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小孩?天哪--」梁雪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寒疆,哥哥的小孩,哥哥的小孩!是老天爺疼惜我們梁家嗎?冷娃竟然有哥哥的小孩……」她又哭又笑地叫嚷著。
「噓--小聲一點。雖然冷娃懷孕了,但是,她是孩子的母親,她有權決定是否要留下胎兒。」趙寒疆冷靜地說道。
「但是那是哥哥的小孩……」梁雪愕然。
「冷娃她還年輕,難道你要她帶著一個孩子過日子?雪雪,我們不能太自私。」
「我知道……可是……」她咬著唇,只要一想到哥哥的小孩很有可能留不住,便覺得難過不已。「雪雪,看開一點。一切都看冷娃那丫頭的決定……」羅老也加入勸慰的行列,話還沒說完,病房的房門突然打開。
門口的人全都嚇了一跳,神色非常的僵硬不自然,三個人惴惴不安地同時猜想著,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冷娃?你醒了?」梁雪趕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我真的懷孕了?」江冷娃虛弱地倚靠著梁雪,張著清澄的眸子,直直地看著滿頭銀絲、面孔毫不陌生的羅老醫生。
「嗯。」羅老溫和而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可不可以請求你一件事?」她的嗓音依然虛弱,漂亮的眼瞳裡不知不覺注入了一道奇異的流光。
梁雪張口欲言,幾度遲疑下,還是閉上唇。
寒疆說得對,決定權還是交給做母親的人吧。
「什麼事?」羅老和藹地問道。
「幫我保住胎兒。我要生下他。」江冷娃的神情異常堅定,散發出一股重生般的波動。
梁雪聞言忍不住摀住唇,早已熱淚盈眶。
「你要考慮清楚,這關係到你、還有孩子長遠的一輩子。」趙寒疆非常實際地提醒她。
「這個孩子是無非送給我的,是我重生的禮物,所以我要生下來。」江冷娃唇邊沁出沉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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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她堅持要生下孩子?」方從迷糊的麻醉狀態下清醒的男人,費力地撥開氧氣罩,困難地喘息著,身上插滿各種管子,連接到各式儀器上,胸口甚至還插著胸管。
「嗯。我們都勸過她了,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床邊,坐著另一個男子。
床上的男人閉上眼假寐,沉默了好一會兒,過了許久,才再度開口。
「也好。讓她先擁有個出於己身的孩子,然後,讓她學習如何照顧人、如何信任人、如何依賴與被依賴,甚至,她要學會如何愛人。她已經被封閉太久了,幾乎都快忘了屬於人類天生的感情。」
由於傷勢傷及胸肺,這一段話講下來,幾乎耗盡他所有的體力,到最後,他虛弱地又喘又咳,差點昏厥過去。
「好了、好了!你話少說一點!動過開胸手術,切掉肺葉的病人,還能叭啦叭啦說上一大串,我真想叫你第一名。」推門而入的銀髮老醫生,頗不客氣地斥罵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病患,一面為他量體溫。
只見那名病患面色慘白地閉眼喘息,額上滲出不少的冷汗。
「讓他少講話,不然很耗元氣的。我還要趕場,到另一間病房看看那個丫頭。」老醫生向坐在床邊的男人叮嚀幾句後,又匆匆推門出去。
「她也在……同一層樓嗎?」待老醫生走出去後,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睛,忍不住又開口問起她的狀況。
「不,她住在其他樓層。因為她的身份已經從殺手界除名,沒有隱密的必要,而且,可以讓她獲得更周全的人手來照顧。」
「嗯……」男人露出虛弱但滿意的微笑,緩緩閉上眼。
「這樣……好嗎?讓她獨自一個人撫養小孩,她會非常辛苦。」
「你和你的女人,應該會好好照顧她吧?」床上的男人張開眼,朝床邊人無賴地一笑。
「原來是吃定我了?」被強迫托孤的男人將眉毛挑得老高。
「呵、呵--」床上的男人虛弱沙啞地笑出聲。
第十章
懷孕的日子漫長,卻又短促。
失去無非的悲痛打擊、接著獲知懷孕消息,從死亡到重生輪轉一回的經歷,彷彿像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
這段期間,梁雪強打精神,和羅老醫生共同小心翼翼地照料江冷娃,幫她補身、產檢。
