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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黃容

   

  西門雪料想是悉了這點,才會琵琶別抱,暗築二心。

   

  但,張錯呢?他又是為了什麼。

   

  是安邦侯府的變亂,他完全被蒙在鼓裡,直到張錯無故消失之後,他才經由西門雪口中得知,他謀「叛變」。

   

  這件事到現在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名他最為寵信的心腹大將,為什麼會心生叛變?難道那晚西門雪沒有告訴他,他有意將寒曦下嫁予他。

   

  劉建都自寢房出,臉容異常憔悴,雙目無精打采,猛打著呵欠。

   

  大勢已去!虧他生了那麼多兒子,居然沒有一個人能為他分憂解勞。可悲!

   

  「霍恭,還是沒打探出張錯的消息嗎?」

   

  「孩兒已知會各知府,縣府衙門幫忙查尋,有消息當會立即回報。」劉霍恭是眾多子嗣中,比較英勇幹練的一個。

   

  「你妹呢?那麼大個姑娘家,總不會就此消失吧?」劉建都眼角一飛,射出兩道出人意表的精光。

   

  劉霍恭心頭一震,努力保持鎮定。

   

  「請父親多給孩兒一些時間性,孩兒……」

   

  「我可以給你十年,二十年,但齊王,親王他們恐怕連一,二個月的時間都不肯等。你應該很清楚,這是個弱肉強食的局勢,你們兄弟一個比一個無能,遲早要大禍臨頭。生死存亡之際,豈容絲毫耽擱。」

   

  劉霍恭雙眉一皺,「孩兒知道。」

   

  「去把張錯找回來,只有他才能為你們抵禦外侵。」走到今日這步田地雖然是他始料未及的,可他也早早作了最壞的打算。

   

  把寒曦許配給張錯,是他的最後一步棋,「心腹」畢竟仍是外人,但「女婿」則不同,那稱之為半子,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

   

  辛苦多年打下的基業,當然得交給自己人才合情合理。

   

  「孩兒立刻去辦。」劉霍恭內心仍非常掙扎,他對張錯的感情和其他兄弟是一樣的又愛又怕。

   

  「希望你這次說的是真心話。」他的心思他怎會不懂。只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它也許殘忍得令人不敢面對,卻絕對不容否認。

   

  ∞  ∞  ∞  ∞  ∞

   

  雖已到盛夏,春意卻依然絛蜷。

   

  張錯被寒曦強迫,換上一襲月牙白袍子,和全新的軟暱靴子。整個人看起來清朗颯爽,風采翩翩。

   

  「這才像個人樣嘛,鍾大哥你說是不是?」寒曦笑嘻嘻地前前後後打量他,愈看愈覺得他峻逸得不得了。

   

  鍾子錫和左清風,郭萬里訥訥地立在一旁,不曉得該不該附和她一起調侃他們老大。

   

  張錯反應出奇冷淡。「咱們該上路了。」

   

  萬緣師太給他一個月的期限,讓他了結任務,專心回去當和尚。

   

  從這兒到京城共數百里路,縱使他們輕功了得,可加個手無縛雞之力。又愛調皮搗蛋的寒曦,需費多少時日還難以算呢。

   

  「沒問題。」大病初癒的寒曦,膚色白皙得像剛剝的鮮菱,烏溜的長髮紮成兩條麻花辮,嬌俏的模樣比實際年齡要小了許多。

   

  她往圓凳上一站,伸出兩手,賴皮的央求:

   

  「背我。」

   

  甜孜孜的笑容像孩童般無邪,為他荒蕪的心注入一大桶甘霖。

   

  「你不是已經完全復原了嗎?」背她沒什麼,只是過分親暱的舉動,讓他無從招架。

   

  「誰說的?我腳痛,手痛,頭也痛痛。」不背拉倒,她索性把細白小手塞進他掌心,露出狡黠的笑,「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凝了下她光彩煥發的小臉,被動地不想拒絕。

   

  「走吧。」

   

  鍾子錫他們提早一步出發了,在弄不清政局如何之前,他們自覺有必要在回家的路上,替張錯和寒曦先打點妥當。

   

  烏雲一層一層漫卷半個天際,似乎快下雨了,果然,沒多久便雷聲隆隆響。

   

  「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張錯牽著她的手,幾乎腳不沾地的急急趕路。

   

  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索性把手抽回來,賴在路旁的石階上,睜大秋水瞳眸,咳得滿面通紅。

   

  「再趕緊一段路就到石家寨,那兒或許有客棧可以投宿。」他冷硬著心腸別過臉。

   

  「我走不動了。」原來她復元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完好,一陣疾速快跑後,胸口刺疼得受不了。

   

  免強撐起的身子,旋即又跌扑在石階上。

   

  「怎麼樣?」伸出去準備攙扶她的手,硬生生地又停在空中。

   

  寒曦望著他,幽怨叢生,「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

   

  她的記憶正一點一滴撿回來,首先攀回腦海的,就是他深情綢繆的眼。

   

  潛藏朦朧意識中的他,該是愛她的呀,為何這雙炯炯的眼,看來如此陌生?

