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蘭好生氣,她的口氣分明瞧不起黑手。「他真的是黑手,也是我的男朋友!」一直對秋虹沒什麼偏見,但現在可蘭開始討厭她。
拓野環住可蘭的肩,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他瞧多了,才會到車行去。
「小姐如果沒事,我們要走了。」拓野冷淡地說。
「等一下、等一下。」秋虹阻止,驚愕過後是一臉嘲笑。「你真的是黑手?」
她瞧拓野的打扮,普通休閒服,而可蘭表情也不像開玩笑,那麼是真的嘍?秋虹高興地想歡呼。哈!翟可蘭居然交了個黑手男朋友!
她故意拉她到一旁,假惺惺地說:
「可蘭呀,我跟你說真的,勸你早點分手,不然真的會被人笑死。」她歎息:「碩士跟黑手?你應該只是玩玩吧?傳出去怎麼能聽啊。你要為將來打算啊,憑你的美貌跟聰明,還怕找不到好對像?還是說……」秋虹挑起眉,曖昧地看可蘭跟拓野一眼,「你可要小心一點啊,可別『鬧出人命』來,這可就糟了。」她呵呵直笑,看拓野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可蘭從來沒這麼生氣過,雖然她是說給她聽,音量卻不小,拓野是可聽得一清二楚。她居然傷害拓野的自尊心!
「秋虹,你這樣說太過份了!」嬌柔的可蘭難得說話大聲。
「有嗎?」秋虹故作驚訝,「我只是關心你呀。」說得像菩薩再世一樣慈悲。
可蘭深呼吸,正要理論,卻被拓野阻止,他牽起她的手:
「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逛逛,烤魷魚快冷了。」他抬了抬手上袋子,表情平靜無波。
「可是她……」可蘭抿起嘴,覺得好對不起拓野。
拓野連正眼都懶得瞧王秋虹,「不需要浪費時間。」他牽著可蘭往老街方向走去。
走沒幾分鐘,可蘭愈想愈難過,都是她才害拓野遇到這種事。
是黑手有什麼錯?跟他交往有什麼錯?以有沒有錢、學歷高低來分階級是對的嗎?她愈想愈覺得對不起拓野,抿著唇,大眼睛裡凝聚淚珠,無聲地啪搭啪搭落下來。最喜歡的烤魷魚也不再吸引她,她真的好討厭王秋虹,怎麼會有人以傷害別人為樂?
「可蘭,」拓野歎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停下,抬起她的頭,見到她的淚,心一痛。「你真傻,為了那種人說的話哭什麼呢?」他溫柔地以拇指拭去她的淚。
「我才不是為她。」可蘭哽咽,「對不起,害你受委屈了。」她索性抱住拓野哭起來。
傻可蘭。拓野閉眼,拍撫她的背,像安慰小孩子。狗眼看人低的人太多了,今天要是那女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怕不開始必恭必敬起來?對人性他看得透徹,卻牽累了可蘭,讓她難過成這樣。善良勇敢的可蘭,如果他真是黑手,可蘭未來要面對的將不只是王秋虹一個人。
等可蘭的抽泣變成哽咽,拓野捧起可蘭的臉,讓她看著他的眼,緩慢地說:
「可蘭,社會上這種人很多,幾乎到處都是。如果你真的跟黑手……跟我交往,這種事將會常常發生,你受得了蜚短流長嗎?想像一下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說閒話的感覺,跟一個黑手在一起,你會受到很大的委屈。」
可蘭好迷惘,「常常發生?為什麼會常常發生呢?為什麼大家都只看外在條件呢?戀愛不是兩個人開心就好了嗎?我愛你不是愛你的身份呀,我喜歡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學歷跟財產啊,這不是很單純嗎?為什麼要把事情弄複雜呢?」她的淚又冒出來,「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人呢?太可惡了!」她氣呼呼地抹淚,小手握拳,看來想狠狠打王秋虹幾拳。
「人就是這樣,喜歡評斷別人,自以為是,這種事情太多了,遇上了,笑笑就算,沒什麼好在乎的。」拓野像在教導小娃娃,讓可蘭瞭解人性的可怕。
是這樣的嗎?可蘭望著拓野,她好愛他,難道她的學歷會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這實在太可笑了。會常常發生嗎?她不准其他人瞧不起拓野,在她心中他是最了不起的,為了家人犧牲一切,努力工作,有理想、有目標。
她看他微笑的臉,又難過起來,他一定被傷得很深吧?可蘭默默發誓,她絕不會再讓拓野受到任何傷害。
「快吃你的烤魷魚,冷掉了。」拓野遞給她,摸摸她的頭。「走吧。」
※ ※ ※
午夜,拓野在家中埋首文件堆裡,電話鈴聲刺耳響起。
