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鐵木冷笑,「給奶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不必了。」鍾靈兒這下子丟掉的理智全找回來了,燕鐵木是蒙古人,是蠻子,不管他要她做什麼她都不能答應。雖然她雞鳴狗盜的事情林林總總幹過不下百來次,卻還沒嘗試過當漢奸。
漢奸!對,他一定是要逼她當漢奸。
哼!太小看她了,她連趙信長那根竹竿都不屑出賣哩!
「你若是男子漢大丈夫,就給我一個爽快,別拖拖拉拉婆婆媽媽的。」
「奶不聽聽我提出的條件,再作考慮?」
鍾靈兒怒氣沖沖地賞給他一個死魚眼,「你趁人之危,非禮亂動,我不信你能提出什麼公平的條件跟我交換。」
「嫁給我。」他十分認真而專注地說:「只要奶答應嫁給我,我就答應不追究奶所犯下的罪行。」
「為什麼?」鍾靈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人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在如此不浪漫、不柔美的氣氛和燈火之下跟她求婚?「你不怕娶了我以後,我連你一齊設計?」
他又笑了,而且笑起來的樣子比方纔還要好看。
「我倒要試試,奶能用什麼方法讓我吃虧上當。」
嗯哼!她的害人「招數」多著呢。
首先,鍾靈兒輕咬下唇,畜力擠出兩行清淚。
「怎麼啦?」燕鐵木從青春期開始就沒談過戀愛,乍然遇見水靈秀致的她,立刻心如平原跑馬,怎麼拉都拉不回來;這會兒她珠淚暗流,他更是慌亂無措,心疼得一塌糊塗。「如果奶執意不肯,我也不會勉強奶的。」
鍾靈兒一個勁兒地相應不理,勉強翻身向裹側,香肩猶不住顫動,猶如啜泣一般。
「鍾姑娘。」
「不要碰我。」嚇!連聲音都變哽咽了。
燕鐵木好生無奈,「奶真那麼討厭我?」
「你把我綁成這樣,還要我喜歡你?不如你讓我綁綁看,瞧瞧你肚量有沒有那麼大。」
「我……」他長聲一歎,伸手將繩子給解開,「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是不希望奶逃走。」
鍾靈兒試著動一下手腳,果然全鬆開了。「你沒聽過,搶來的東西沒好貨,強娶的老婆沒──」這句俚語似乎不太適合用在自己身上喔?
「沒怎樣?」燕鐵木真是懂得不恥下問。
「忘了。」鍾寮兒挪呀挪,把身子挪到床下,並且理所當然的以為他一定沒注意到。「你既然想要娶我為妻,可不可以先表示一下你的誠意?」
燕鐵木抿嘴淺笑,雙眸依然緊緊盯在她身上。
「說吧,但凡我能力所及,絕對悉數為奶辦到。」
「真的?」鍾靈兒忽地轉身環抱住他的脖子。
「奶──」乖乖!大男人也害羞得漲紅臉,有趣極了。
「抱我啊!」鍾靈兒肯定是瘋了,「怎麼?你敢娶我卻不敢抱我?!」
誰說他不敢?他只是……哎!她的身上有股蘭花香,會懾人似的,燕鐵木一個把持不住,將她緊擁入懷。
嘿嘿!奸計得逞。
鍾靈兒運足掌力,朝他胸口猛力一擊。
「啊!」燕鐵木猝不及防,但覺眼前一黑,碩長的身形倏然向後退了好幾步。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燈火掩映中,她沒瞟見他登時慘白的面龐,還以為他傷得並不重,仍喜孜孜的說:
「我鍾靈兒可不是在江湖上隨便混的。被你抓來已經有夠丟臉了,居然還把我五花大綁的丟在床上,逼我就範?哼!等你籌足五十萬兩再到名劍山莊向我爹提親吧。」
燕鐵木沒力氣跟她討價還價,因為他的胸口此時正痛徹心肺。
鍾靈兒本想趁四下無人,趕緊逃之夭夭,但她的良知告訴她!失去的一定要拿回來。
於是,她閃到燕鐵木身旁,學他將手探進他的前襟……
「嚇?!你怎麼流那麼多汗?」
「我……」他才濟出一個字,立即跟著噴出一大口血。
「啊!」被人嚇到還說得過去,自己嚇到自己就天理不容了,「你怎麼會傷得這麼重?難道你沒注意我要害你了?」
「我……」又噴了一口血,天!全是鮮紅的。
「燕將軍!」也許是聽到鍾靈兒的叫聲,房外驀地聚集了大批士兵。「燕將軍,是否出了什麼事?」
「快走,快!」
「我……」她壞歸壞,畢竟沒壞得那麼徹底,「我留下來救你。」
「不,我不礙事……」他不支地扶住桌面,「奶快走!」右手一托,將鍾靈兒送向窗台。
「好嘛!那你要好好養傷,我……我改天再回來嫁你好了。」這句話一說完,她就後悔了,萬一趙信長她哥哥比較帥怎麼辦?
