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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紀珞

  「那些怪聲是怎麼回事?」在她擦拭小臉的同時,他背對她調整心緒問。

  剛才他瞥見一地凌亂,又是肥皂、又是洗髮精罐子、又是翻倒的水盆,好似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混亂陣仗。

  「我想洗澡……不小心踩到肥皂、踢翻水盆和洗髮精,跌倒而已。」

  這兩天礙於傷口不能碰水,她只能躺在床上休養,連身上的衣物也不敢換洗,因為家裡只有她和商烈兩個人,總不能叫他一個大男人幫她洗貼身內衣褲吧?

  本來以為只要自己小心一點就不會碰疼傷口,豈料浴室裡的東西都像跟她做對似的,讓她一下跌跤、一下去撞浴缸,害她全身上下更酸痛了。

  看樣子差不多是這回事,商烈全身緊繃的戒備總算放下,另一種不自覺的擔憂取代原先的緊張。

  「有沒有撞傷哪裡?」他直覺回頭查看她的傷勢。

  「啊!」她一驚,又連忙遮掩。

  他尷尬地調回視線,粗嗓帶著命令。「把泡沫沖掉,身體擦乾,出來。」

  「我想洗頭洗澡……」可妍為難地輕蹙眉心。她才剛在頭上弄出些泡沫而已,根本還沒清洗完。

  「醫生說了,你的傷口盡量不要碰水。」否則癒合得慢。

  「我知道,可是不洗澡讓我好難受哈啾!」

  浴室的門還大咧咧敞開著,之前,慌亂之餘顧不及空氣和身上的水氣所帶來的涼意,現在,光溜溜的可妍敏感地打了個噴嚏。

  他意識到她的身體仍舊濕透,隨即把門關上,長手一撈,抓住一旁置衣架上的白色浴袍,別過威嚴剛正的臉龐不看她,伸長鐵臂,側身將浴袍遞給身後的她。

  「穿上,我討厭身邊有人隨時掛著鼻涕,噁心。」

  他怎麼不出去呢?門一關上,可妍頓時覺得空間本就不大的浴室,益發顯得窄小,連呼吸都窒礙了起來。

  「如、如果……你、你能先出去,讓我……」「我幫你。」

  啥?「你要……幫我?」是他說錯,還是她聽錯?!「我幫你洗頭。」商烈剛勁的方臉微微泛出紅潮,好在皮膚黝黑,看不出臉紅的端倪。

  什麼?可妍一愣。

  「你的手心也有傷,難道你想讓傷口惡化?」說著說著,他自己也頗尷尬,忍不住大聲了起來。「愣在那裡幹嗎!拿去穿上呀!」

  「哦!」可妍連忙接過浴袍穿妥,雖然對商烈不再懼怕,但最沒轍的還是他彷彿能將大樓震垮的斥喝,只要他嗓音稍大,她立刻就會很沒志氣地變成言聽計從的小老鼠。

  「我穿好了……」她道,不懂他下一步想做什麼。

  商烈終於能光明正大轉過身,這一仔細看,她頭上幾乎消失的泡沫和臉頰上略為乾涸的泡沫痕跡,讓他眉尖微弄—這個膽小鬼分明在虐待自己!

  「坐進浴缸,頭仰在這裡。」他踢了浴缸邊沿兩腳。

  可妍遲疑地看向浴缸,再望向商烈,他不語,但強悍的眼神已經明白告知不容她說不,沒膽量提出反駁的她,只好乖乖依言照做。

  商烈見她坐定,而後自己單膝跪在浴缸前,倒出些許洗髮精到掌心,在她黑髮上加水搓揉,轉眼,細緻的雪白泡沫如魔法般幻化出來。

  他以指腹和不抓傷她的力道,在她頭皮上輕按,修長指尖穿梭在她的髮絲間,完全不帶給她任何壓力,反而將他手指的溫度熨入她身體裡……在陣陣襲來的暖烘中,可妍的腦袋呈現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不知不覺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她完全沒想到,剽悍粗獷的商烈竟也能如此溫柔……商烈察覺她的氣息似乎不太對勁,以為仰坐的姿勢讓她不舒服,一抬眼,黑眸就這麼膠著在她起伏的胸前——加上周圍瀰漫著一股淡雅怡人的洗髮精香味,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他曾在她身上聞過這種味道,很適合她,柔柔淡淡的……「商、商烈……這、這樣就可以了。」

  或許容納了兩個人的小浴室終究大擠了點,空氣好像也逐漸變得稀薄,可妍不安地輕喚出聲,想結束這道令她無措的迷咒。

  他手上的動作倏地停下來。

  她這聲呢喃,無疑是雪上加霜,不,是火上加油,讓他下腹一陣躁動。

  「商烈?」

  她又喚了聲,根本不曉得商烈此刻內心的掙扎,他的理智正在與本能激戰,賽名為「柳下惠與大野狼之人獸決鬥」。

  氣氛變得詭異,在得不到回應下,可妍不安的回頭,卻望進一雙狂恣濃濁的侵略眼神,她不禁心慌意亂,慢慢往一旁退縮。

  眼前含羞帶怯的女人,柔美嬌弱得幾乎溺斃商烈,宛如受到蠱惑般,他情不自禁傾身向前,吻住那兩瓣渾然天成的嬌荏櫻唇——兩唇相接的剎那,好似有什麼照亮了他空冷已久的心房,他戀棧地想抓取這簇焰苗,就算燙傷也毫不足惜!

