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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黃容

  「是你說的喔!」全身不遂的他,似乎不想再「躺而言」,要「起而行」了。 

  「是……是我說的怎麼樣?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以上所言純屬虛構,反正她又不是男子漢,面臨危急,撒個小謊,老天爺應該不會太苛責她才對。 

  「好,一丈就一丈——」 

  驀地,偌大的人影自床榻一躍而起—— 

  水靈一口氣憋在喉間,嚇得手腳發冷。 

  「啊!」 

  老小姐真會挑時間,撿這節骨眼闖進來。 

  「水靈姑娘,不好了!」 

  她何止不好,簡直是三個慘字疊在一起。 

  「出了什麼事?」她眼睛仍死盯著床上那尊忽然坐起的「東西」。 

  「是闕老太太,」老小姐不明所以,跟著她猛往床上瞧,奈何隔著一道紗帳,怎麼看也看不清楚。「她……她不行了,你快過去瞧瞧,她直嚷著要見你呢!」 

  「喔!」水靈一顆心直接封進冰窖裡。 

  完蛋了,逃不掉了。萬一闕老太太果真撒手人寰,那……她的孫子又好死不死撿這時候「大病痊癒」,哇!前途一片灰暗。 

  水靈心亂如麻,柔腸百轉。 

  「快呀,水靈姑娘,」老小姐催促著,「闕老太太怕熬不了太久,你在猶豫什麼?」 

  「我……」她猶豫的可多了。「我……好,我這就去。」好歹闕老太太總是她的姨婆,而且還把龐大的財產留給她,她是應該去盡一點心意。 

  臨跨出門檻,水靈仍不放心地回眸張望。 

  那個人怎麼突然沒了動靜?大概昏過去了,還好,他的病還很重。 

  哎!這是什麼居心?人家病得「很重」能叫「還好」嗎?水靈暗暗責備自己,不該自私的只為了自己著想,完全不顧他人的安危。 

  那……唉!她的心腸如果能夠硬一點就好了。 

  「老小姐,你先叫人去請大夫,過來看看闕公子的病情是不是加重了。闕老太太那兒,我自己去就行了。」話才出口,她就後悔得要命。 

  水靈發誓,以後她一定要學著把心地弄壞、弄黑一點,這樣非但別人不敢來欺負她,三不五時她還可以耍點手段…… 

  比如,對付床上那個據說是她丈夫的男子……

  第八章

  闕老太太的臥房位於東廂右側的首間,房外花木扶疏、蒼攏翠秀,十分幽靜。 

  水靈身著新嫁衣,款步來到門前。站在廊下的僕人,忙為她打開房門。 

  「老夫人等您好久了。」 

  水靈點點頭,匆匆步入房內。她原以為裡頭只有闕老太太,和一、兩名丫頭陪著,孰料,巧巧、錢管事和張德寶,居然全聞風趕來了,三人各據一隅,冷冷望著她。 

  賊子?! 

  她暗咒一聲,寒暄、客套全部省下來,改以更冷漠的眼神回敬他們。 

  「靈兒,是你來了嗎?」闕老太太氣若游絲,顯然大限已到。 

  「是我,姨婆,您還好吧?」她欠身立在一旁,憐憫地望著闕老太太。 

  「這會兒,你該改口叫我奶奶了,」她雖然病得重,但心情卻非常好,「來,坐到床邊來,奶奶有話跟你說。」 

  她叫的是水靈,錢管事他們卻也一起擠過去,側耳傾聽她到底交代些什麼。 

  「我跟你說,」闕老太太拉著水靈素白的纖指,有一句沒一句,斷斷續績的說:「東郊外,咱們有座農場,……養……養了五十幾頭牛,其中……有八頭是……母牛,專門……養來擠……擠……擠奶水,你記得啦,……早晚喝一……一杯,也……也給莫言喝……喝一杯,至於錢管事你就……就別理他……反正……他自己會偷喝。」本該哀哀慼慼的臨終遺言,因著這句話,氣氛突變得輕鬆許多。「還有……村子頭的阿……阿狗嬸,生了個……個兒子……你記得……送……送兩匹布過去;還有,大榕裡的福伯……的媳婦兒,她……她娘……月初過六十……大……大壽,你也送點……禮物,呃,就選一頭牛好了,送公……公的……」 

  天!她這算什麼遺囑? 

