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越來越濕重。我們快到河邊了,他想著,同時拉著她穿過高高低低的棕櫚枝葉。竹林像一道牆般地擋住他們的去路,山姆咒罵一聲。彎刀砍斷竹子的聲音會像畜欄吸引蒼蠅般的引來西班牙士兵,他停下腳步抓住煞不住腳而衝向他的莉兒。「安靜!」他緊抓著她激烈聳動的肩膀穩住她。「我們要慢慢、安靜地穿過這個竹林,如果我砍斷竹子,他們會聽到那聲音。」
她點點頭。他拉著她的手悄然潛入竹林中,踩過長在林間像春天的牧草般濃密的大麻。這一片綠海中沒有任何光線。他們緩慢而無聲地前進,不斷延伸的竹林感覺像個巨大的監牢,也可能是一個墳墓。
光線穿透綠色的竹林,短短幾英尺外就是盡頭了。他仍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不確定竹林外是什麼或有誰在那等待著。他試著看清楚前方,不過那就像隔著牢房的鐵窗望出去一樣無法看到全景。
他停住。前面有塊空地,四周圍繞著蘭花,而上方則是拱形的菩提樹上的籐蔓構成的綠色天篷。他先向左邊看了看,然後是右邊。
「跑!」他拉著莉兒緊跟在後。
一大群鳥兒自樹頂上飛散開來,所造成的聲響比炮彈還人。它們的尖叫聲貫穿天空,其頻率比來福槍聲還高,揮動翅膀的聲音比一干支在風中飄揚的旗幟聲音還大,藍天瞬間因滿天驚恐的鳥而轉黑,西班牙人的喊叫聲自他們背後傳來。
「該死!」
「老天啊!」
他們繼續跑。兩分鐘後一條又寬又急的河川擋在他們面前,而莉兒不會游泳。他轉身將來福槍掛在她背上,然後背對她蹲下來。「抱緊我的脖子,將腳繞在我腰上。千萬不要鬆手,即使在水中也不可以!」
「可是——」
「快點行動!」
感覺到她的四肢環抱住他,山姆立刻跳入水中游至河的中間,讓水流帶著他們到下游。很快地轉頭看了一眼,他知道來福槍仍繫在她背上。
「你還好嗎?」
她環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收緊。「嗯。」
「很好,那你可以停止勒死我了嗎?」他用刺耳的聲音說著,然後在他亞當蘋果上的壓力稍解後喘了口氣。
「對不起。」她喃喃道。
他們安靜地隨波而下,山姆一邊觀察四周的叢林一邊讓他們保持在河中央。河道突然彎曲,寬度也變得只剩下二十英尺,他試著衡量兩岸的距離,心中思索著該繼續隨波逐流或上岸走路比較好。
但他沒有機會做出決定。
他們在轉個彎後直接進入西班牙人的火網中。
子彈擊入水中。
「屏住呼吸!」山姆喊道:感覺到她胸部深呼吸的動作,他立刻潛入在槍林彈雨中唯一安全的水底。
他沿著河底游著,然後轉向東邊河岸最高的地方。他希望現在仍是如此,不過他也不能確定,河水實在太污濁了。他的肺因屏住呼吸的壓力而燃燒,她的手仍緊抱著他。他還能承受一分鐘的壓力,她卻不能,他必須浮出水面才行。他向上游,像他以前上百次一樣將一切交付命運來決定。運氣好的話,他們將可以躲過西班牙士兵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換氣。在接近水面時他向上及後面看了看,一些子彈落在他們身後的水中。然後他看到他們上方一艘小船的陰影。他游向河岸,然後在水中拉下她圈在他頸子上掙扎的雙手,轉過身面對她,接著用他的手掌捧住她的臉頰。她的眼睛突然睜開,他讓她的頭向後仰,嘴巴和鼻子向上,然後他們浮出離小船不到幾英吋的水面,她大口吸氣。
他的右手仍穩住她的頸子和頭部,左手則壓著她的唇。「噓!」
他朝離他們不到幾英吋的船點了點頭。
槍聲自他們身後響起,他謹慎地退後幾英吋好看清楚船內。船是空的,而船纜繫在河岸的蘆草叢中。他轉向現在已呼吸正常地抓著他肩膀的莉兒,將她的手繞在他脖子上。「我現在要轉向游過那些蘆草叢,抓穩了嗎?」
她睜大眼睛點點頭。
他盡可能安靜地移動,只露出他們的頭在水面上,然後沿著船索穿越高長的香蒲間,來到河邊一片可提供遮蔽的紅樹林中。
逼近河岸邊時,他看到固定繩索的石頭。然後他朝四周觀望了一下,附近沒有人,他移入紅樹林交錯垂覆的枝葉中。抓著莉兒的手,他在她的臂彎中轉身和她面對面。接著他鬆開她的手,抱住她的腰,兩腳不斷替他們兩個踢水。