「喂。」他沒好氣地說。
「拓野?我啦!我在日本。」電話那頭是煬傑的聲音。
「搞什麼?十二點了打什麼電話?你那邊也一點了吧。」拓野一邊說話,手沒閒著,一邊飛快地用筆批閱。
「真是冷淡,」煬傑好委屈。「這可是國際電話呢。」
「有事?」拓野不囉嗦,單刀直入。
「當然有。」煬傑發出長長的歎息聲,「蜜兒又溜掉了,這該死的小妮子,非要我累死才罷休。你知道她這回跑到哪?澳洲!我的老天,等我逮到她一定要把她制得服服貼貼,不然我下半輩子可慘了。」不用看表情,光聽聲音也知道他此刻是一臉哀怨。
拓野笑起來,煬傑就是愛要嘴皮子,他愛慘章維蜜,被制得死死的是他自己。
「不錯啊,環遊世界,我還沒這福氣呢。」他拿起另一份卷宗看。
煬傑咬牙切齒:「你儘管說風涼話,改天吃苦頭的說不定就換成你!」他疲憊地攤在飯店大床上,瞪視天花板,想著要怎麼逮到蜜兒。
「我?不會的。」拓野搖頭,可蘭沒有章維蜜那麼刁鑽任性。想起可蘭,他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說到這,你跟可蘭進展看起來滿順利的,告訴她事實了沒?」煬傑關心。
事實?拓野頓住,放下卷宗,眉心皺了起來。
沉默片刻,煬傑嚷道:「不會吧?她還以為你是黑手?你還讓她以為你是黑手?」煬傑嘖嘖有聲,語氣幸災樂禍。「這不像你的作風啊,都交往這麼久了。難道……你只是玩弄人家?」他耍嘴皮子。
「有心情操心我,不如想想怎樣才能找到你的女人。」拓野一句話把煬傑堵死。
玩弄?哈,他至今沒越雷池一步,都是為了珍惜她。玩弄?他根本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拓野歎息,他把自己逼到了什麼境地?想跟她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一見到她嬌柔信任的笑臉,他就什麼也說不出口。
真窩囊!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拓野喃喃咒罵,要是一開始明說就好了。但是剛開始他不曉得會這麼喜歡她,到了現在……唉,更難解釋了。可蘭從沒懷疑過他,一直以為他是黑手;他甚至擔心可蘭愛的是身為黑手的他,要是她知道他不是呢?
真該死,愈在乎愈難說出口。再過陣子吧!
「唉,英雄難過美人關。」煬傑悠悠歎息。他為了蜜兒弄得灰頭土臉,放下所有事情千里追妻,拓野則為了可蘭牽腸掛肚,擔心她的反應,至今還隱瞞她事實。
唉,當男人遇上女人,怎一個慘字了得。
深夜,兩個男人對著話筒感歎愛情真是泥淖,不小心一腳踩進去,從此翻天覆地、再無寧日。
從此是一生的牽掛。
第八章
早上十點整,歷書上說是今天最好的吉時。可蘭在房間點起薰香,瀰漫的淡淡香氣讓她頭腦清明,整個人神清氣爽。
她拉開窗廉,讓陽光透進房間,再打開一點窗戶透氣。
爸媽今天去醫院做義工,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可蘭小臉嚴肅,走到小茶几旁坐下。她今天要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跟拓野的將來。
那天遇到王秋虹,回來後她作了一場惡夢。夢裡她跟拓野走在街上,路上人來人往,她跟拓野正開心地講著話,突然,夢境一變,路上行人朝他們逼近,臉上是猙獰的笑,嘴裡說著惡毒的刻薄話,嘲笑拓野、譏諷她,人們愈逼愈近,他們幾乎要走投無路,被逼到一堵牆前面。男男女女仍然愈逼愈近,幾十張嘴巴愈變愈大,她跟拓野的身體卻愈變愈小。幾十張大嘴巴靠近她跟拓野,最後將他們一口吞了進去。
一片黑暗……
可蘭驚醒過來,嚇出一身冷汗!
不會吧?這是她跟拓野的將來?可蘭安慰自己,一定是那天拓野的話讓她作這種惡夢。一群陌生人嘲笑諷刺她跟拓野?怎麼可能嘛,用常理推斷也知道不可能。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卻沒什麼用。當可蘭連續作了三天惡夢,她決定正視問題。
她跟拓野有什麼問題呢?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們的感情好得很。可蘭想起兩人相處的快樂,還有……那些熱烈的吻。雙手捂著臉,她閉上眼睛,回想拓野的吻跟彷如帶火的碰觸。
五分鐘後,可蘭全身發熱,臉紅地甩甩頭,這裡不是重點。
她跟拓野談得來,喜歡彼此,唯一的問題,或者說別人會投以異樣眼光的,只有一樣東西,就是學歷。可蘭認真一算,如果算拓野是國中畢業,那他也不過比她少念十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