   

  鍾子錫他們也跟她說過,張錯為了求訪名醫替她治病,吃盡了千辛萬苦。可,既然她已經好了,他干麻還整天擺張臭臉氣她?

   

  「我不討厭你。」事實上,他愛她還怕來不及呢。

   

  「那……是你心中另外有人?」如果真是那樣,她願意無條件退出。

   

  畢竟橫刀奪愛不是件光明的事。她是很喜歡他沒錯。可,天下男人這麼多,她沒必要死賴著他。

   

  「沒有。」他心底湧現無限感慨,眉宇間的陰霾濃得解不開。

   

  「喔!那我明白了,你臉臭,口氣差的壞摶病,是天生的改不掉。」她自以為是地點點頭,「沒關係,我原諒你就是。」

   

  「不需要,我並不介意你的任何觀感。」避免自己泥足深陷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仇而生厭。

   

  唯有如此,她才能去追求未來的幸福。他會真心誠意祝福她的。

   

  寒曦滿臉柔情,宛似被子橫刀割出鮮血,隱隱生疼。

   

  「你是一天下最不誠懇的偽君子。真那麼不在意我,為什麼捨命救我?」

   

  細雨遽然而至,解除張錯難以啟齒的困逆。

   

  他二人一動也不動,雨絲綿密地撒落他們的頭臉,如一隻輕撫的手,帶著奇異的溫暖。

   

  寒曦僵立許久,低回著:「抱我。」

   

  張錯呼吸變得急促,眸光凌亂地閃爍著。心愛的女人,詭異的午夜,連滴滴雨珠都是誘惑。

   

  她環住了的腰迎上朱唇……

   

  「不,不可以。」他掙扎得心口不一。

   

  「為什麼?這裡又沒有旁人。」她任性妄為的本性逐次鮮明起來。

   

  這樣的認知反而加深彼此致命的誘引,他曾經傾心狂戀的不就是一個這樣的女人。

   

  雨愈下愈大,模糊了所有的視野。

   

  寒曦眼尖,瞧見前方有間草房,立即興奮提醒他,「咱們到那兒避雨。」

   

  他是一個自欺欺人,空口說大話的發願者。抵抗不了誘惑,怎麼出家?

   

  但哀哉眾生,誰不為七情六慾所折騰?房屋後邊水氣氤氯。

   

  兩人繞過去瞧個仔細,呀!是一潭溫泉。

   

  寒曦不假思索,拉著他便往池中跳下,不知是水的溫度,抑或血液汩汩流竄,心跳得好快,撲通撲通,一下一下撞擊著胸口。

   

  「哇,好舒服。」她興奮跳上他的腰際,溫柔地吻吮他厚實的胸膛。「你以前一定沒有過女人,才會這麼害羞。」

   

  完話她就後悔了。他不曾有過女人,那她呢?

   

  這樣大膽豪放的舉動算什麼?天!她不是個好女人,更不是個名媛閨秀。難怪他不愛她。

   

  「對不起,我們隨便……呃,泡泡水吧。」該死!她怎麼就克制不往自己呢,簡直不可原諒。

   

  張錯而色凝重,緊盯著她濡濕後較為透明的白色衫裙,一時思緒如濤,澎湃暗湧。

   

  「過來。」他沉聲命令她。

   

  寒曦一怔,怯怯地偎過去。「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他何嘗不是?

   

  張錯隱忍得夠久了,將身份,允諾全數拋諸腦後,只記得懷中這真實,柔軟,暗香游移的女子。他要她,不是過去,不是以後,是現在。

   

  手指掐進她的肌膚,在她身上狠狠遊走……

   

  她居然有股落淚的衝動。

   

  「你一定認為我是一個很隨便的女人。」

   

  「不,你不是。」他已撩起她的長裙,熨貼上他袒露的身軀。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卻是自然得教人匪夷所思。寒曦覺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彷彿在許久許久以前她就已經知曉了。

   

  「呵!」她如夢初醒地低呼出聲。

   

  「怎麼啦?」張錯問。

   

  「你來。」寒曦將他拉到亮處,睜大眼焦灼地盯著他的五官。

   

  這張經過一流匠工刀裁成型的臉,掃去她多日以來的疑慮。「你喜歡我,很久了嗎?」

   

  張錯黯然地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娶我?瞧,你頭都白了,臉上也長了皺紋,顯見你已經不年輕了,為何不趕快成家立業?難道,你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趕緊把衣服拉拉好,萬一他獸性大發,強行要了她的清白身子,那可不得了。

   

  寒曦以為她佯裝得很自然,很不留痕跡地拉開彼此的距離。其實,張錯將她的一舉一動,全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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