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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黃容寒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藥鋪的。 「大夫怎麼說?」張錯急切的言詞,更教她羞愧莫名。 「沒什麼,只是太累了。」她踩著凌亂的腳步,身子連挺直都有困難。「讓我背你。」她這樣子何止累,根本是失魂落魄。「你現在願意背我了?」寒曦慘然苦笑。不了,她不能再倚靠他了,從今天起她必須跟他劃清關係,認真面對自己的將來。 「再這樣下去,怕你撐不到京城就會病倒。」一個大病初癒的人,的確不適合長途跋涉,都怪他太粗心大意! 寒曦重傷後丟失的魂魄,在聽到「懷孕」時,生生地又撿回些。 「我真的安邦侯的獨生女?」 「是的。」正因為如此,他幫堅持非送她回去不可。 「那……我家裡都還有些什麼人?」 愈詳細知道自己顯赫的背景,寒曦就愈膽寒。這種事要是讓父親知道,或傳了出去,她將要拿什麼面目去見人? 腦中烙下一個接著一個難堪的畫面,每一個都直刺她的胸口讓她痛得無以復加。 「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靜靜將孩子產下,也許還可以平平安安苟活下去。 「不,你必須回去。」只有將她平安送回侯爺府,他才能放心回彤雲寺出家。 「不要,我不回去,你敢騙我,我就死給你看。」 第十章 「為什麼帶我到這兒來?」這地方深入山坳,泉瀑飛濺,林幽亭閣,遊目四顧均是綠意環簇,置身其中,但覺暑意全消。 此處乃張錯的奶奶和母親樓氏隱居之所。 自從武館橫遭變故之後,他們便遷居到這地方來,過著簡樸寧靜的生活。 「你既然不願回京城,我只好先將你安置在此,再以飛鴿傳書通知令尊。」張錯冷硬線條的臉如融冰,慢慢勻出柔和的笑容。 待會兒將她托付給他娘照顧之後,他就必須離開了,想到離別在即,他的心便不說不出的酸楚。 「不要通知他好不好?」寒曦的渴望永遠沉浸在他兩潭黑黝黝的眼波中,從她甦醒至今,這還是第一次發現他的眸光如此這般撼動人心。 「是誰呀?」由西側廚房裡跑出來的是張錯的奶奶。「噯喲,要死了,原來是錯兒。」 「他才剛回來,你就咒他死。」一個冷冷的聲音猝然插入進來。 寒曦定睛一瞧,是位五十多歲的婦人,一頭漆黑如烏木的發,髻插著飛鳳釵,樸素中雖掩華貴,身上一綾羅裹著稍稍豐腴的身材,整個人清氣爽,色彩奕奕。 「娘。」張錯十分愧疚讓母親看見他這身狼狽相。 「回來就好。」她眼尖,立即瞥見張錯那頭不合常理的灰白長髮,以及他身旁的美麗女子。 「她是誰?」老奶奶搶著問,習慣性的擠白眼給她媳婦瞧,警告她下次不可以在外人面前亂頂撞她。好歹她總是她的婆婆嘛,什麼態度? 「晚輩劉寒曦,見過——呃——」張錯尚未跟她介紹這位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是何身份。 「奶奶。」一個愛惹是非又古道熱腸的老太太。 早年守寡的樓氏還肯照顧亡夫的母親,實在是罕見的美德,多年來在鄰里間已傳為佳話。不過這段佳話的兩位當事人卻並不怎麼開心,婆媳倆對陣,幾乎沒有休止過一天。 「奶奶好,伯母好。」寒曦外表嬌甜已相當惹人喜愛,乖乖巧巧的樣子,更迅速搏得老奶奶和樓氏的好感。 「好好好,別淨站在這兒。阿寶,招呼客人哪,真是不懂事。」責備完媳婦,忙拉著張錯,叨叨絮絮,從三餐吃食到一干經歷,問得鉅細靡遺。 阿寶是樓氏的小名,夫婿亡故後,全世界就只剩老奶奶敢這樣對她大呼小叫。 「多給你們準備一點吃的。」偌大一棟宅院,就她們兩個,外加三名丫環,空空蕩蕩,卻總是沒辦法容納她們同時存在。 「快去快去,錯兒有我陪就可以了。」跟媳婦惡鬥是老奶奶閒暇兼不閒暇時的最佳娛樂。 張錯早習慣她們的口槍舌戰,並不以為意。倒是寒曦,竟罪該萬死的看得津津有味。 廳內十分寬敞,桌,椅,茶几,擺飾全雅致得教人愛不釋手。 老奶奶將寒曦的座位安排到張錯身旁,垂搭多皺的老眼,溜溜的在他二人之間轉來轉去。 「奶奶我……」他似乎有必要向她老人家做個解釋。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招手喚來一名端著盛滿吃食托盤的僕婦。