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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黃蓉

  「傻蛋!」動不動就嚷著到她娘墳上告狀,真以為他會怕一個死……不,她娘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她沒死,她永遠活在他的心靈深處,與他精神長存。

  鍾靈兒太瞭解她爹對她娘的感情了,是以三不五時就抬出她娘來恐嚇她爹。

  唉!生女若此,失復何言?

  「看清楚,這是極陽拳,六年前就教過奶了,到現在連名字都記不住,難怪三兩下就被燕鐵木那個傢伙抓回將軍府,我這張老臉都讓奶去光了。」

  「是哦!」她這時才隱約、依悉回憶起……「好嘛!算我錯怪你了。你怎麼知道我被燕鐵木逮去了?」她記得昨天在吊撟上,她爹忙著扛箱子,渾然沒有察覺她身陷險境,慘遭……慘這個字好像不太適合哦!

  「奶以為爹是做什麼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陷入困境還袖手旁觀?」他很自負的把下巴抬頭比鍾靈兒的額還要高三寸。「若非多爾濟那王八羔子進來攪和,爹早把奶救回名劍山莊了。」是嗎?你的武功有燕鐵木那麼好?

  可,鍾靈兒關心的只是這個。

  「你……你都瞧見啦?」包括他親我的那一段?

  「那當然, 鍾天恨不知道她幹嘛緊張巴啦的,「多爾濟根本不是燕鐵木的對手,還敢跟他鬥,活該叫他削去了兩根手指頭。」

  「不是那一段,再前面一點。」

  「什麼?」

  「呃……我是說,你到了多久,那……多爾濟才衝進來?」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愈問愈心虛。

  「我一到他就衝進去啦?怎麼?我是不是錯過了……」

  「沒瞧見就好,」鍾靈兒大口地吁著氣。

  「沒瞧見什麼?」鍾天恨原本不覺得有何不對勁,但看他女兒閃爍著雙眸,一臉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料想內情肯定不單純。「是不是燕鐵木施展了蓋世武功被奶偷學去?」父女之間居然爾虞我詐,大玩猜謎遊戲。

  鍾靈兒很慎重地思索著,燕鐵木的懷抱厚實而溫暖,他的吻纏綿而今人心神蕩漾,至今仍是餘韻猶存,這功力算不算是蓋世武功?

  也許每個帥哥的吻擁都是如此令人銷魂,對,等她跟別人打過「啵」以後,再重新評估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其實也還好啦,」鍾靈兒怕繼續扯下去會露出馬腳,她爹縱然沒禁止過她交男朋友,但是也沒鼓勵過她談戀愛,因此,還是保留一點比較安全。「對了,爹,你剛剛說要找大夫,到底是誰病啦?」

  「就是陸孟祥的兒子陸元輔嘛。」提起這人,鍾天恨就忍不住燃起一把火柱。「昨天奶被燕鐵木抱走以後──」

  「是逮捕不是抱。」說得那麼白,羞死人了。

  「逮捕人犯動作有那麼親密的?砍柴的阿水伯說他抱著奶還不斷送秋波,而奶也接收得好開心。」

  「沒有啦!」鍾靈兒又是用膀又是扯衣袖,羞得臉宛如七月的蘋果。

  鍾天恨只用左眼瞥向她,就心知肚明了。什麼態度,當年她娘跟他打得火熱時也沒扭成這樣,騙他老了不中用了?

  好理加在燕鐵木人品、相貌、武功修為都是上上之選,讓他吃點豆腐也不算虧太多,否則……嗯哼,不收他一點遮羞費他就不姓鍾。

  「有沒有奶自己心裹有數,暫時不和奶計較。我請大夫去了。」

  「你不是說你沒錢?何況陸元輔病了干你什麼事?」十幾年沒見他做過一件好事,今兒個居然大發慈悲,其中突然另有蹊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人就昏倒在我身旁,能見死不救嗎?」

  聽他說得那麼偉大,鍾靈兒心都軟了,不知不覺就從懷裹掏出一錠銀子。

  「這個……你拿去吧。」話聲甫落,她立即發覺不對勁,但為時已晚,她爹已經把銀兩搶在手裹了。

  「你騙我,陸元輔根本沒生病,甚至也不在莊裹對不對?」真恨,糊裹糊塗又上了她爹的當,全鎮的人都知道他一毛不撥,鹹得可以醃酸菜,怎會沒撈到半點好處,就幫助人?