  巧巧跟張德寶已經沒耐性聽下去,索性拉了把椅子,趴在椅背上打瞌睡;只剩下錢管事仍在孤軍奮鬥,堅持要聽她說到最後一口氣。 

  老夫人的性子他最瞭解不過了,前面那些雜七雜八的廢話,包準是她的障眼法。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精彩的還在後頭。 

  「我……剛才說的,你……你都……都記……記住了?」 

  「記住了。」水靈記性一向就很好,何況老夫人停停頓頓,總共也才交代二、三件事情而已。 

  「好,現在咱……咱們換……換來……來談莫言。」她張著嘴巴,吸足了氣,才勉強接著道:「他吃的藥一共有八十……八十三味,我一樣……一樣說給你……聽……」 

  讓我死了吧!錢管事吐出舌頭歪歪的掛在嘴邊,表達他內心強烈的不滿。 

  「死老太婆!」他低啐一聲,也跟著張德寶他們趴到桌上去打困,等著闕老太太把她那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一一交代完畢,他們再「回神」過來,好跟水靈搶財產。 

  「好啦!」闕老太太瞥見他們一個一個被她「打倒」,得意地朝水靈擠眉弄眼。 

  嘎!她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快要往極樂世界去的人。水靈很懷疑她的病是不是裝出來的。 

  「我的話,就……就說到這……」她使出最大的力氣,往水靈的手掌按了按。 

  一隻硬物,偷偷的被她塞往水靈手中。 

  轉眼之間,闕老太太的雙眼沉沉垂閉,兩手也逐漸轉涼。 

  這……怎麼會呢? 

  水靈慌亂的,只知緊握著老夫人塞給她的東西,卻完全沒了主張。 

  錢管事不相信老夫人東拉西扯,把一堆「島事」當遺言,鄭重其事的交代完,就兩手一攤,走了? 

  「老夫人!老夫人!」他吼得太大聲,把巧巧和張德寶都吵醒了。 

  「怎麼樣?」張德寶問:「她有沒有說出金庫和銀庫的鑰匙藏在哪裡?」 

  「有我會那麼緊張嗎?」錢管事氣紅了臉,抓起闕老太太的手臂又搖又晃,最後乾脆搜她的身。 

  「住手!你在幹什麼?」水靈火大了。對一個死者做這種行為真是大不敬。 

  「找東西呀!你瞎了眼,看不見嗎?」巧巧不甘閒著,袖子一卷,跟張德寶一起肆無忌憚的加人搜索行列。 

  「住手!住手!」水靈制止不了他們,只得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哪!」 

  「少奶奶,什麼事?」守在門外的家丁倉促衝了進來。 

  「把他們三個全部給我轟出去!」 

  「誰敢!」 

  錢管事在闕家幾十年了,這些家丁全是他的屬下,平時就已經怕他怕得不得了,此刻被他一吼,更是呆杵著,動都不敢動。 

  「你們這是幹什麼?我是闕家的少奶奶,你們敢不聽我的?」水靈氣急敗壞地握緊拳頭。 

  他們是很想聽她的,可是錢管事的惡勢力遍及整個闕家的產業。這些年,他瞞著闕老太太,不斷僱請他家的人到闕府來擔任重要的工作,許多人都他們收買了,誰還敢反抗他。 

  「怎麼樣啊?」錢管事得意洋洋地在水靈面前晃來晃去。「少奶奶?哼!少奶奶有什麼了不起,把我惹毛了,明天就給你一封休書。說!死老太婆的鑰匙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在哪裡?」水靈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是這麼壞的人。 

  「你不知道才有鬼!」錢管事是標準的惡奴欺主,臉帶凶相,一步一步逼向水靈。他相信闕老太太不會心甘情願的把鑰匙交給他,所以他才會大費周章的把水靈找來,以騙取那把價偵連城的金庫之鑰。他以為騙闕老太太很難,但要騙水靈應該容易多了,畢竟她只是個年僅十九歲的丫頭片子。 

  巧巧和張德寶閒著沒事做,也跟錢管事一樣,擺著臭臉,企圃強迫水靈就範。 

  「老太婆臨終前,只有你跟她去過祠堂,那把鑰匙不在你身上會在誰那兒?」 

  「在我這兒。」 

  眾人同時將臉面轉向大門口。 

  「少爺?!」錢管事失聲叫了出來,驚慌錯愕的面孔白得跟紙一樣。 

  水靈的驚詫不下於他,在她眼裡,這人可不是什麼少爺,而是她朝思暮想的烏長雲。 

  烏長雲只輕描淡寫地瞟了水靈一眼,旋即轉身掃向錢管事、巧巧和張德寶。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冷笑地走向錢管事。 

  「你還記得我這個少爺?」 

  「小的……小……」他手裡還扯著闕老太太的衣袖呢! 

  「拖出去!」 

  烏長雲一聲令下,立刻走進兩名大漢,一手抓一邊,將錢管事架出闕老太太的臥房。 

  這些長隨以及家丁,原就對錢管事的淫威暗恨在心口難開已久,而今老天有眼,讓他們家的少爺病體痊癒,得以重掌闕家的大權,個個樂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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