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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吉兒·柏奈特

  黎明過後不久,他就趁著粉金色的陽光照進屋內時,爬回他原先的角落。看到他在掙扎的她正想幫他時,他卻皺著眉頭看著那一大片襯裙,然後尖銳、惡劣地說不需要她遲來的慈善,又叫她回到她的高塔去讓他獨自留在地獄裡,接著又惡毒地瞪了她一眼,令她不敢再去碰他。一回到角落後,他未再發出一點聲響。

  而這同時,她也快瘋了,另一隻甲蟲——一隻三英尺長的大怪物——自屋頂落到距她僅幾英吋距離的地上,不過沒掉在她身上並未令她覺得好過些。她試著說服自己別害怕,因為她除了自己外也沒有其他的說話對象了。他已叫她要「安靜,試試其他新鮮的」。

  她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只見他下巴上的瘀青幾乎和他的眼罩一樣黑,只是多了點紫色。他的下唇則脹得像噘著嘴一樣,上面有道流血的傷口,自他的前額到一邊的頰骨上則有一道相配的傷痕。

  他是她見過第一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被毆打過的人,路拿上校的做法嚇壞她了。她想還是離那個暴徒越遠越好,可是她仍有一天的囚禁生涯要熬過。

  山姆大聲冒出一串咒罵。

  她耗盡所有的自尊才控制住自己不發問。

  他移動著想去拉他的靴子,但手卻不聽使喚地滑開,他再度咒罵起來。她別過頭去不看他,直到感覺到他炙熱、評估似的視線盯著她,她才轉回來。

  「我需要你幫忙。」

  這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傅山姆居然主動要求別人幫忙。但這卻是真的。她移到他身邊等待著。

  他比著他左腳上的靴子,她第一次仔細打量著他的雙手。他的手和手指都腫大而且瘀青,但真正令她屏息的是他指甲的樣子,它們像被鎯頭捶過似的變成黑色。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想起自己十歲時被門夾到手指那種痛苦的滋味。那種悸痛就像昨天才發生的那般清晰。當時她的手指也都變成紫色,可是一點也不像山姆的這麼嚴重。她覺得好無助,胸口發緊,還有種想哭的衝動。她終於瞭解他為何那麼易怒了。那是自尊。山姆很有自尊心。他的肉體已經傷痕纍纍,不想再讓她折損他的自尊。「脫掉我的靴子。」他把腳伸直抬高地面,方便她抓住左靴的鞋跟。

  在她的雙手和他的雙腳被綁著的情況下,她很難抓住他的靴子,手一次又一次的滑開。

  「老天!」

  她不理他,只是再次用力拉著他的鞋跟,但由於靴上綁著繩子,所以無論她多麼努力的拉扯,都無法使靴子移動。

  「看來除非奇跡出現,不然你是無法拉下這靴子了。」他緊鎖眉頭地看著她。「這就是你大叫的原因?祈求奇跡出現?」

  「才不是呢,噢!你不能想點別的辦法嗎?」

  「這樣說是不公平的,我當然能脫下這只靴子,只是——」

  「我看得出來,你做得還真好。」

  一方面是為了不想再聽到他的諷刺,另一方面她也想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做好脫靴子這種簡單的工作,她把靴子置於她綁著的雙手之間抱在胸前,然後向前傾,白了他一眼,做個深呼吸,接著猛然向後一倒。

  靴子啪的一聲脫落,莉兒則眼冒金星地跌在地上。

  他呻吟著笑了出來。

  她掙扎地坐起來,試著拋給他一記能把蛋煎熟的視線,他卻笑得更厲害了,不過其間他也瑟縮了幾下。要不是他一副被揍得很慘的可憐相,她早就用靴子丟他了。現在她卻只能抬高鼻子不理他。

  「把手伸進去摸一摸,在接合線旁邊應該有個突起。」

  她把手伸進溫熱的靴子裡,真的摸到一個隆起,她驚訝地看著他,慢慢拿出一把看來致命的短劍。

  「把繩子割斷。」他伸出雙手。「它們阻礙了我的血液循環。」

  她割斷一個繩結,他鬆開自己的手,靠回角落不斷搓揉著。她沉思地盯著短劍,然後抬頭看著他,他的嘴唇開始蠕動,彷彿在數數的樣子。

  「你不會告訴我你一直都藏有這把劍吧?」

  「真稀奇,只花了四秒鐘。」他低語著,然後拿走她手中的匕首,但由於無力抓握,刀子掉到地上。「該死!」

  她簡直無法置信。他早可以割斷他們的繩子,卻讓他們在這邪惡、原始的黑洞裡受苦好幾天。「我們早就可以利用這把刀子逃走的。」

  「我還沒準備好。」他回答,然後傲慢而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我們?」「我們當然可以成功的,你可以用那把刀割斷繩子和對付守衛」

