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唐默共同走過顛沛流離,一起逃難回台灣,又雙雙被送進不見天日的孤兒院慘遭凌虐。他們患難與共了近二十年,他以為他已經夠瞭解唐默了,沒想到,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的猜測。
唐默和他一樣,只把「心」留給自己,閒人匆進。不,他的心現在多了一個人——雩娘。
唉!光愛一個女人怎麼夠?尉任之費盡唇舌對他曉以大義,要他無論如何該未雨綢繆,反正有備無患嘛!可他就是不聽。死腦筋!
「在想什麼?」尉任之發現唐默目光飄忽地眺向遠方,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想……我是應該直截了當跟你單挑,還是給你一個機會解釋清楚,我和小雩究竟礙到了你什麼?」
唐默表面上靜無波瀾,但尉任之知道那是山雨欲來之前的寧靜,如果他不提出個合情合理的原委,下一個死得很慘的百分之百就是他。
尉任之有些冒汗,卻故作輕鬆,「坦白說,我始終不相信她,為了我們未完成的抱負,我是不容許任何絆腳石存在。假使她只是個尋常的女人那還罷了,可,她不是,她——」
猛地迎上唐默射過來的兩道冷箭似的眸光,尉任之不由得一顫。
「能怪我嗎?她的確很令人心動,我怕你這座死火山會被她引爆,會泥足深陷,會……總之,她通過所有的考驗,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大嫂。接下來的問題是,你怎麼安置她?」尉任之不相信女人已經到了呈現病態的地步,他三番兩次和雩娘過不去,甚至暗中知會鄭依霖帶警察去捉她,正是「病入膏肓」的末期現象。
偏偏雩娘的志節堅若盤石,害他的美色毫無用武之地。區區一個雩娘當然改變不了他根深柢固的成見,他固執的相信,她只是一個特殊案例,除非古墓中還有生還者,否則神話永遠只是個神話。
唐默又陷入沉思,眼神深邃陰鬱,身形卻更慵懶地偎進躺椅上。
「我會給她一個身份。」
「怎麼給?除非她是傑出人士,否則台灣政府不會承認她的。」轉頭見唐默笑而不答,尉任之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該不會想娶她吧?」單身對發展抱負、實現野心比較有利吧!
唐默仍然不語。
唇角一抹莫測高深的笑足令尉任之背脊發冷。其實透過國外特殊集團,為雩娘弄個身份易如反掌,只是還需「內部」有人關照一下,方能天衣無縫!他目前仍找不到「內部」的人行事,只不過他會加緊腳步,盡早為她「驗明正身」。其實娶老婆有什麼不對?男大份由婚,女大當嫁,此乃天經地義的事呀!
但尉任之的病態心理始終認定女人是禍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那鄭依霖呢?你對她也算是一種始亂終棄,不怕她拿刀子砍你?」
「她到美國定居了,我一手安排的。」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他在鄭依霖父親出事後照顧她,並為她安排後路,算是盡到本份了。唐默點上一根菸,當他想結束話題的時候,就用一團團灰煙將自己圈囿起來。
尉任之雙唇翕動了下,終究還是忍住了。
唐默比他揣想的更深沉、更危險!
◎◎◎◎
暮春的第一個星期五,雩娘由唐默護送到左營集訓中心,參加亞運選手的培訓。
教練起初對這個仗著「特權」遴選進來的「無名小卒」非常感冒。沒有三兩三也敢上梁山?哼!
「你會什麼?長跑、短跑、跳遠、跳高……」教練根本看她不起,一口氣念一長串,要她挑一樣,好給他一個藉口把她踢回老家去。
雩娘未經思考,籠統地點點頭。
學武之人,一通百通,即使不精,總能很快上手,況且追趕跑跳均是基礎「武」步,何難之有?
「都會?」教練翻起白眼,怪她不知死活。「好,露兩下我瞧瞧。」
雩娘欣然應允。先從跑步開始吧!跑多遠?跳高呢?哈!丟鉛球我也會……
最後,教練英明地裁定,要她參加女子七項全能,代表中華民國到馬來西亞參加亞運比賽。
全團歷經半年的集訓,出國之前,行政院體育司司長鄭女士特地前來探望打氣,當她一見到雩娘,立刻就認出她是那晚仗義搭救她的小女孩。
「居然是你?」鄭女土欣喜若狂,對她又摟又親,把其他選手嫉妒個半死。「記得嗎?那個被搶的人就是我。」
雩娘自然記得,只是沒料到會在這兒見到她。好巧喔!
因著鄭女士的關係,再加上唐默之前的努力,雩娘取得身份證明彷如水到渠成,她的新名字叫唐雩。
「怎麼也姓唐?」書懷雞婆地將雩娘的戶口名簿和相關文件拿出來仔細翻看。「兄妹?表哥,這樣你們怎麼結婚呢?」
「誰說我們要成親來著?」雩娘羞怯地偎進唐默懷裡。她情願當他一輩子的情人,也不要徒具一個妻子的身份,她要以行動證明給尉任之看,他們的愛情是絕對經得起時間考驗,可以曾經擁有,也絕對能天長地久。
「笨喔你,結了婚才有保障呀!」書懷行為很開放,思想還是很傳統。
「靠什麼?一紙證書?」零娘當現代人的「資歷」沒她深,卻比她更透徹瞭解人世。
「所以,這個『關係』是你故意寫上去的?」兄妹好像也不太適合談情說愛吧?
「不是,是戶政人員弄錯的。」但她並不在意,文件是死的,人是活的,她只要有唐默就好了。
「天啊!」書懷簡直快受不了了。叨念著:「改天有空,我還是要幫你跑一趟戶政事務所,把『關係』釐清,以免混淆視聽。」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唐默無所謂。
雩娘也不介意。就書懷一個人大呼「成何體統」!
「明天我就要出發了,懲罰劉先生的事,只得先擱下,等我回來以後——」
「不必了,他已經被我三振出局了。」書懷瞟向始終不發一語的尉任之,意有所指的說:「記得我告訴過你青蛙王子的故事嗎?跟你說喔!青蛙又變公主了。」
什麼意思?
唐默和尉任之互望一眼,不明所以。
雩娘雖懂,卻不敢替他們高興,他們一個是採花大盜,一個是癡情奇女子,這樣的組合,能不教人捏把冷汗嗎?
「隨緣吧!」有些事不是旁人急得來的。
唐默拉著雩娘入房,細心詢問她每樣東西是否都收拾齊全了。
她一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柔聲問:「會想我嗎?」
「會。」他肯定地回答。
「要很想很想才可以。」她蠱惑地咬住他的耳垂,對它吹氣。
「你越來越貪心了。」他會意地摟住她,滑入床榻,以最旖旎的方式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