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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姬小苔

  「他不是休特別假,問題是他很特別,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是你的同事?」

  「我可不敢高攀,你聽過東地機構吧?他便是東地的主持人。」我把梁光宇的來頭說給他聽。

  「東地機構?是一個跨國企業?」

  「對。」

  「他來台灣做什麼?」

  「他投資了一個高爾夫球場,事實上那塊地是他買下的,錢也是他出的,但由於一些法令的限制,他必須有本地合夥人。敝公司就是他在台灣的合作對象。」

  「他特地為這件事來的?」。菜上來了,他嘗了一口。

  「也許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我不知道你對別人的事這麼感興趣。」

  「在你的印象中,我很冷漠嗎?」

  「我們還是陌生人。」

  「隨你怎麼說。」他無可奈何,「那位梁先生讓我有很特別的印象,我對特別的人都感到興趣。」

  「他的錢很多,這便是不同。」

  「江楓,你還沒有那麼俗氣吧!」他笑了起來,清朗得像個大男孩。

  「好吧!我聽過一個傳言,梁先生到台灣來最主要的目的不是高爾夫球場,而是來找他的孩子。」

  「孩子?」

  「那是他妻子臨終的遺願。」

  「找到了嗎?」慕塵的眼神很溫柔。

  「他們失散了太多年……你可聽說過大海裡撈針?」

  「怎麼失散的?」

  「因為窮。」

  「窮?」

  「如果不窮也不會離鄉背井到日本去打天下了。那個孩子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因為無法帶到日本去,就留在此地托朋友照顧。」

  「後來呢?」

  「他們原本應聘到大阪工作,後來輾轉到了東京,再通知朋友時,寫回台灣的信卻被退了回來。」

  「朋友也搬家了?」

  「很難說。他們猜測托養的朋友也沒有孩子,在照顧孩子時發生了感情,捨不得把孩子再還給他們,乾脆跑了。」

  「怎麼會有這種人?」

  「為什麼沒有?喜歡孩子是天性。」

  「是嗎?」

  「人到了某種年紀,就會渴望後代。」我歎了口氣,「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太年輕,不會懂得。」

  「我不會懂?那麼你呢?你會懂嗎?」

  「別扯上我。」

  「告訴我,你會渴望後代嗎?我是真誠的。」

  「我渴不渴望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有點惱了,臉也氣得發燒。

  「我們可以——」

  「對不起,牛排來了。」侍者推著小車子靠近我們。

  「請問幾分熟?」

  「五分熟。」慕塵頭也不抬,「江楓,我們言歸正傳,我來找你——」

  「你覺得這是談話的時侯嗎?」

  「好吧!我不急,反正你總是要回答我。」他聳了聳肩。

  牛排很香,這是露天花園的招牌菜,但我吃不下。

  「你該回去了,秦阿姨也許需要你。」

  「她說你不點頭,我就別回去!」慕塵笑嘻嘻的。在某些方面,他真是個孩子,慕竹就不一樣,慕竹天生卓爾不凡,無論在辦公室、家裡、工作上,還是普通的社交場合,他都是核心人物,也是領導者。

  「咦,你在想什麼?」他見我發呆,咳了一聲。

  「梁先生他們走了。」我示意他。梁先生、李常董正從坐位上離開,李夫人還微笑著向我們致意。

  「沙先生,再會!」梁先生特地走了過來,和慕塵與我握手。

  「再會。」

  由於工作關係,我不乏和大人物握手的經驗,他們的表情、態度看起來都極親切,可是伸出來的手卻像木板一樣,還沒有碰觸到對方,便又極快地縮回,去應付下一個。但梁光宇不一樣,這位白手起家的老先生在握手時非常熱誠。

  他原不必對我這樣一位小人物如此熱誠,他的手十分溫暖。

  慕塵說得對,他很特別。但我的第一印象也是正確的,在他的笑容後面,有著秘密。

  我回到設計室時,張飛龍在等我。

  田蜜陪他聊天,小心翼翼的表情,像面對著一頭老虎。

  我真不忍見她如此被驚嚇。

  儘管這是一個有志成為高級主管人物的必經路程。不論是女性還是男性,都要在這艱辛而迢遙的路程中學習如何把持自己,不被一些外表似乎可怖的事物或人物所蒙蔽,勇往直前,以智慧與獨特的風格開創自己的新道路。

  獨特的風格!