「抓住那根樹枝。」他朝頭上的一根細枝點點頭。
她緊抓住那根樹枝。
「很好,你能再支持幾分鐘嗎?」
她點點頭。「你要去哪兒」
「回到船那邊,我要將它拖到林中,我們待會兒要乘著它到下游去。你留在這裡不要動,除了抓住樹枝躲在這裡以外什麼都不要做,懂嗎?」
「好。」她喃喃道,環顧了一個四周濃密的樹林。
山姆移向岸邊船纜消失的蘆草叢和泥水中,拿出小刀割斷繩子,抓著它的末端游回小船邊。
交叉射擊繼續著。然然實際上子彈沒有聽起來的多,山姆仍潛入水中,然後在河邊的蘆草叢中浮出水面。在這位置他可以看到來福槍開火發出的閃光,看來似乎有五個人分別躲在對岸的樹林和灌木中,而且他還可以聽到他們的叫喊聲。他們繼續在河面上布下彈幕希望能擊中他。其中一名士兵對其他人下了個往下游移動的命令,山姆無法再等待了。
他慢慢將船往蘆草叢拉,暗自希望那些士兵不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在全神費注地努力許久以後,他終於將船首拉入蘆草中。又過了幾分鐘,他盡可能快速地將船拉向紅樹林,知道在有人發現船不見以前,他們只有幾秒鐘的時間。
他將船推到莉兒身旁的樹枝下。
「上船!快點!」他舉起她丟入船中,然後他自己也爬了進去,拿下她肩上的來福槍,甩掉槍支上的水。「你還好嗎?」
「嗯。」她嚇得縮到浸在幾英吋泥水中的船槳附近,正在揮掉臉上的蚊子。他轉身蹲在船首,一枝接一枝地抓著紅樹林的樹枝,讓船在樹林的遮掩下移向下游,越來越密的樹林,使時間看起來像午夜而非正午,他們越深入林中蚊子就越多,就像冬天飄落的雪片般在空中飛舞著。
他聽到她的低語聲,於是轉頭向後看。她坐在原地,佈滿紅點的臉上儘是沮喪的表情,正用手指甲上上下下用力抓著紅腫的手臂,其力量之大八成可以抓掉幾層皮膚了。他轉回去繼續將船向前拉,心中則感謝有那些蚊子讓她保持忙碌。
一陣靴子的跑步聲自河岸傳來,山姆立即停止動作,士兵靠近了,太近了。他轉過身,就在這個時候,她在被咬的手臂上用力拍了一下,聲音之大連馬尼拉都聽得到。一個西班牙人喊了一聲,子彈便自他們週遭的樹林間飛來。
他抓住那些樹枝,盡可能用力地向後拉,終於船自林中滑到河川上,子彈仍繼續追逐著他們。
「劃!」他喊著,從船首向敵人開槍。
「怎麼做?」她喊起來。
他彎身拿起槳將它們塞到她手中。「把它們伸入水中劃,該死!」他再度開火。士兵沿兩岸跑過來,而且不斷地射擊著,小船則只是順著水流慢慢前進。子彈不斷地撒落於四周,其中一發擦過山姆的肩膀,他痛縮了一下,但仍繼續反擊著。船突然向一邊傾斜,他可以聽見身後莉兒拉著槳的聲音。士兵正涉水走向他們。山姆擊中兩個,然後繼續叫道:「劃啊!劃啊!」
她是劃了——用一支槳畫著完美的圓,船一直打轉。
「狗屎!」山姆丟下來福槍,躲開槍擊將她推下去坐在她上面,兩腿將她扭動的身體固定於船板上。接著他抓起槳伸入水中,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劃。
船隻迅速順流而下,西班牙士兵的喊叫聲及槍聲自後面響起,船快速往下游而去,脫離了子彈的射擊。
他停止划動讓船順著水流的速度移動,疼痛的手臂靠在槳上休息,閉上眼睛將頭向後仰。他等待著能量的平息,血流的平緩及全身肌肉的鬆弛。他下方的女孩開始低語地蠕動起來,他真想扭斷她白皙的喉嚨,並好好享受虐待她的每一秒鐘。
「讓我起來!」
山姆開始數數,然後祈禱,結果沒有一樣發揮功效,他的手指仍渴望掐住她的脖子。就算是白癡也會劃該死的船吧。
就在此時她粉紅色的臀部撞到他的小腿,他朝下瞪著它,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沒用他穿著靴子的腳踢向她粉紅色晃動的臀部。他移開他的腿,她則砰一聲坐起身,佈滿紅點的臉上滿是對他剛才的舉動不滿的憤怒。
「下面根本無法呼吸!」她邊說邊撥開臉上潮濕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