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練嬤嬤也哆嗦地倚向楚綾絹,「阿絹,你可要有打算。」
「你叫錯了,我現在是秦翠如。」楚綾絹畢竟是風裡來,浪裡去的俠盜頭子,見此浩大的陣勢,竟然猶無懼色。「待會兒他們逼近之後,你們就開始哭天搶地,然後向我跪地求饒。」
「這……」練嬤嬤瞥向她的臉頰,才想起剛剛見面的時候,她還拚命跟他們解釋了半天,說她只是喬裝改扮,並非真的秦翠如,而是如假包換的楚綾絹。
如今再望一眼,果然覺得她其是神乎其技,居然能把自己弄得和秦翠如一模一樣。
「好,你一聲令下,咱們就開始哭,」練老伯從兒子過世以後,就對活著沒啥興趣,直到遇見楚綾絹,生活才由黑白變成彩色。不怕了,不怕了,最多不過頭落地,與其恐懼的苟活,不如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如此一想,臉上不知不覺竟露出了笑容。
「喂!義父,我是要你哭,不是要你笑。」「對喔,我差點忘了。現在開始嗎?」
「嗯。」
登時,嚎陶之聲乍響,其氣勢之磅礡,猶比五子哭墓更慘烈。
兩人雙膝才落地,秦家兄妹已然來到跟前。
「大哥今天好興致,又出來打獵啦?」楚綾絹神情自若,舉止從容地向秦沖之欠了欠身。「咦?這位是……」
「你,你們———」秦沖之傻掉了,怎麼突然間又跑出來一個秦翠如?
「哼!大膽賤人!竟敢冒充我。」秦翠如不知道她就是楚綾絹,更不知道她是個武功高強的俠女。匆促跨下馬鞍,朝楚綾絹便想摑上一掌。
「放肆!」楚綾絹速度比她還快,「啪!」地一聲,已打得她臉紅脖子粗。「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大哥叫什麼?」以前秦翠如最喜歡拿這兩句話出來唬人。春泥說,她每天至少要講十次以上才覺得過癮。
「你?」秦翠如也呆掉了,這世上怎麼有人跟她如此相似,只除了聲音略有不同……她……「喔!你就是那個女強盜對不對?」
「胡扯?你竟敢污蔑我們秦家的人?大哥,你還不快將她抓起來。」
「這……這……」秦沖之本來就沒什麼大腦,總她們一批和,就更不知所措了。「你說……抓……抓哪個?」
「當然是抓她……」比武功,秦翠如是難以望其項背,但比說話,她絕對是略「快」一籌。
「你作賊的喊捉賊。」
「錯。你應該聽說過,大『盜』之行也,天下『圍攻』,不捉你捉誰?」秦翠如往下一瞄,「還有你們兩個,助紂為虐,跟她一樣該死。」
「哈哈哈!」楚綾絹忽爾縱聲大笑,「我才正在奇怪,憑柳衣蝶嬌弱的身軀,怎可能有本事去行刺我父親,並且連夜潛逃出府。原來是你在暗中搞鬼。」
「你在說什麼?柳衣蝶幾時逃走了啦?」秦翠如匆匆忙忙的,只記得要找人來替她報仇雪恥,卻來不及跟她大哥話家常,問問近況如何。
「大哥,你聽,她分明是冒牌貨,還不快把她抓起來?」
「呃……對!對,」秦沖之回頭詢問立在一旁的夏羽,「依你之見呢?」
「大少爺明察,」夏羽可比秦沖之聰明多了,問題是他討厭極了秦翠如,巴不得她永遠消失掉。所以,儘管他早已聽出楚綾絹的嗓音有異,卻故意裝作渾然不覺。「小姐在府裡住了十來天,今兒早晨才偕同霍大人回去,豈有不知道府內發生了什麼事?」
瞭解,瞭解。秦沖之猛點頭,「把她抓起來!」
怪了,他又沒指抓哪一個,為什麼那些騎兵都不約而同地衝向秦翠如。
「王八蛋!死兔崽子,你們活得不耐煩啦,敢抓我?!」秦翠如大吼大叫,齜牙咧嘴,「大哥,一關公、二閻王、三個母夜叉、四處去要飯———」
「住手!」那是他們兄妹兩小時候常念的兒歌,秦沖之再笨也應該猜出她比楚綾絹更有可能是他妹妹。「好,接下來換你念。」
玩完了。楚綾絹縱橫時空五百年,終於踢到鐵板了。
她連玩具都不曾有過,怎麼會念兒歌呢?何況,秦翠如念的這首兒歌又亂沒格調的。
「哈!不會念吧?」秦翠如掙脫騎兵們的擒拿,趾高氣揚地逼向楚綾絹,「就說你是那女飛賊,才會跟他們兩個狼狠為奸,欺負我。」
「胡說八道,我是在逼問他們柳衣蝶的下落。」
「對對對,她在逼我們說實話。」練氏夫婦跪得好累,趕緊趁機站起來活動筋骨。
「呸!柳衣蝶就是她,還逼問什麼?」秦翠如吵紅了眼,亂說一遍。「除了柳衣蝶,誰會對你們這麼好?認你們當義父、母,還去偷錢回來給你們花,甚至甘冒大不韙的把我從霍府騙出來。」
喂!最後這一句不實在噢,明明是你自己苦苦哀求人救你出來的,現在卻反咬人家一口,像話嗎?
