢給驚醒。
她在床上呆坐了半晌,一想起明天就到了凌霄院,外婆和其他的親戚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人?會不會待我好呢、會不會瞧不起我?或是一個不小心惹了他們不高興,又如何呢?
總之,滿心思緒總不能平靜,於是便起身換了衣裳,走到隔壁房輕敲陸雲軒的房門。
陸雲軒聽了,忙披衣開門。「柔兒,你怎麼了?不是睡下了嗎?怎麼又起來了?」
她也不答。
陸雲軒見她換了衣裳,又問道:「怎麼,你要出去嗎?」
厲柔點點頭。「我睡不著,想出去走走,大哥要不要陪我一塊兒出去轉轉?」
「現在嗎?」他微一遲疑。『現在已經很晚了呢.你還想上哪去呢?再說明天我們還要趕路……」話末說完厲柔已轉身奔了出去。
「柔兒!」陸雲軒喚道。但見她走得飛快,只得抓了外衣,迫了出去。
厲柔本來就以輕功見長,此時忽而鑽進小巷、忽而縱上屋簷地奔跑,陸雲軒一時之間倒是不易捉住她。
就這樣,兩人競在這夜深入靜的大街上,玩起官兵捉強盜的遊戲來了。
月正當中,夜風涼涼,他兩入縱情奔跑了一陣,倒是舒暢。一時停下來,攜手走到湖畔,一塊兒看著湖上凌波月影,與天上的明月上下爭輝。
陸雲軒見她神色悒鬱,正要開口。
厲柔卻揮揮手,示意他喋聲,道:「大哥你聽。」
陸雲軒傾耳一聽,只聽見隱隱紡約有人唱道:「艷陽天,白雲飄,桃花如火柳若煙……」
原來湖上畫肪裡有人尋歡作樂,歌妓正在唱歌助興。
「咱們過去看看。」厲柔好奇,足下幾個點水,便躍上了畫肪。
「柔兒!」陸雲軒勸阻不及,只得跟了過去。
畫肪裡有三個公子哥兒,坐擁著四、五個美人嘻笑,其中一個抱著琵琶正自吟唱。眾人忽地見到厲柔闖進艙裡來,俱是一怔。
「怎麼不唱了?」厲柔說道。「繼續唱啊!姑娘我就是來聽曲的。」
那些公子哥兒,原來想喝斥,但是見到厲柔的容色絕艷,比眼前的歌妓更勝三分, 便笑道:「好好,真是天降仙女,你就留下來陪陪我們吧!」 厲柔冷冷指著那名懷抱琵琶的女子。「我只說要聽歌,除了她留下,其餘沒事的人,都給我滾到船艙外邊去。別在這裡礙眼!」
「嘿嘿,好凶的丫頭。」
其中又一人跟著笑道:「沒關係,這才夠味!」
厲柔微一皺眉,抖出腰間的虹鞭,刷刷刷連著三聲,將三人—卷—甩的丟出艙外,幸而陸雲軒出手相救,在外面接了下來,安置在船尾,否則只怕都要給她摔到湖裡去了。其他女子見狀則是嚇得尖叫連連。
「你們也給我滾出去!」她喝道。
那些陪酒的女子連忙推推撞撞,爭先恐後的躲到艙外去。此時船艙裡僅剩下她、陸雲軒和一個歌妓。
她悠悠閒閒的坐下來,又喝了一杯酒,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對防雲軒說道:「大哥想聽什麼呢?」
陸雲軒不欲拂她的興,也跟著淡談的飲了一杯酒,半晌才道:「你說吧!」
「你會唱什麼?」厲柔問歌妓,又揮了揮手道:「算了,不拘什麼,你就挑首好聽的唱吧!」
那歌妓見他兩人雖然行止突冗,似乎沒有傷人之意,登時放下心,想了想,便輕拔琴弦,挑了一首淺詞,輕聲吟唱:
「苗陷香蓮十頃陂,小姑貪戲採蓮遲。晚來弄水船頭濕,更脫紅裙裹鴨兒。船動湖光彌彌秋,貪看少年信船流。無端陽水拋蓮子,遙被人知半日羞。」
這是一首描寫少女情竇初開的曲子,難為那歌妓唱得濃而不膩,顯而不露,嬌柔婉轉。聽者不禁心動神搖。
唱畢,厲柔拍手叫好,笑道:「好聽!再來一首。」
那歌妓微微一笑,說道:「多謝姑娘誇獎!」一時想了想,又選了首溫庭紹的更漏子,細細唱道:
「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驚塞雁,志城烏,畫屏金膜媽。香霧薄,透簾幕,調惟謝家池閣。紅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須雲殘,認長今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那歌妓聲音輕淺低徊,詞義纏綿,厲柔聽著不覺觸動心事。眼裡一酸,險些落淚。
她伸手抹抹眼睛,忽然發怒道:「別唱了!難聽死了,這首不好,這首不好,別唱了,別唱了。」跟著一掀桌子,將所有茶碗杯盤慚瀝嘩啦摔得一地都是。「討厭!討厭極了。」那歌妓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沒你的事,多有得罪,請見諒。」陸雲軒見狀,忙擲了一錠金子在桌上,然後一把抱起厲柔一躍而出,幾個點水,兩人又回到陸地上。
他將厲柔放下,柔聲道:「乖柔兒,怎麼了?怎麼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