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個孩子將他的話當耳邊風,雖然沒有再直接地傷害那隻狗,但他繼續揮舞著手上的棍子,在它面前作些挑釁的動作。
程昱舒氣炸了,伸手搶過了棍子,擲在一旁,罵道:「喂.我不是叫你不要去逗它嗎?」
「喂!你幹麼!」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大塊頭的中年男子。他走到程昱舒面前,質問道:「大人欺負小孩子啊?我兒子怎麼了?你說啊!」
程昱舒冷冷地說:「你是他父親?那你來得正好,你應該好好地教教他,叫他以後不可以欺負小動物。」
「那只野狗是你家養的啊?」他叫了起來。「關你什麼事?你要是看不過去,那你把那只野狗牽回家去啊!」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程昱舒也火了,不客氣地回罵道。「你講不講理啊!孩子不懂事也就罷了,怎麼你做家長的連愛護動物這點道理也不懂,那你以後怎麼教小孩子?」
「我怎麼教我兒子,關你屁事?」
「你……」薛穎眼看他們倆愈吵愈大聲,甚至已經有捲起袖子的動作出現。她擔心下一秒鐘就會出現流血鏡頭來。不過,她也認為程昱舒沒有錯,這對父子的確都應該好好教育一下才對。她上前去拉住程昱舒,說道:「昱舒,別跟他吵了。我們說什麼也沒有用,不如到學校跟老師說去,讓他的老師來處理。」她指指那個男孩子。那個孩子身上穿著大安國小的制服,還別著名牌。「你是四年七班對不對?明天我就去找你們老師談一談,說你在街上虐待小動物。」
告老師這一招,對小朋友而言是最有效不過了。其他的小朋友一聽到薛穎的話,立刻跑的跑、逃的逃,尤其是穿制服的小毛頭跑得更快。
兩個大男人為之一愣。而那個小男孩則是急得快掉下淚來。「我……我又沒有怎麼樣!」
「還不承認,我明明看到你拿棍子打那隻狗。」她板起臉。
那個孩子低了頭不敢吭聲。
薛穎便又放緩了臉色,溫言道:「小動物也有生命,你打它,它也會痛也會生氣的啊!以後別再這樣了,知道嗎?」
他點點頭。
「乖!」薛穎一笑。「那我就不去告訴老師了。」
那個男孩終於破涕為笑。隨之,就被他老爸拎回去了。「回家了啦!猴死囝仔!」
此刻程昱舒對薛穎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麼聰明又明理可愛的女人,配我剛剛好!一定要娶過來做老婆才行。他想。
送她回家時,他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地說:「薛穎,我……我有話要對你說,我……」
「昱舒!」她忽然阻止他說下去。也許是他那又緊張、又靦腆,還有些興奮的神情,觸動了薛穎。她有預感他想講些什麼。「……我……請你不要……」卻不知道該如何來表達,她什麼也不想聽。
「你不給我開口的機會,是不是在害怕什麼呢?」他看穿她的心思。「你害怕我會說出一些你不想聽的話,是嗎?」
「不是!」她不肯承認。「我沒有害怕什麼,我只是……」
她話未說完,程昱便介面道:「那就好,反正我只是想說「我愛你」三個字而已,沒別的事。」一副再自然不過的神情。
薛穎驀然一驚,繼而氣憤。該死!他為什麼偏要說出來呢?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偏要破壞掉?她氣得當下轉過頭去,掏鑰匙開門,不再理他。
「你不是說你不怕的嗎?」他將她的身子板過來。
「我是不怕,可是我生氣!」她推開他,怒氣一發不可收拾,叫道:「我討厭你!你這個白癡,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你……我討厭你!」
「為什麼不可能?只有死人才不可能,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不可能?」他故意刺激她。「我說錯了嗎?你心裡掛記的傅維恆早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啪」的一聲,程昱舒臉上竟挨了薛穎一個巴掌。火辣辣的,他一愣。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不等程昱舒反應過來,她早已進屋,並且關上門。這就是她想娶的女人嗎?這個打了他一巴掌的女人?可惡!程昱舒怪的不是薛穎,而是自己!為什麼偏要愛上這個不講理的女人!