  田蜜的其它條件都十分優越,唯獨缺乏個人卓越的風格。

  也許她必須花很多時間在這方面學習,以補償她天生的不足。

  「江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不出聲?」張飛站了起來。

  「我看你們談得很投機。」

  「隨便聊聊。你以前怎麼沒告訴我田蜜的令尊就是田令剛將軍?」張飛有些責怪地說。

  「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田老是我的長輩,我最欽佩他所寫的《蘇俄史綱》,他可能是目前少數幾位真正的蘇俄專家。」

  「張先生對蘇俄感興趣?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也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如此推許一個人。他向來是惟我獨尊。

  「那是地球上最大,也最複雜的國家。」

  「我不懂政治。」

  「那不僅是政治,是對人類的好奇與關心。」他煞有介事地說。

  我想如果有其他人,聽見他這樣的談話,必會跌破眼鏡。

  「總工程師找我有事?」

  「我來看模型。」

  「秉基答應中午一定送來。」田蜜急忙解釋。

  「現在已經一點鐘了。」我看看表。

  「我剛打電話過去,沒人接。我過半個鐘頭再打。」田蜜又解釋。

  「別打了,我看你去一趟,梁先生現在公司裡,可能這兩天便回日本,回去之前最好給他看一下,有什麼不滿意還有機會改。」

  「是。」田蜜站了起來,「我馬上去,我猜秉基的人一定是不敢接電話,現在正在趕。」

  張飛沒替她開門,他就站在門邊,卻連這麼順手的事也不肯做;田去對他嫣然一笑,那明燦的笑容連我看了都有些發呆,他卻無動於衷。

  「我請你喝咖啡?」張飛一等她出去,便提出建議。

  「謝謝,剛喝過。」

  「抱歉,我竟然忘了你的客人才來過。」他懊惱地敲自己的頭,模樣竟看來十分幼稚。

  「不是客人。」

  「是大音樂家。」他又笑笑,「你知道嗎?方纔若非董事長也在頂樓用餐,我相信公司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湧向頂樓。」

  「總工程師說笑了。」沒想到張飛竟如此明白地表現出他的醋意,令我大為不安。

  「怎麼會是說笑?你連解釋都不肯解釋。」

  「他不是客人是家人。」

  「家人?」  張飛吃了一驚。

  「他是我未婚夫的弟弟。」

  「你有未婚夫?怎麼我從沒見過?他在哪裡高就?也是音樂家?」

  張飛平日眼高於頂,但此刻卻如此淺薄,我為他不值,他不該不懂得收斂。

  「他——已經過世了,」事隔將近兩年,但這是我頭一回在外人面前說他,一時之間不禁淚如泉湧。

  「你哭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張飛急忙安慰我,同時試著用他那雙強壯的手臂擁住我。

  就在這時,門開了,也許他曾經敲過門,但不管他敲了沒有,總之,一見到我們如此親密,那扇門就立刻又關了起來。

  「那是誰!怎沒禮貌。」張飛聽見了關門聲,很不高興地抱怨著。

  「也許他找錯了門。」我離開他的臂彎,腦裡卻映著慕塵那錯愕的眼神。

  雖僅是一間即逝,但我不會弄錯。

  那是他。

  他看到了自己認為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那麼驚訝。

  第六章

  晚上我再到醫院去看秦阿姨時,慕塵的態度有了顯著的改變。

  他很客氣,客氣到不像平日對我的態度,也很拘謹,我們之間像是升起了一道無形的牆,隔斷了所有的通道。

  他不再開我玩笑,不再問我嫁他可好,不再「調戲」我,我心情不禁為之一鬆,但緊跟著的,卻是一種奇異的失落。

  秦阿姨的精神很壞,我真擔心她是否還能撐得下去。就算撐得下去,還能撐多久?我全身一陣顫慄。

  「江楓姊,你怎麼了?是不是冷氣太涼?」正在替秦阿姨整理臥具的陳嵐問我,這個女孩子不僅外貌可人,性情溫柔。還心細如髮。

  「沒什麼。」

  「這是慕塵的外套,你披一下?」她還是從櫥中取出一件外套。

  「不用了。」我正預備推拒,卻不由「哈秋」一聲,打了個好大的噴嚏。

  「你著涼了!」秦阿姨醒了過來,雖然她現在那麼疲倦,那麼難受,但她仍在微笑。

  「沒有。」

  「都打噴嚏了還沒有,」她搖搖頭,「小楓,聽話。」

  我把外套披上了。慕塵默默地注視我,眼中有著特別的表情,很難知道他在想什麼,今晚他真的很不一樣。

  「打針!」門被推開了,一名護士走了進來。陳嵐把床搖高,替秦阿姨捲起袖子。

  「你不是做白天班嗎?怎麼還沒走?」進來的護士問陳嵐。

  「當晚班的臨時有事來不了。」

  「要不要我替你去特約站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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