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到了,他送她到門口。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陪陪你?」再給她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還不快回答「要」?
「不用,我沒事的!謝謝你。」
他絕倒,憋著滿肚子怨氣下樓去。
※ ※ ※
「姑媽!姑媽!」程昱舒懶得下車,索性搖下車窗對著獸醫院大叫。「我今天晚上有事,待會兒就不過來了。」
「喂喂喂!」姑媽在裡頭聽到,忙丟下洗到一半的狗兒跑出來,巴著他的車窗罵道:「你又有什麼事?三天兩頭的翹班,像什麼話!不行!」
「今晚中正紀念堂前面有露天音樂會,是柏林交響樂團耶!」
「是上班重要,還是聽音樂會重要?」她氣道。
「這些都不重要。」程昱舒嬉皮笑臉地說。「是交女朋友最重要。我要帶她一塊兒去聽。」
「交女朋友?」這下姑媽的興致可高了。「是誰啊?帶來給姑媽看看!」
「你又不是沒見過,除了薛穎還有誰?」
「還是她啊!我以為你換人了呢!」她有些不樂觀地說。「她不是不太理你嗎?再說她長得那麼漂亮,我看八成已經有男朋友,你別一頭熱了。」
這時姑丈也出來了。「是啊!我看人家對你好像沒什麼意思。」他也不看好。
「什麼嘛!」怎麼連自己人也打擊他的信心。這兩個親戚還真夠意思。「我一定會追到她的,你們等著看好了,不跟你們說。真是的。」
他用力踩下油門呼嘯而去。留下那對夫婦互相賊賊地一笑。
「這個傻小子!偏要氣氣他。」姑媽搖頭歎息。「你說他追得到薛小姐嗎?」
「你別忘了他那個倔強的牛脾氣,我看他不追到手,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 ※ ※
「走嘛!走嘛!」程昱舒拚命鼓吹她。「機會很難得的,我一個月前就想買票,可是根本買不到,我朋友說他們的票才上連線的訂購系統五天就銷售一空了。現在好不容易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看到現場轉播,不去太可惜了。」
「可是,我今天有點累……」
最近跟程昱舒走得太近了些,她又開始警覺。
「累也沒關係嘛!只是去聽聽音樂,又不費力氣。」他死皮賴臉地說。「去嘛!去嘛!人家不都說音樂是消除一天疲勞煩悶的最好良方嗎?」
「是嗎?」她懶洋洋地蜷在沙發裡。「我只知道充足的睡眠更重要。」
「拜託!」他幾乎辭窮。「小姐,你看看現在才六點,你再累也不會六點就上床吧!」
「可是……」
「我保證十點以前送你回來,好不好?」他簡直已幾近哀求狀態,只差沒跪下來了。
「好吧!」薛穎無法,只得答應他。「那「咪咪」……」
「那裡人多,走丟了可就麻煩,如果把它放車上,你又不放心!,我看還是把「咪咪」留在家裡,別帶去的好!」
當晚,中正紀念堂前廣場和草地上坐滿了人,多數是相倚相偎的小情侶,再不就是結伴而來,彼此靠得東歪西倒的學生們。
薛穎和程昱舒兩個本來倒是正襟危坐的,可是時間一長她就覺得有些累,難免不由自覺地漸漸將重量轉到身旁的程昱舒身上。
他等了一個晚上就等這個。於是順水推舟、大大方方地將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讓出來,再若無其事地將他的手臂輕輕搭上她的肩。
薛穎此刻的心情已然放鬆地融入音樂裡,對此倒也沒什麼異議。
觀眾熱情的掌聲和狂喊安可讓原來九點半就該結束的音樂會一直延到十點。曲終人散時,薛穎竟還有些流連忘返。
「怎麼樣,沒有後悔跟我出來吧!」程昱舒得意的說。
她故意搖搖頭。「我還是寧願待在家裡睡覺。」
他氣結。
※ ※ ※
「怎麼回事?」
程昱舒送薛穎到門口,卻看見她的大門敞開著,而且她的門鎖上有明顯被破壞的痕跡。
小偷?兩人都是一愣。
程昱舒立刻將薛穎拉到背後。「我先進去看看,你在這兒等著。」
他一推門進去,首先看見的是所有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甚至家飾也被砸毀無遺。直覺反應是這絕不是普通的竊案,根本是蓄意的破壞。
蓄意的……
程昱舒腦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馬上就聯想到「咪咪」。「咪咪」呢?
「「咪咪」,「咪咪」,快出來。」他低喚著小貓,一邊四下尋找。
老天爺,讓它逃過這一劫吧!
