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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黃蓉

  哪個那個?霍元樵沉著氣不問,希望她盡快往下說。然而,用膝蓋想他知道,她指的「那個」,八九不離十跟偷有關。

  「我會易容術。無論男女老少都難不倒我。」這項特殊技能是她在峨嵋山跟狂顛真人學的。當初她就是因為經常假扮別人,下山鬼混,最後才被以「行為不檢」逐出師門的。「咱們只需去找一名女子,將她妝扮成令夫人,要她陪你一起回相國府,不就成了。」

  「再找一名女子,亦即必須再堵一張嘴?或甚至連她的父母家人也都要一起堵?」

  「這……」楚綾絹又苦惱了,似乎怎麼做都很麻煩耶!

  霍元樵冷然一笑,「遠水救不了近火,咱們何不就地取材,既省時也省事。」

  「什麼意思?」她的腦筋突然自動打結。

  「意思很簡單。」霍元樵用力一扯,楚綾絹重心不穩,整個人跌進他懷裡,「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就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我?!」楚綾絹驚呼一聲,由背脊直冷到腳底。

  「答應就好。」霍元樵不容分說,將她攔腰一抱,數個蹤躍起伏,已然掩身於西湖樓牌之外。

  第三章

  霍元樵沒驚動任何人,直接將楚綾絹帶回他的臥房。

  「你的妻子亡故,你看都不去看她一下嗎?起碼也該嚎啕幾聲,聊表心意。」楚綾絹才覺得他怪怪的,但一時半刻卻也說不出究竟哪裡不對勁。

  「我身為大內禁軍統領,貿然前去民舍弔喪,難免遭人非議,也恐將洩漏內情。而且你不也說過,人死不能復生?單是嚎啕幾聲又有何用?」

  「話不能那麼講,」楚綾絹只巴望他趕快走開,她好逮個空逃之夭夭。

  「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

  「我跟秦姑娘僅有的那一夜早斷送在你手裡了,哪還有恩?」霍元樵意味深長的說:「要真有,也是你跟我之間夾雜一些扯不清的仇怨,我也許該為這個哭泣幾聲。」

  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楚綾絹洩氣地倚坐在太師椅上,和霍元樵默然地四目相望。

  房裡的空氣忽然變遲滯而凝重,只有彼此的喘息聲低低地迴盪著。

  憋死了,楚綾絹最受不了這種沉鬱的氣氛。「你易容需要的物品,先寫在一張紙上,我差人去為你準備。」

  「那些東西都很難找的,你最好自己跑一趟。」不然她怎麼有法子溜掉?霍元樵抿嘴不語,只靜靜地瞟向她。

  太不可思議了,楚綾絹被他一望竟渾身機伶伶她打了個冷顫。只是兩道目光罷了,縱使比旁人的稍稍冷了些,也銳利了些,並且……澄澈中涵容著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好,你不想親自去張羅也就算了。」趕緊別過臉,以免被他冷冽的眼神凍傷。「反正離歸寧的日子還有兩天,如果東西不合用,就找人再重新準備也就是了嘛。」

  「嗯。」霍元樵點點頭,將文房四寶置於她面前,「寫仔細點,包括你日常生活所需要用到的各項物品。」

  「不必麻煩了,我只在府上住兩天,兩天之後我自己出去買就可以了。」

  「應該不止。」霍元樵道:「根據媒婆傳回來的消息,秦家希望秦翠如回門後,最好能住個十天半個月。所以你還是寫一寫吧,以備不時之需。」

  楚綾絹暗叫一聲苦。十天半個月她都要跟這個冷冰冰的人共處一室嗎?這樣她怎麼有時間去幫助岳飛,順便勾引他?

  「快寫呀!」霍元樵催促著。

  「噢。」楚綾絹很快地將易容所需要的一干物品,全部寫好。「至於我需要的生活用品,你就看著辦吧。我是草莽出身,不懂得千金小姐都是怎麼打扮的,不如由你作主,你覺得怎麼樣妥當,我就怎麼做。」她認命且無奈地低首垂眉,緊咬下唇。

  「別擺出一副好像被我欺負得很慘的樣子好嗎?」霍元樵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嚴格說起來,我才是最值得同情的人,妻子沒了,錢也丟了,現在又要陪你苦度漫漫長夜。」

  「我沒要你陪我呀!」講得那麼委屈,彷彿她長得有多難看似的。「你大可以出去找個壁角納涼,或跟你的酒肉朋友尋花問柳去。總之,我會打理我自己,不勞你費心。」

  「是嗎?」霍元樵投給她一個百分之百不信任的眼光。「你以為你心裡打什麼鬼主意我會不知道?」他出其不意地攫住楚綾絹的右手腕,「這一切都是你惹出來的,辦法也是你自己想的。所以,不要企圖逃走,連一絲這樣的念頭也必須消除掉。」

  「誰說我要逃跑?」楚綾絹嘟著小嘴,氣鼓鼓地瞥向他,「我只是……想洗個熱水澡。」

  霍元樵往她身上一瞟,「你的確該好好的清洗一番。」

  還用你說,從明朝跌到宋朝來,她少說也有五百多年沒洗過澡了。

  「我馬上叫人替你燒好熱水。」

  「好好好。」叫人總要到外頭去吧?

