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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暉蘭

  本想勸慰她幾句,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我現在主動搭話,妙紅那一肚子「苦水」注定要往我身上潑了。儘管我現在口乾舌燥,急需補充水分,但對地這種水資源還是敬謝不敏的好。

  和往常一樣,我在休息室把水壺灌滿,茶葉是自己的  所以不怕被冠上「中飽私囊」的罪名。

  因為對自己的車技有自信,所以我敢悠然自用地邊喝茶邊騎車。從來沒想過單手扶車把有任何危險性,因為我這麼干至少有一百次了,但今天偏偏就倒霉地碰到了第一百零一次的意外……

  依舊是順著牆根轉向「諾亞」的正門。很好,門口空蕩蕩的,我趁機舉高左手的水壺,又灌下一口熱茶。還不等我充分享受那股熱流帶來的舒爽感受,一陣尖銳的喇叭聲從身後傳來。我的第一反應是握緊剎車以自保,等到發現左手並沒有控在車把上卻為時已晚。

  前輪停,後輪沖,我被整個拋了出去。

  可笑的是,在那瀕臨生死關頭的一刻,我腦子裡想到的竟然是——壺裡的茶會灑出來……

  身體著陸時我有一瞬間的眩暈,好在頭部在雙臂的保護下沒有直接撞到堅硬的水泥路面,我很快就清醒了,但身體還不能立刻聽由大腦指揮,所以我仍倒臥著沒動。

  急促的腳步聲,我知道有人跑了過來,應該是車主吧?那輛幾乎撞到我的車……

  「小姐,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陌生男人的聲音。語氣透著擔心,至於是擔心我的安危還是本身要負的責任或者醫藥費就不得而知了。

  「我沒事。」我此時已經可以動了,自然沒必要裝成重傷的樣子。生來不是嬌弱的命,普通的跌跌撞撞摔摔打打自然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我一撐地面坐了起來,不在意地把遮住臉的短髮往後一撂。

  就這麼一個動作,我發覺面前的男人好像渾身震了一下。因為背光,我只看得清他的輪廓,至於他的五官和表情則完全淹沒在黑暗中,但我有個直覺,他被我嚇了一跳。

  莫非我的頭受傷了,滿臉鮮血?所以把他嚇著了?可是我怎麼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低頭看了看自己,白色短袖襯衫和米色長褲粘了地上的泥土,有點髒了,但因為燈光昏暗的關係,所以不是很明顯。胳膊肘破皮了,本來不覺得怎麼樣,但是看過之後一陣一陣的刺痛開始明顯了起來。心理作用,我皺了皺眉,早知道就不看了。

  我想站起來,卻發覺跟前的男人離我太近了,如果我硬要起來一定會撞上他。

  不知什麼原因,他盯著我的視線讓我很不自在,彷彿……彷彿藏身於暗處的野獸在窺探它的獵物……其實這種感覺是很沒道理的,但感覺本身就很少有道理可言,至少我就經常有莫名其妙的感覺,而這次……多半是突發的意外,黑暗,和昏黃的燈光造成的錯覺吧?

  「請讓一讓。」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感覺到西裝外套下的肌肉實在是堅硬異常。但我沒有因此而退縮,因為我不打算在這裡坐一輩子。

  「你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他突然開口,聲音裡好像多了點方才沒有的東西……

  我自認為沒傷到送醫的地步,而且我生來討厭看醫生。但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開口拒絕他的好意是不智的。於是我選擇了沉默……與其說我懶得開口,不如說我比較感興趣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預感是對的。

  他把我抱了起來,霸道得很,根本不曉得人身自由為何物。

  要是往常,我絕不會給任何陌生人近身的機會,女子防身十八式早就使出來了。可今天的情形比較特殊……特殊的不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場車禍,而是這個把我抱進車裡的人。

  一個奇怪並且固執的男人,我在心裡給他打下第一個評語。

  在前往醫院的路上,我終於有機會打量他——眼眶幽深,眉濃而筆直,高高的鼻樑,緊抿的唇厚而飽滿,下顎方正而稜角分明……總之這是一張輪廓極深的臉,極男性化的臉,有些像古希臘的大理石雕刻。眼角的細紋(說不出是皺紋還是笑紋)在某一程度上破壞了這份歐式的完美,卻沒有影響半分,甚至凸顯出屬於他自己的特色……很性格。

  遺憾的是,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不曉得是車內光線微弱的關係,還是那雙黑洞中的光芒本就黯淡……