第七章
「昱舒!」
程昱舒聽見有人喚他,回過頭來,原來是立原。和薛穎接觸久了,她的朋友他已經大致相熟。
「嗨!立原,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
「我住在附近啊!」立原將車子停在他身旁。「你怎麼在這裡?」
「剛才出完診,正要回去。」他指指對面一幢公寓。「替一隻大丹狗接生。」
「喔!」立原頓了頓。「你趕時間嗎?要不要上我那兒坐一下,我們聊聊。」
「好啊!反正回去也差不多要關門了,應該沒什麼事。」他說。
到了立原住處,昱舒先撥了通電話回去說一聲。
「陪我喝一杯吧!算是給我餞行。」立原拿了瓶紅酒出來。
「餞行?」他一愣。「你要去哪裡?」
「我在美國的教授,最近拿到西維吉尼亞大學的一份研究基金,他打電話來,希望我過去當他的研究助理。」立原替兩人倒酒。「我想我回來也有四年多了,趁這個機會順便回學校去充充電也不錯,而且我一直也對病理研究滿有興趣的。」
「你真的決定了?你跟薛穎說了嗎?」也許是人同此心,所以他輕易就看出來,立原一直都默默地愛著薛穎。
他們是情敵,也同是得不到薛穎歡心的失意人。
立原搖搖頭。「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不過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過兩天,我會跟怡如和薛穎說,也順便去辭了基金會的工作。」
他看著立原,半晌才道:「這個決定和薛穎有關吧?」
「我也這麼問過我自己。」半晌,立原飲盡了杯中的酒,苦笑道。「也許吧!不過,總而言之,為的還是我自己……我想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我和她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開始不開始的。」立原又笑。「一直以來,不管傅維恆在不在,她都只是將我當好朋友,我不願讓她為難,所以也一直配合著她的步伐,與她相處時裝得比她還自然……事實上我很痛苦,我總希望有一天能等到她……」
「你為什麼不乾脆告訴她?讓她知道你的心意?」
「那只會把她嚇跑的,她很膽小,又不敢當面拒絕人。我猜她會躲得遠遠的,想盡辦法避不見面。讓你等不到人,死了心之後再回來。」他無奈地笑了笑。「我既然知道她就是這種人,那又何必把事情弄得這樣尷尬呢!」
程昱舒一直不知道立原竟然愛她愛得這樣深。縱然彼此之間算是情敵,但此刻他也為立原的付出而感動。
「她的心裡仍是只有傅維恆。」立原又飲了一口酒。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傅維恆也已經死了。」程昱舒冷冷地說。
「是嗎?過去了嗎?你真這麼認為?」立原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原來你跟我一樣傻!那時我也是這麼想,可是事責明明擺在眼前,實在由不得自己繼續騙自己。」
程昱舒被他嘲笑得氣了起來,然而立原說得的確沒錯,他還為此挨了薛穎一個巴掌。
一時之時,也覺得洩氣,況且人家都說「唇亡齒寒」,如今眼見立原落得如此下場,他不由得也跟著涼了半截,跟著飲了一杯。
「傅維恆、傅維恆,老天爺!難道我會開始恨一個死去的人?」他喃喃地道。
忽然之間,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怎麼兩個堂堂的留美碩士居然都為了一個女人而失意惆悵!
「那時,有許多人都以為我在他們之間也軋上了一腳。真是好笑!」立原邊笑邊說。「不過,我還真的為她鬧了一次家庭革命喔!」
「真的?」昱舒極有興趣。「說來聽聽!」
酒逢知己千杯少,兩人邊談邊喝,要不了多久便已微醺,醉意一湧上來,更是一會兒同仇敵愾似的慷慨激昂,一會兒又同是天涯淪落人似的互相憐憫,又哭又笑,每每最後一句都是:「薛穎沒良心!不理她了!不理她了!她沒良心!」
「對!」
「不管她了,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們都不要理她了!」
「好!」
兩個人就這樣直鬧到半夜。
※ ※ ※
第二天,薛穎正要出門上班時,遠遠地看見程昱舒趴在方向盤上小盹。她微覺奇怪,本不想理他,都說了不想再見他的,她想。可是走了兩步,又不放心,便走過去喚他。
「昱舒,你醒醒,你怎麼還不去牧場呢?」她隔著玻璃窗叫著。見他沒反應,便開了車門搖醒他。「昱舒,你不舒服嗎?怎麼睡在這兒?」
程昱舒迷迷糊糊地台起頭。「啊!是你啊!」然後「哈啾」、「哈啾」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