江冷娃對無非的死絕口不提,當時眾人不讓她參加葬禮時,她也沒有反對,只是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肚子裡正在生長的胎兒身上。
她無法想太多,否則她會因心碎而瘋狂。因此,她盡量不去想無非,強迫自己忘記他,重新開始。
脫離往日的禁錮,自由的生活,不就是無非拼了命想為自己求得的嗎?現在,惟有活得更好,她才對得起無非,對得起自己。
雖然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但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分,壓不住氾濫滿溢的狂烈思潮時,還是會無助地躲在棉被底下,既寂寞又怕黑的偷偷哭泣。
才一晃眼,懷孕期似乎出現了即將結束的徵兆。
寶寶在預產期前兩周突然決定提前報到,嚇壞了一班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大人。
「痛……」江冷娃面色發白,突然雙手抱住圓滾滾的肚子。
「痛?是不是胎動?」梁雪緊張地睜大了眼,瞪著冷娃懷裡那顆大西瓜。
「好像不是……」江冷娃捧著肚子,緩緩坐到沙發上,唇畔用力扯出一抹虛弱微顫的笑意。
梁雪緊張,她這個做媽媽的比她更緊張。
「要生了嗎?預產期不是還有兩周?」趙寒疆也盯著江冷娃的肚子沉吟。
「可是,羅老交代過,預產期前後的這段時間都有可能會生。」老管家葉伯不慌不忙地提醒。
「冷娃,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梁雪坐到她身旁戰戰兢兢地詢問。
「我……大概好多……唔……」本想安慰梁雪,話還沒說完,另一波的疼痛突然襲來,她忍不住疼得抱著肚子彎下腰。
「好像要生了。」趙寒疆冷靜地說道。「我去拿相機。」
「相機?!寒疆,你這陣子是怎麼回事?有事沒事淨拿著相機猛照我和冷娃,最後連相片都說不出來拿到哪裡去。那也就算了,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思照相?!」梁雪不可思議地嘟起嘴唇。她怎麼越來越搞不懂這個男人的行為?
「乖,雪雪,這事很重要,要留念的。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趙寒疆在她櫻唇上親了一口,隨即轉身跑上樓去拿相機。
「冷娃小姐好像破水了,我們最好趕快送她去醫院。」葉伯極有經驗地提來為了生產而準備的旅行袋,微微皺眉地提醒兀自懊惱的梁雪。
「破水?怎麼這麼快?」梁雪低下頭,恐慌地瞪著江冷娃身下緩緩滲出一灘透明的液體,彷彿寶寶隨時隨地就要冒出來和她打招呼似的。
「雪雪,你不要這麼緊張,孩子還要一段時間才會生下來。」忍過一陣陣痛後,江冷娃輕聲安撫梁雪。
不過,冷娃自己也沒料到羊水破得這麼早,說心裡不慌其實是騙人的。
「雪雪小姐,快點叫司機吧!」葉伯無奈地看著已經茫然失措的梁雪。
「寒、寒疆--」梁雪突然大叫出聲,向她腦海中惟一記得起的人求救……
☆☆☆
兩個衣著一黑、一淺,身形同樣頎長出色的男人,面對面坐著談話。
「母子均安,生了一個健康的男孩。」男子微笑著向對方報出喜訊。
「太好了。」黑衣男人露出欣慰和放鬆的笑容。
「還有,這是她生產前後的照片。有些照片焦距模糊了,因為我的手一直在抖。」聳聳肩,他毫無遮掩地說明,從口袋裡挑出一疊相紙交給他。
好幾個月來,他總是定時負責送來一大疊黑衣男子心裡掛記的兩名女子倩影的生活近照。
「真是難為你了。不過,你就當是一次見習的機會吧。以後,你的老婆懷孕生孩子的時候,也會經歷相同的過程。」男人在口頭上好笑地挪揄著,手指卻微微發顫,撫過一張又一張的相片,幻想著當時期待又焦急的熬人過程。
她的日子應該過得安逸無憂。瞧她的臉頰,變得紅潤而豐腴,眼眸中壓抑的神色也淡了。
「嘖!我的婚禮沒有你出席,你那固執的妹妹怎麼也不肯點頭嫁給我。她老早就放話說要哥哥親自送她出閣。現在我連老婆都沒個影,小孩就更別談了。」
淺衣男子哼了哼。
一提到這件事,他的心頭便不時冒出火來。
「要怎麼說服女孩子答應嫁給你,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跟我無關。」
黑衣男子不以為意地撇清責任。
「好個跟你無關。你們兄妹別的本事不算,耍賴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強!」淺衣男子失去風度地再次從鼻子哼了一聲。
黑衣男子無所謂地聳肩大笑,隨即又將注意力放回了照片上一大一小兩個水靈人兒身上。
「兒子的眼睛像媽媽,鼻子很像我。」他看著看著,忍不住憐愛地脫口而出,語氣中有掩不住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