  當然,我沒有盯著他一直看,那是很失禮的。儘管我不是什麼淑女名媛,但基本的禮貌還略知一二。以上的種種觀察都是我「無意」間扭頭看窗外的風景或是反射鏡時「順便」注意到的。

  此刻,我像個「小淑女」一樣安靜地窩在「大男人」旁邊的座位裡,而我的「小山地」也舒服的佔用了」大寶馬」的整個後備箱,待遇幾乎和我平起平坐。

  按理說,在一個黑漆漆的夜晚,慘道橫禍,然後被陌生人強行帶上車,就算不用渾身發抖眼淚汪汪來配合氣氛,至少也要有幾根神經緊張一下下才合邏輯,但我就是恐懼不起來。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也許我是累了,或者困了,或者……

  沉重的眼皮終於體力不支地倒下。

  ※※※

  「你習慣睡在陌生人的車裡?」

  這是我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問話的自然是那個無意撞了我又執意「救」了我的人。

  交代一下,我仍在他的車內,不過地理位置已由高速公路變成了市立醫院的停車場。

  「到了?」我迷迷糊糊地問,殘留的睡意還在。

  「為什麼會在『諾亞』?這個時間?」他又提出一個疑問,眉頭也擰深了幾分。

  我依然摸不著頭腦,含糊地「呃」了一聲。

  「我問你這麼晚在酒店幹什麼!?」不知他被我的一問三不知惹火了,還是認為我根本在裝傻充愣,右手重重一拍方向盤,發出「咚」的一聲。

  原來是問我在「諾亞」做什麼啊……我終於明白了他的問題。

  「賺錢。」我又打了個呵欠。

  他幾乎是惡狠狠地瞪向我。

  我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在視線和他對上的一瞬,我察覺了一點點特別的東西。

  好像震驚,好像憤怒,好像鄙夷,好像……好像什麼都是,又好像什麼都不是……

  在我的注視下,他把視線飛快地拋向車外,彷彿我的眼睛會咬人似的。

  「下車!」

  好冷的聲音……冷得讓我幾乎以為自己方纔的臆測都是做夢。

  我突然對這個男人的反覆無常失去了耐心。我沒有義務回答他每一個無聊的質問!

  因此,趁他還看著外面的時候,我飛快打開車門,跳了出來。

  微涼的夜風吹醒了我,也吹走了這一晚所有的「特殊」。

  當我緩緩轉身面對緊隨我下車的他時,我已恢復了平靜。

  「我是否可以拿回我的腳踏車?如果損壞得不嚴重的話。」言外之意,若是嚴重就要閣下賠償維修費,管你身份地位是高是低,要是想賴帳就等著明天上報吧!

  聲音平淡,不卑不亢,有禮卻把持著合適的尺度——這才是我的本來面貌。

  他盯著我看了好久,看得很深,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但那不關我的事,我現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窩裡,好好洗個熱水澡。

  良久,他重重喘了一口氣,但是沒有說話。

  「寶馬」的後備箱開了,我的「山地」重獲自由。還好傷得不重,檔泥板有少許劃傷而已,我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我不願和他有過多牽扯。

  本該推了車就走的,但身後飄來的低喃令我止步。

  「不知感恩的人……」

  如果我沒聽到,也許我就這麼離開,回家洗我的熱水澡了。但我聽到了,所以我決定反駁一下這個男人的自負。

  「先生,不知你所謂的感激是指『諾亞』外的事故還是你送我來醫院的『義舉』?如果是前者,我不認為我有感激的必要。若你指的是後者,我感激你這一程好意的護送,我可以在回家的路上享受比平時多一小時的夜風。我對『謝謝』二字並不吝嗇,如果它對你的男性自尊十分重要,我很樂意多說幾次,而且不介意在前面加上『非常』。」

  我的眼神想必十分挑釁,因為一直面無表情的他竟然揚了揚眉毛。

  這個小動作無疑給他那張撲克臉添加了一點點生氣,溫度回升了……

  「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多奇怪的問題!我認識他麼?不,可為什麼他的目光彷彿充滿熟稔?我開始在記憶裡搜尋,再次確信自己從未見過他。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深刻地研究找?

  我是怎樣的人?這倒也不乏是個有水準的問題。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並不複雜,也不簡單;我喜歡獨處,但不討厭善意的友情;我獨立,但不給自己過分的壓力;我相信感覺,但不倚賴任何虛幻的東西……我,一個典型的矛盾綜合體。但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不矛盾的人呢?我面前這個男人,他心裡,一定也有不少化不開的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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