第二章
回到名劍山莊,鍾靈兒整天都悶悶不樂。
「小姐,奶別太難過了,」珠兒勸道:「據說那位燕將軍武藝高強,功力深厚,想必很快便可以痊癒的。」
「得了,」趙信長原本說好在名劍山莊暫住幾天,沒想到半個月了,她依舊死賴著不肯走。「奶家小姐擔心的不是那個蠻子將軍,是她得而復失的那三千兩銀票。」
「錯,我擔心的是奶如果繼續賴著不走,我們名劍山莊遲早會讓奶給吃垮。」
「甭急甭急,待會兒就有人將我的吃食花費,全數送到奶手上。」趙信長自信滿滿的說。
「奶跟奶的家人聯絡上啦?」
「家人?」趙信長雙肩一垂,「他們老早四散逃離,我上哪兒去聯絡他們?」
「既然不是奶的家人,誰肯當冤大頭,替奶負擔所有的吃食花用?」一餐兩碗白飯,四個饅頭,三個包子,外帶雞鴨魚肉、加減乘除下來,少說半個月也得二十三、四兩。
「當然是有錢人家羅!」趙信長神秘兮兮地附耳對她說:「挑柴的水牛伯告訴我,昨兒夜裹山林內有十餘人在那紮營。其中一男一女穿著華麗,並且運了一大車雕龍畫風的框子。奶聽,裹頭不是金銀珠寶會是什麼?」
「那又怎樣?」鍾靈兒向來只搶蒙古軍的財物,可從不曾對自己同胞下毒手。
「故技重施啊!」趙信長鼓動如簧之舌,勸誘她:「那個燕鐵木摸走奶辛苦污來的銀票,不是很令奶心痛嗎?正好趁這個機會,狠狠再撈一票,以慰奶行將破碎的心靈,更可以幫我賺點生活費,正所謂一舉兩得,發財兼行善。」
「我吃飽撐著去幫奶賺生活費?」鍾靈兒打出娘胎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
才想拂袖而去,卻見她爹鍾天恨匆忙地走過來。
「爹!」
「靈兒,快去取寶劍。」
「出了什麼事?」
「宋室遣臣陸孟祥的後人在山林內遭歹徒洗劫,咱們去幫他們把財物奪回來。」鍾天恨平時最不高興他女兒有事沒事溜出去「犯案」,今兒個竟主動要三一腳,想必那個陸孟祥的來頭不小。
「爹記得陸孟祥和他的後人?」鍾靈兒快步跟在他身後,並使眼色要趙信長去助一臂之力。
可惜趙信長佯裝看不懂,還強拉珠兒跟她玩一二三木頭人。
「不認識。」鍾天恨將寶劍背在身上,旋即迥身向外。
「不認識還救他們?爹不是教女兒,閒事少管,閒人勿救,很閒的小貓小狗也不要養?」
「沒錯。」鍾天恨道:「問題是那群王八羔子,居然打劫的時候也不認清方向,誤闖我的花圃,踩死了我辛苦裁種的牡丹花。咱們現在去把他們搶走的銀兩搶過來,先賠償我的損失,再把剩下的還給陸孟祥的家人。」
「這樣……好嗎?」鍾靈兒今兒個才發現,她爹也滿小氣的嘛。
「當然的,否則我的花豈不是白白讓他們踩死掉,一株二文錢哪!」
好貴喔!她爹的理由那麼充足,不去行嗎?
※ ※ ※
鍾靈兒和她爹趕到山林邊時,已遠遠的望見一行人,推著馬車,踉踉蹌蹌地從山坡上奔跌下來。
不用問也知道,那一定就是她爹所說的陸孟祥的後人,以及他家的童僕丫鬟們。
「那群賊禿子肯定往另一個方向逃逸而去,咱們追上去。」鍾天恨道。
「咱們不先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免了,瞧他們失魂落魄的樣子,八成被搶得一文不名,說不定身上還帶傷。」
「那不更應該過去瞧瞧?」
「瞧什麼?瞧到最後的結果,就是自認倒楣,帶他們回莊裹白吃白住白醫。」沒想到她爹比她還摳。
「咱們莊裹有的是錢,還怕他們吃喝不成?」她到底是比較有良心一點。
「傻丫頭,那些錢都是我辛苦攢聚的──」
「嗯?」
「呃……當然啦,奶也很辛苦,只是方法不太高明就是。」
「怎麼會?你放高利貸,我趁火打劫,認真比較起來,咱們是半斤八兩,不相上下。」
什麼父女?!發國難財也不是這樣。
「廢話少說。」每次都來這一句。當父親的就有這個好處,理虧或說不過人家時,乾脆大聲吼一句,當做總結。「我是奶爹,我說了算數,走,追那群土匪去。」
鍾靈兒鼓著腮幫子,不情不願跟著轉進山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