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砰!砰、砰!」
沉睡的夜色被一連串交錯的槍聲充斥。
空蕩蕩的公路呼嘯過一台火紅色的YAMAHAYZF-R1山葉重型機車,全身黑色勁裝的機車騎士擰著一道英氣逼人的眉,神態不馴地對著大馬路啐了句忿忿的不滿。
「Shit!真背!」
看向那條通往住處的捷徑,江雁紓非常不爽地復誦一堆粗話。
她驚險萬分地煞住高速行進的YZF-R1重型機車,如果不是她耳朵夠尖,反應夠快,可能正好闖進那串像鞭炮聲的槍林彈雨。
害她得繞遠路才能回家讓她嘔透了,一向寧靜祥和的高級社區也出現槍擊事件,難道她又得挪窩了嗎?
真煩,好不容易找到合適又合意的地方住下,竟然這麼快泡湯,看來不快點閃不行,她可不想又惹來一堆甩不掉的紅眉毛、綠眼睛的小癟三,讓自己的小命玩完。
江雁紓囂張地在原地掉頭,準備改走另一條路避禍。機車在加速奔出前,車後座突然一沉,一具熱烘烘的軀體貼上她的背,嚇得她再次猛抓煞車。
「別停,快走!」
低沉粗厲的吼聲穿透江雁紓全罩式安全帽,清楚傳入她耳裡。
「你是什麼鬼東西,憑什麼要我聽你的?」
江雁紓火大地停車轉頭,想將不請自來的混帳傢伙趕下車。
「不想死就快走,如果被趕上,別怪我拖累你當墊背。」
車後座的男人猛地往前壓下,江雁紓被壓得貼上油箱,一雙大手穿過她的肩膀,準確覆住她的雙手,直接左控離合器,右催油門,而她踏在打檔上的腳也被他的大腳踢開,一踏一勾,機車馬上生龍活虎起來,飛也似地向前駛去。
「你想幹什麼?」
「活命。」
「你……」江雁紓的聲音,幾乎消失在後方傳來的轟隆隆引擎聲裡。
「放手,我自己騎。」
刺耳的槍聲乍響,江雁紓不用後座不速之客的催促,立刻非常自動配合逃命。她不客氣地踹開他礙事的大腳,身體猛地往後挺,硬是讓背上的男人退回後座。
「你行嗎?」
「你要是想活命,就給姑奶奶我閉嘴。」
好個不要命的男人,居然敢用質疑的口氣藐視她,看來她不露一手讓他開開眼界,他敢情從門縫裡把她瞧扁了。
江雁紓不發一語,陡地再催油門,身下的機車彷彿突然架上風火輪似的,狂飆衝向前,只見她左彎右壓,閃過夜色裡龜速的轎車,純熟的技巧讓每一次提心吊膽的險況都平安化解,還留有餘力在公路上狂嘯耍帥。後座的男人不吭一聲,只是將雙手環在她的腰上,緊貼著她的後背,幾乎和她黏合為一體。雖然是個陌生人,他卻輕易抓住她騎車的節奏,完全沒有對她的行車造成困擾。
寂靜的公路筆直伸向前方,江雁紓故意捨棄大馬路,拚命在各個小巷中鑽來鑽去,直到擺脫身後追蹤的引擎聲,方轉向她住的方向。
經過電話亭,江雁紓突然停下機車,很不客氣地拉開圍在腰上的手,「喂,滾下去,別想死賴著我。」她手肘後屈,順勢將他推開。
「嗯哼……」
輕微的悶哼透過安全帽模糊地傳進她的耳裡,隨即一路上和她黏得像連體嬰的男人離開了她。
她立刻加速走人,卻忍不住好奇,回頭看了眼,不意瞧見他狼狽至極地靠著電話亭的玻璃,滑坐在地上。
路燈不太亮,而她的車速又快,照說那人,已經被拋在車後很遠,而她竟然還清楚看到他淒慘的模樣。
在美國這個不講人情味的地方,是沒人願意管閒事的,雖然她不是當地人,不過入境隨俗,她也不想沒事惹來一身麻煩,再說她自身的麻煩也不比人少。
何況她不是很好心幫他找到電話亭讓他求救了嗎?他應該會沒事才對。
江雁紓心裡想著,怎知手腳竟不太配合,自行動作起來,等她反應過來,她已莫名其妙掉頭往剛剛丟下那男人的電話亭飆去。
「哇咧……」
她有點惱也有些無奈地大叫一聲,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對那個倒霉的男人有些掛懷。
很快飆近電話亭,正好看到一部黑色BMW旗艦房車駛開,車裡隱隱可見那個被拋下的男人,她放慢速度不想被發現,心裡不免猜測,他是被救還是被抓了。
該死!這分明不干她的事,如果她夠聰明,應該就此掉頭回自個狗窩去,管他是死是生。
可不知為什麼,她的行為偏愛和理智唱反調,完全不受控制地遠遠跟著那輛車,想知道那個傢伙的死活如何。