「還認得她吧?」 寒曦呆愣地瞥眼跟前這位既老且跛的老婦人,有些兒熟悉,但也陌生得厲害。 「蔡嬤嬤?」張錯認出她即是歸人武館裡,好位自告奮勇要服侍寒曦,結果卻什麼也不會做的姥姥。 「還是少爺的眼力好。」蔡嬤嬤揭去假髮,抹掉彩妝,望上去較之先前年輕許多。「可你……就差多了。」 虧她跟寒曦「廝混」了那麼久,她居然表現出一片茫然! 寒曦移目盯著張錯,「她是……」 「我是以前照顧你的老婆子,也許換個造型比較能快點勾起你的記憶。」蔡嬤嬤是易容高手,踅進內堂,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已煥然改變新的裝扮。 「萬緣師太,」張錯此非比尋常。「你……」 「哈哈,高明吧?」老奶奶興奮得像個小頑童,「幸虧我派她暗中保護你,否則你這小媳婦的命,老早被你玩丟了。」 「您是說,」呵,她記起來了,在四合院時,每天晚上,酉時一過,當她昏睡得惺忪迷濛之際,便有位像女尼的老者前來,為她調節氣息,原來是她。「我記得您,就是您每晚脫光我的衣裳。」 「噓。」蔡嬤嬤莫測高深地眨了下眼,「對不住啦,少爺,不是老婆子我故意戲弄你和你幾位拜把兄弟,實在是因為主命難違。」她之所以編了一套借口,要張錯日暮時分即到彤雲寺求拜七七四十九天,實在是因為她在幫寒曦診治時,必須先脫光她的衣衫,再以喂有玄冰奇寒的銀針,逼出她體內的淤血,如此養眼畫面,總不好讓幾個大男人瞧見嘛。 「奶奶只需知會我一聲,何必如此?」難怪他每次求見住持,都見不到萬緣師太。被愚弄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饒是張錯修養風範均屬上品,也不免要嘀咕幾句。 「不如此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真心相愛?」她辯駁得振振有詞,一點也不認為有錯。 老奶奶是前代皇室遺族,銜著金湯匙出生的,沒想到張錯的爺爺是個薄倖郎,連娶七名妻妾還不過癮,仍每天在外頭拈花惹草,害她三天兩頭跟著「刀光劍影」到處追捕。 兩人若是沒有深厚的愛情當基礎,以及廝守一生一世的相同認知,婚後百分之百會變成一對怨偶,張錯是她唯一的心肝寶貝,她絕對要替他嚴守最後關卡,讓他終其一生,都能愛得無怨無悔。 「奶奶,很對不起,害您白費心機了。」寒曦可憐兮兮地垂著頭。「張大哥是很好,可……我們不適合……」 是張錯親口告訴她的,他不愛她,也從沒想過要娶她。 「誰說的?」 「他,他說的。」一雙秀眉皺得死緊,寒曦怯生生地不敢正眼看張錯的臉。 「兔崽子,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寒曦可是老奶奶相了十七,八個名媛淑女才挑中,豈容隨隨便便否決掉。 「誤會誤會!」嬤嬤慌忙附耳在老奶奶耳中咭咭咕咕一番。 「死婆子,就知道她那顆心是煤炭做的,黑漆漆。」 「又在背後數落我了?」阿寶手捧豐盛糕點,裊娜地跨過門檻,走向眾人。「你一天不說我壞話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錯兒難得回來一趟,你這樣忙不迭的編派我,有沒有良心哪。」 「他說他不愛你,是因為他想去當和尚。」 「不是錯兒想,是你逼他的。」老奶奶搶白道。 「是他在神明面前立誓,說只要能求回寒曦的命,將願意落髮為僧,不信你問萬緣。」寒曦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原來……四隻飽含瑩瑩淚光的眸子,緊密地交織成一張網,網內有數不盡的感激和愛戀。 「你應該早點讓我知曉。」 「都怪她,」老奶奶一把指向張錯的母親,「這女人蛇蠍心腸,害了別人不算,連自己兒子一起整。」 「你不完沒完?不這樣哪測得出寒曦有多鍾情錯兒?」她倆似乎非鬥到有一個人,先登上西方極樂世界,才肯罷休。 「照我的法子就夠了,誰要你狗拿耗子……」兩人像上了擂台的打手,互不相讓。 蔡嬤嬤憑數十年來的經驗推斷,她們這一開戰,至少要二,三個時辰才能分出勝負,立刻很明智的勸告張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