可是當他發現地毯上的斑斑血跡時,他就知道不好了。果然,在薛穎的房裡他看見倒臥在一灘血泊中的「咪咪」。
他蹲了下來,那只美麗溫順的波斯貓頸部被人深深地劃了一刀。還有一些血水從傷口裡不停地滲出,流過之處將它純白柔軟的毛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程昱舒跪在地上呆望著它。他一眼就看出它已死了一段時間,然而他還是想證實一下,伸手去探視「咪咪」時,他發現自己的手竟隱隱在發抖。
「該死!是哪個該死的混蛋?」他忍不住滿腔的痛心與氣憤低吼著。
「昱舒,怎麼樣了?」薛穎在門口等了許久,不免他出來,心裡焦急。「你有沒有看到「咪咪」?」
他聽到背後有聲響,知道薛穎走近。不,不能讓她看到。他趕緊順手抓過一條毯子蓋住眼前殘忍的畫面。
太遲了!她已經看到了。
「「咪」……」薛穎看到她心愛的「咪咪」變成一團血淋淋的貓屍。那一刻,甚至忘了尖叫,靠著房門頹然倒下。
程昱舒趕過去扶著她。
「薛穎。」他覺得此刻靠在懷裡的她,就像個無力無助的小嬰孩。
「「咪咪」……你能救救它嗎?」她抓著他的衣襟,無助地懇求他。「你一定能救它的,對不對?求求你……」
數年前的早晨,傅維恆將新買的小貓咪扔進她被窩裡的笑護情景突然浮上眼前。「咪咪」是她和傅維恆最重要的牽繫之一,而今,連它也離她而去……
她所求不多,只冀望保住一絲半縷的情結而已……
「對不起──」
「「咪咪」……連它也走了。」她茫然地呆望著前方,眼光木然無焦點。
程昱舒沒說話,只是摟著她,輕輕地搖晃著。「薛穎,沒事了,沒事了……」
※ ※ ※
程昱舒將薛穎哄到樓下住處先休息一會兒。可是薛穎整個人呆呆的,既不哭也不說話。
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寧願她哭得撕心裂肺,也好過目前退縮封閉的心理狀態。
對了,還有一個人可以求救。前陣子薛穎曾經留給他方怡如的電話,以免「咪咪」臨時突發什麼狀況,而他聯絡不上她。當時還曾經嘲笑她簡直把貓咪當成小孩子來照料,現在那個聯絡號碼倒派上用場了。
「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方怡如接到他告急的電話,馬上趕了過來。
她焦慮地團團轉。
薛穎一見到方怡如,終於嚶嚀一聲地哭了起來。「我的「咪咪」死了……我知道……是他……他殺了我的「咪咪」……」
方怡如明白,薛穎指的他,除了鄭家勝,再無別人。
「是不是上次那個傢伙?」程昱舒問。
「怎麼?你也見過他?」她驚道。
他點點頭。「上個月在停車場,我見他拉著薛穎不放,就修理了他一頓,」又說:「我看報警好了,那個傢伙簡直無法無天了。」
方怡如沉吟了一會兒,又看看薛穎。這兩年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如果報警鬧開了,只怕薛穎又不得安寧。
「暫時不要吧!我明天就找保全公司的人來,二十四小時保護薛穎的安全。」
那不等於一舉一動都讓人給盯著。程昱舒雖然不喜歡這個建議,可是他尊重方怡如的做法,只得閉嘴。
「薛穎,你別難過了,明天我再抱一隻一模一樣的小貓來給你,好不好?」眼見薛穎傷心,他想盡了法子安慰她。
誰知薛穎非但不領情,反而把一切怪到他頭上。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說要把「咪咪」留在家裡的,都是你害死它的。」她哭著。「我才不要你的貓,誰稀罕你的貓!」
程昱舒一愣,甚為尷尬。
「薛穎,你怎麼這樣呢?」方怡如忙說道。「昱舒也是好意啊!」
「都是他要我把「咪咪」留在家裡的,都是他。」她還是哭著。
他被指責得啞口無言,想想還真有點那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味道。雖然他的確有些自責,不過薛穎全數怪罪於他,還是讓他覺得受了傷。
程昱舒默默退出房間。
「咪咪」的地位,顯然比他重要太多。
第六章
「昨晚的音樂會怎樣啊?」第二天,程昱舒才一進診所,姑丈姑媽就忙不迭地打聽。「昨兒個情場上,戰況如何?」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沒好氣的說:「不怎麼樣!」
難不成要說,馬前失蹄嗎?雖然這是實話。
他們兩老活了這一把年紀,瞧這情況也知道他肯定是踢到鐵板了,為求自保,互相使了個眼色,馬上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