秦翠如心虛地舔舔嘴唇,才吆喝道:「大哥,快把她抓起來呀!你不是還想納一名妾。」
一提到納妾,秦沖之就有精神了。他左看右看,前瞄後瞧,發現楚絞絹的身材的確比他妹妹要婀娜多姿,窈窕而修長,霎時色心暗起。「來人啊!把柳衣蝶給我捉起來。」
騎兵們佯裝不解,愣在當場。
「就是她啦。」秦翠如一手戳向楚綾絹,不料,卻反被她一把攫獲。
「誰敢朝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這下變化太快,大伙全都傻了眼。
「別衝動,別衝動,有話好商量。」秦翠如馬上換過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其實認真計較起來,我們秦家也有恩於你啊。你仔細想想,當初若不是我大哥把姓練那個窮小子給做了,我又慷慨讓『拙』,你怎麼有辦法撿到現成的霍夫人當?」
「我說過了,我不是柳衣蝶。」
「不是柳衣蝶?那你是誰?」秦翠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你不是先假扮成飛賊,在我和霍大人成親那天晚上,闖進霍府打劫;然後再冒充是我,到相國府再打劫一次,順便行刺我爹的柳衣蝶?」
楚綾絹懶得跟她多費唇舌,她現在只煩惱該如何才能帶著練氏夫妻逃離此地。
秦翠如見她不語,只得自行推測,「原來那些壞事都不是你做的,全是柳衣蝶一個人幹出來的,好個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說什麼?」楚綾絹沒想到,她會這麼「條直」。「坦白告訴你吧,那些事全是我一個人做的,與柳衣蝶毫無關係。」
「那你是……」秦沖之一聽她不是柳衣蝶反而更高興,捉回柳衣蝶還不是一樣得還他娘。可捉了她就不同了,煎煮炒炸,一切自理。嚇!光是用想的,就忍不住流口水。
「哼!讓你們知道我也不怕,我叫楚綾絹,乃神偷幫的幫主,胭脂樓的樓主。」
胭脂樓在哪裡?
大伙用力拚命想,方圓百里?二百里?二百五十里?一言想到安徽、江西、福建,統統都沒有,難道胭脂樓蓋在東北或西疆?
「不管你是什麼主,碰到我就必須改當奴。來人啊,給我抓起來了。」
「你不怕我殺了她?」
「大哥!你千萬不可大『意』滅親。」秦翠如素知她大哥喜好女色,經常重色忘妹,因此嚇得渾身冒冷汗。
「小妹,你別難過,放心的去吧,大哥會多燒一些紙錢給你的。」他果真泯滅天良。
「大哥你好狠。」
「所謂無毒不丈夫。」「但虎毒不食子。」
「你又不是兒子或女兒。」
「大哥,你———」秦翠如一顆心跌到谷底,冷汗直淌到腳底下,「你太過分了。」
「算了吧,」楚綾絹一生以俠義人士自居,最看不慣秦沖之這種鼠輩,「他不肯救你,你就跟著我好了。」
「你不是也要殺我?」
「你若乖乖聽話,我就不殺你。」
「好,從今天起我叫你老大,你就叫我老小。」
拜託,老小多難聽!
談話之間,另有一匹鐵蹄奔近,轟隆隆地如山雨欲來。
馬背上的人等不及馬停,旋即躍下身來,跪倒在秦沖之面前。
「啟稟大少爺,相爺他駕鶴西歸了。」
「什麼?」「咚!」一聲,秦沖之從馬鞍上摔了下來,跌得灰頭土臉。「你說我爹怎麼樣?」
白話一點,就———翹瓣子了。
「快!」楚綾絹的反應一向都是比別人快好幾拍。只見她長喝一聲,即已搶下秦沖之的坐騎,將自己連同秦翠如一起騎上馬背。「咱們回你家去。」
「幹什麼?」秦翠如不相信楚綾絹肯跟她回去奔喪。
「趁你家還沒被洗劫一空,縱火燒掉之前,先回去救人,順便幫你打點一些嫁妝。」
「喂!那我呢?」秦沖之大叫。
楚綾絹回首掃規眾人,「他老子都死了,你們還怕什麼?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沒仇沒怨踢他兩下出出氣也是好的。」
「楚姑娘所言極是。」夏羽一點頭,四、五十個騎兵齊聲蜂擁而至,將秦沖之踩成一團大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