  楚綾絹悄悄跟在他身後……不料他打開房門,就站在門檻外吩咐,「去端一大盆熱水,以及所需的盥洗用品。」

  「是。」僕人應聲離去。

  「我就在房裡洗啊?」

  「不然呢?」霍元樵譏諷地說:「咱們這兒可不流行露天浴。」

  當她是現代豪放女嗎?

  楚綾絹忍不住雙頰泛起一抹嫣紅。「既然我在房裡洗,你是不是該迴避一下?」

  「放心,我不會因為你的身材太差,而譏笑你的。」

  「你太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楚綾絹一怒,右手揚起,直劈霍元樵顏面。

  他迅速回身閃過,反手架開來拳,另一隻手則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欺壓在圓桌上。

  「放開我!」楚綾絹顧不得維持淑女形象,拎起粉拳,朝他又打又踢,「你這個狂妄自大的討厭鬼。」

  「偏不。」霍元樵早見識過她的潑辣蠻橫。但是那些對秦翠如也許管用,對他可就完全不靈了。「你給我聽清楚,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准踏出這個房內一步,不准跟任何人碰面或講話,尤其不准隨便使用暴力。」

  「我———」

  「還有,」他以手指抵住她的櫻唇,「不准頂嘴,更不准跟我唱反調。」

  他是一代暴君嗎?那麼多不准,誰記得住?

  楚綾絹火大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頭。

  「你———」霍元樵直勾勾地瞪視著她,臉上的表情錯綜複雜得令人一陣心悸。「你咬我?」他握住她的下巴,凌厲的眸光,直逼她的面龐。

  「對不起。」楚綾絹慌亂地鬆開牙齒,「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時激動,所以……」耶?!他的手指頭怎麼都是血?

  霍元樵憤怒未減,木然地將手指放進嘴裡,兩隻鷹眼般的陣子,依然狠戾地盯著楚綾絹。

  「呃……」他不會打我吧?「大人不記小人過……好男不與女鬥……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我……」楚綾絹仰躺在圓桌上,腰都快酸死了,還必須拚命找借口要他原諒自己,真是累壞了。「其……其實你也有錯,如果你不先嘲笑我,以我溫和嫻淑的性情,是斷然不會……」哎!越解釋越心虛,算了,不說了。

  時間左侷促不安中,緩慢流逝。

  經過約莫一刻鐘,他才沉聲道:「去洗澡吧,水快要涼了。」返身踱向窗口,若有所思地對空長歎。

  大難不死,趕快洗澡。楚綾絹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內堂的浴室,隨即將木門緊緊鎖上。

  呵!好舒服,忙了整整一天一夜,總算有機會可以稍事休息。

  不知不覺地,她被四周瀰漫的煙霧,熏得昏昏欲睡,索性趴在澡盆邊打起盹……

  不知過了多久,陣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將她從夢幻中,辛苦地喚回現實世界。

  「糟糕,水都涼了。」楚綾絹匆匆跳出澡盆,將身體擦拭乾淨,拿起原先脫下的髒衣服便要重新穿上,忽地瞥見木架上掛著一件薄紗長衫。「這件衣服幾時掛在這裡的?」她記得方才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瞧見啊。

  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她躡足走向內邊,赫!門沒鎖?!

  死不要臉的霍元樵,他一定進來過,而且也看了不該看的……

  天!叫她以後怎麼做人?

  楚綾絹一面將衣服穿戴整齊,一面連聲不絕地詛咒。

  「請菩薩保佑他將來娶個惡婆娘,還要他長一堆針眼,長到眼睛瞎掉為止!」猛抬頭,發現正前方懸著一面變花鏡,鏡中浮映著一張俏臉。

  這不是她嗎?穿梭時空五百年,她依然清麗如昔。哎!太難自棄了,難怪霍元樵會忍不住偷闖進來「觀光」,原諒他吧,畢竟孔老夫子也說過……食色性也。

  楚綾絹覺得自己真是心胸廣闊,器量宏偉,而且……不,不能原諒他,他搞不好正準備著等她出去,狠狠嘲笑她不夠豐腴,略顯削瘦的身材呢?

  可是……這樣的身材算差嗎?楚綾絹不太有自信地在鏡子前面轉過來,側過去,東瞧西瞧,瞧見鏡子後方居然還有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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