「繼陽,後頭有部重型機車跟著我們。」
開車的高故意加速,飛快轉過一個彎路,測試對方的意圖。
「甩掉他。」
留著一頭過肩長髮,眼神閃著銳利光芒的李繼陽看了眼身邊神色委頓的大塊頭男人,冷冷瞥了眼後視鏡。
「高,是一部火紅的YAMAHAYZF-R1。」大塊頭男人肯定地說。
「虎哥,你知道?」高意外地應聲。
「虎哥,想見她?」李繼陽沒有露出質疑的神色,雖然他有些好奇此刻的虎哥會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
「不見她,她不會走的。」
「虎哥認識她?」
車後遙遙可見江雁紓的YAMAHAYZF-R1車影,原來她也不是真的鐵石心腸、見死不救。童嘯風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了眼開車的高。
高非常有默契地加快車速向前馳去,馬上引來後面跟著加速的YZF-R1重型機車,他突然放開油門隨即讓快速行進的車子迅速慢下來,正好和一時煞車不及的江雁紓平行前進。
江雁紓被對方的故意引誘嚇一跳,想不到竟會被耍,都怪她太過大意,趕忙加速準備拉開和對方的車距離。
突然,黑轎車搖下車窗露出方纔那個大塊頭的男人。
「嘿!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嘛!」
江雁紓像心事猛被抓穿,真是既糗又窘,惱火地瞪他一眼,「少自作多情。」
隨即掉頭往來時路駛去,不過臨走前她抬起腳重踹一下他的車門,才揚長而去。
「野丫頭,咱們後會有期!」童嘯風對著遠去的背影大笑吼著。
夜風中傳來他豪放的笑聲,惱得江雁紓猛催油門,希望將那可惡的傢伙甩得越遠越好。
直到江雁紓的身影消失,童嘯風狂放的笑聲戛然而止,大口緊閉,卻來不及掩去猝然溢出的鮮血,讓一線鮮紅沿著嘴角滑落。
「虎哥……」
李繼陽擔心地遞上一條手帕給童嘯風,另一手正用力幫他壓著前胸的傷口。
「高,快點,虎哥撐不住了。」他一向冷肅的臉上,破天荒出現緊張和擔心的神色。
高根本不用李繼陽催促,早已猛踩油門把車開得跟飛的差不多。「虎哥,你忍忍,醫院很快就到。」
「高,開慢點不急,我可不想沒有死在暗槍裡,反而死在你的飛車下。」
童嘯風咳了咳將口裡的血吐掉,如果不是剛剛放聲大笑也不會惹來氣血上湧,結果倒讓了兩個忠心兄弟嚇個半死。
他拍拍緊皺眉頭的李繼陽,「繼陽,別緊張,我沒事。」他擔心誤闖槍戰的她會被連累,惹來殺身之禍,「找人暗中保護她,確定她沒有被盯上。」
「是。」李繼陽立刻拿出大哥大交代著。
他心急如焚,兩眼緊盯著童嘯風青裡透白的臉色,壓住傷口的手帕已被血滲透,「虎哥,別再說話,先歇一下養養精神要緊。」隨即向自家醫院丟出一堆指示,顧不得童嘯風會不會對他的處置不滿意。
「繼陽,我還撐得住,何必勞師動眾弄得上下不寧。」
童嘯風強忍劇痛,就是不想讓他們擔心,因為他不願意在這個非常時期亂了自家陣腳,給敵人有可趁之機。
不過顯然瞞不過李繼陽的眼,他可是擔心得冷汗直冒。
「虎哥,這一槍差點就打中你要害,要是龍哥知道我們保護不力,我和弟兄們都該在堂前自請處分謝罪。」
「別迂了好不好,龍也自身難保,你就別去給他添煩惱了。」
童嘯風灰白著臉慎重說著,「這件事不准洩露半點口風,要是誰讓龍知道了,就等著依堂規處置。
「虎哥,萬一……」李繼陽一看他板起臉,趕忙住口。
「繼陽,我沒那麼快掛的。」他鬆了緊繃的臉色,故意調侃他,「你真是江湖跑老了,膽子也跑小了。」
李繼陽不敢反駁,只能苦笑著看著童嘯風愈來愈糟的情況,總算趕在他昏迷前抵達醫院。
早已候在大門口的醫護人員即刻將童嘯風送往手術室,主治大夫閻琛投給李繼陽一個安心的眼神後消失在手術室門裡。
李繼陽懸著心望著手術室的紅燈,擔心虎哥的傷勢,想到在他們的保護下還讓虎哥受這麼重的傷,真是沒臉跟龍哥交代。迎面高走來,也垮著一張苦瓜臉,看來想在龍哥和虎哥的命令中取得平穩,傷腦筋的不只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