  「他的確是病了,也確實住在咱們莊裹頭;不過呢,大夫我已經請好了,就是北郊材的阿港仔。」

  「他是密醫耶!」以前的大夫有執照嗎?暫不予研究。

  「不錯啦!三文錢奶希望請什麼大夫?」果真是「鹹」遍天下無敵手,鍾靈兒估量他所攢下的私房錢至少有五百兩以上,竟然只肯花三文錢救一條人命。以後再也不給他「零用錢」了。

  「既然他是忠良之後,你就行行好,幫忙去把鎮上的方掌櫃請回來,一切費用我付就是。」方掌櫃的醫術憑良心講,只能放在「馬馬虎虎」那個等級,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就統統不及格了。

  「是奶說的哦,到時可不許後悔。」他頓了頓,又道:「不如奶先把錢給我,以免──」

  「爹!」鍾靈兒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爹,「你去不去?」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惹熊惹虎不可惹到赤查某。

  鍾天恨很識時務地轉往山下而去。

  好不得意的一天。

  鍾靈兒蹣跚地往名劍山莊走去,此時斜陽向晚,天際一抹殘紅似血一般將她瘦削的身影拉得好長。她的心又開始疼了。

  第四章

  「噯喲!奶終於回來啦。」趙信長一見到鍾靈兒立刻拉開嗓門,將這一天一夜所發生的大大小小瑣事,鉅細靡遺且添油加醋地重複一次。尤其是提到陸元輔時,一抹嫣紅飄呀,飄上她的臉,「奶這輩子鐵定、包準沒見過這麼俊的哥兒。」

  鍾靈兒認識她近半個月,第一次發現她果然很女人,含羞帶怯還咬指甲,什麼樣子?不過是個男人嘛,而且聽她父親說,他還是個病懨懨、弱不禁風、虛有其表的嬌嬌男。如此這般的德行,居然能將自稱宋臣之後的趙大小姐迷得神魂顛倒,太不可思議了。

  「他……不是快死了嗎?」

  「呸呸呸!奶別烏鴉嘴好不好?人家只不過是受了一點風寒,身子虛了些。」瞧她緊張得,彷彿鍾靈兒再咒兩句,陸元輔就要回去蘇州賣鴨蛋了似的。

  「人家?」

  「就……就陸公子嘛!」好嗲哦!

  「噢!原來陸公子就是「人家」。」鍾靈兒故意學她細聲細氣還帶鼻音。「好吧,我去看看那個「人家」究竟長得多俊。」

  「慢著!」趙信長身子跟蛇一樣纏住大門口,「奶才剛回來,一定累得很,不如先回房歇息一下,陸公子有我照顧就可以了。」開玩笑,讓陸元輔見著了鍾靈兒,那她混什麼?有個珠兒梗在中間,她已經很沒指望當大老婆了,現今靈兒再過去攪和一番,她豈不是連妾都撈不到?屆時說不準會淪為──丫鬟?

  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冷顫,趕緊抬頭挺胸。

  「沒用的啦!奶就是把屁股一起擠到胸部也還是洗衣板,只是變得比較厚而已。」鍾靈兒揮袖推開她,大步邁向陸元輔暫時借住的西廂房。

  趙信長旋即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奈何鍾靈兒輕功一流,腳程飛快,只見她衣袂翩翩,瞬間已到達陸元輔房門口。

  ※   ※   ※

  哇!一二三四五六……十二個,照顧一個病人需要動用到十二名丫鬟?他是天皇老子嗎?

  鍾靈兒自覺當主人的威嚴已被破壞殆盡,捺不住性子大吼:「喂!奶──」

  「噓!」好整齊,幾乎是不約而同,「小聲一點,陸公子剛剛入睡,奶要是──啊?!小姐?!」

  「不錯嘛,還認得我是奶家小姐。」鍾靈兒中指往前一戳,直接戮倒六名丫鬟,「莊裹都沒別的活好做?全擠在這裹做什麼?學他做間歇性呼吸,還是想等他嚥氣了好剝光人家身上的財物?」

  「不是不是,小姐,咱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珠兒的雙眼蕩過一波春水,嘴角跟著「勾芡」,樣子比趙信長還飢渴。

  「什麼意思?」

  「意思是……」糟!五百年才講出一句成語,就好死不死「嘟嘟好」把自己心裹的秘密洩漏光光。「沒有啦,我是指咱們大夥在這,並非企圖奪取陸公子的財物,而是關心他的安危。」

  「你們幾時變得那麼有同情心我怎麼不知道?」鍾靈兒大剌剌地走向陸元輔床邊,他正氣若游絲地歪躺在錦被之中。

  嘖嘖嘖!此人怎一個俊字了得?

  清癭的雙頰宛如冬陽夕照,白皙的膚色猶似旭日初升,鬢若刀裁,眉如濃墨,這等容貌普天之下,怕只有燕鐵木跟他才有得拚。哎!好端端地又想起燕鐵木幹什麼!

  生病的人就屬他病得最精采了,沒天理嘛,哪有半死不活還長得如此惑亂人心。

  得救他。即使要不了一個丈夫也能多個男朋友。

  但首先呢,必須將旁邊這群「禿鷹」先遣走才成。

  「還杵在這兒幹什麼?回去工作呀!」

  「可是……小姐,咱們不放心他。」珠兒表現得最積極,「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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