  淺嘗的啜吻撫慰不了商烈體內源源不絕的躁動熱流,他不知饜足地加深吻勁,唇齒勾挑著她小嘴裡甜美的馨香,火熱的滑舌本能地找尋共舞的親密舞伴。

  鏘!人獸決鬥第一回合,大野狼獲勝。

  他的唇看似堅毅剛峻,但觸碰起來卻出奇得柔軟溫暖;明明是個霸道的吻,卻令她心上某個空虛的角落充實了起來。

  但一切降臨得太快、太突然、令她不知所措,全身的氣力似乎早在兩唇相觸時就被抽光了,她只能被動地任他深入品嚐,被迫接受他純然的男性氣息,騷動著她波瀾四起的心湖,週遭彷彿開始旋轉……發覺她微顫的嬌喘,商烈用力地從迷亂的深淵尋回理智,發現自己的喘息亦如此粗重激盪天……他剛才是怎麼了?!竟然對她……該死!

  吻她的感覺該死的好,卻也該死的失職——他不該在工作時對任務對像……這簡直是褻瀆職責的過失!

  他怎麼——犯這種錯誤!以前並不曾這樣呀?!「我很抱歉。」一次的失職就夠了,不能再犯。

  鏘鏘!人獸決鬥第二回合,柳千惠獲勝,雙方爭戰取得平手。

  可妍渾身僵直,胸口被他的道歉一扎。吻她難道是個錯誤嗎,否則為何對她說抱歉?是因為不能吻她、錯吻她,抑或是……不該吻她?

  「沖水了。」

  「好……」聽出他語氣裡驟降的溫度,她感到心口泛出難言的酸楚。

  溫熱的清水從發間穿過,在雙方的沉默下,結束洗滌。

  「好了。」他隨手拿了一條乾毛巾覆在她頭頂後,逕自離開,門扉開啟又再度關上,徒留她面對空氣中已然變質的氛圍。

  聽出他的嗓音冷了好幾度,她從毛巾半遮的視線中睜開眼,迷惘地怔望他離去的背影。

  之前,他雖然給她一股壓迫感,但卻沒有過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可妍心裡萌生了某種感受,那就是她不習慣他現在的樣子,非常不習慣。

  浴室尋回寬敞,燠熱不再,可妍心中卻進駐一股悵然若失的涼意。

  她一手抱緊手臂,一手撫上殘留有他溫度的唇……

  第六章

  數日後,可妍身上的傷勢大都痊癒,只剩右膝仍需久一點的時間復原,目前走路仍稍嫌吃力,但她依然選擇來拜訪「爺爺」。

  這個改變她平靜生活的「紛擾」,盡早解決愈好。

  所以她打了通電話給江律師,江律師便派人開車接送他們來到此處。

  晌午,走在寧靜清寂的石板步道上,兩旁白瑩瑩的不知名小花,隨風搖曳,輕送淡然芬芳,彷彿在為冬日裡難得清碧如洗的天空歌頌。

  這裡是溫家的別宅,偌大的佔地處處可見中式傳統庭園設計造景,富麗氣派之中倒也不失雅致。

  可妍發現自己並不討厭這個地方,但即將見到未曾謀面的爺爺,她的心情仍舊不安。跟隨一名年輕女傭已然放慢的腳步,可妍的腳步愈接近目的地,反而愈發遲疑。

  「腳痛?」走在她身旁的商烈,盯著她的頭頂突然問。

  「還好。」她輕搖頭,繼續一跛一跛緩慢前進。

  他沒再開口,就像自從那天在浴室吻了她之後,他也不再提這件事,彷彿當它是個意外的小插曲,不值得談,也不需要談。

  那天的吻究竟有什麼地方不對?這個疑問有如一個重錘懸在她胸中,往上提也不是,往下放也不是,呼吸因而窒悶難順。

  商烈頓步不語,僅以若有所思的黑眸緊盯她行進漸緩的纖瘦背影。

  他跨步上前,鐵臂攬住她的肩頭,將她摟在身側——面對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可妍驚訝抬頭,思緒全遭打亂。

  「我們講好的。」他不疾不徐道,平靜無波的炯眸沒看向發愣的她,而是直視前方。

  可妍驀然明瞭。

  對喔,俐姨提醒過他們,要裝也要裝得像一點,免得引起他人懷疑。

  他們身處溫家別宅,商烈也將以未婚夫的身份和她一起面對溫年升,他們不能生疏得好像陌生人一樣。

  老實說,如果只有她一人前來,她還真不曉得如何獨自面對溫家人。商烈的出現或許令她感到無措、困擾、迷惑;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無論是遭遇險境或是面對溫家,他的存在確實帶給她一股心安的無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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