  「用這把刀對付一百個游擊隊士兵?那是不可能的。」他看著她好一陣子,然後說道:「你,你……是個嗜殺的小淑女,不是嗎?」

  「我又不是說要殺了他們,應該說是……」

  「你的意思到底是怎樣呢?」他不自然地對她笑笑,一副不管她怎麼說他都知道她的真意的樣子。

  「呃……」她停下來想了想,然後批評道:「傅先生,你何時開始有良心了?你忘記了你曾用刀威脅過我嗎?」

  「嗯,三秒鐘,我怎麼會忘了?畢竟那就是我們會如此一團糟的原因。」「你不是在怪我吧?」她指著自己的胸口,因他把事情怪罪到她身上而愣住了。她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單獨去那個市場。而且他為何一直提起時間,幾分幾秒代表什麼特別的意義嗎?她看著他受傷的臉說道:「他們八成把你的智慧打掉了。」

  他挖苦地看她一眼說道:「真好笑,我對你也有相同的感覺。」

  他又在嘲笑她了,她雖不瞭解他的意思,但他的話卻刺激了她,於是她很快地走開。「等一下!」

  她轉過頭,用她獨創的「現在又怎樣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沒有力氣割斷我腳上的繩子,你必須幫我。」

  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拒絕他的要求,但他被毆打的臉、憎恨的眼神,和腫大的雙手,阻止了她不禮貌的態度,而他一副被揍得狼狽不堪,卻仍驕傲地站在屋內等著守衛離開的記憶,使她不禁撿起那把短劍。

  她握緊劍把試著解開纏在他腳踝的繩子,可是那繩結和拳頭一樣粗,而且不只一個,如此一來就算靴子被脫了下來,繩子仍緊綁在上面。

  「怎麼弄那麼久?把這該死的東西割斷就好了嘛!」他看著她和那些糾纏的繩子奮戰。

  「它好粗。」她抱怨地說道,一次又一次地試著割斷它。她決定可能是角度錯了,於是換了個位置再多用點力,咬緊牙根,然後閉著眼睛迅速割著,最後用力一切。繩子斷了,刀子陷人某種柔軟的東西中。

  他大叫一聲,罵了串髒話。

  她睜開眼睛,他腫大的手抓著足踝上方,血自他手指間流出來。

  「我的天!」她緊張地摸著自己的膝蓋。「對不起!對不起!」抓起她的裙擺,她試著去壓那傷口。

  「走……開!」他咬牙說道。

  「拜託,」她懇求著,感覺很難過。這只是個意外,但事實上她砍到他的腳了,而他又是個已經受傷的人。她可以感覺到羞愧的眼淚湧上眼中,她把它們眨回去,低聲說道:「真的很對不起。」

  室外傳來接近的腳步聲,她害怕地呆看著,等著門被打開,然後逮到山姆沒綁繩子。「把繩子套回來,快點!」他小聲地說。

  她回頭,發現他已經把足踝上的繩子重新綁了回去,靴子半卡在他的腳上。「快點,該死!」

  她緊張的手指笨拙地扯弄著繩子。

  「快點,莉兒,速戰速決。」他把手腕伸給她。

  「不要動!」她焦躁地低語著,終於在他腕上打了個鬆鬆的結。

  門打開了,她快速轉過頭,但因為速度太快,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對準眼睛的焦距。

  那個矮小的男人拿著他們的飯和一桶新鮮的水走進來,她鬆了口氣,深怕路拿會逮到山姆。放下水桶後那個男人拿了一碗飯給她,然後露齒一笑遞出一隻湯匙,她對他回以一笑,此時山姆用他的腳推了推她的背部。

  她挺起身子皺眉轉過身去生氣地瞪著他,他用視線朝下面指了指,她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他手上的繩子鬆開了。

  那個帶飯來的人從旁走過來要拿山姆的碗給他。如果山姆舉起手,那鬆脫的繩子一定會落到地上。

  「我來幫他拿。」她擋在山姆前面伸手去拿那個碗,那個人停了下來,於是她給他一個微笑。

  他眨眨眼搖了一下頭,然後把碗遞出來。

  莉兒接下它,在那個男人離開前都不敢呼吸。他終於關上門並傳來一陣鎖門的聲音,她放鬆地吐了一大口氣然後轉過頭,因為自己所做的正確舉動而微笑著,心中則有種對他的傷有所補償的感覺。

  她笑著拿起她的碗,臉上浮起一股自傲的神情。

  一隻巨大的黑色甲蟲撲通一聲落在她的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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