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由遠處迴廊傳來陣陣人聲,漸漸向他們靠近.聽得出來人包括了莫夫人、方流墨,以及林嵐芷。看來林嵐芷安全地騎馬回莊了。浣兒掙扎了一下,想拉出兩人禮教上該守的距離,不料,莫殷磊似乎鐵了心,硬是不放手。
「大哥,鬆開我……」眼見人群越來越近,浣兒開始有些慌亂、「……教人撞見了不妥……」
「有何不妥?你我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順,誰會說話?」雖然口頭上這麼說,莫殷磊還是放開了手。
「但我還沒真正嫁給你……」在世俗的眼中,他們還未拜堂,仍然要遵循禮法,「婚禮嗎?這好解決。」他的手重新攬上她的肩,將她向後一轉、「娘,孩兒希望七日後舉行大婚。」
一群人才剛走到莫殷磊他們身後,還沒有人來得及開口,他竟摟著浣兒轉過來,劈頭就是這一句,大家頓時張口結舌。
「呃……呃……好……好呀……」莫夫人只能直覺點頭,好一會,兒才明瞭她剛剛應了什麼。「臭小子,這樣子嚇唬做娘的。」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她罵了一句。
「是啊!少主,這麼猴急?」方流墨一臉笑意的調侃,他眼尖地注意到浣兒顯得太過紅潤的雙唇。
唷!看不出來一臉正經的少主,也有心猿意馬的時候。
「娘的意思呢?」莫殷磊不以為意,只想快快得到母親的首肯。
浣兒沒想到莫殷磊竟然這麼直接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他們的婚期。「大哥你……」她的小臉霎時羞得通紅,無措的扯住他的袖子。
老天,她怎麼還有臉見人?
「七天?不可以。」莫夫人一口回絕。「浣兒要風風光光地嫁進莫家,怎麼可以倉促成婚?這樣一來,好似她見不得人似的。最快也得要準備三個月的時間。」莫夫人抬出做母親的威儀,討價還價地斥回兒子的決定。
「三個月?太久了。」莫殷磊皺了一下眉頭。
「那你倒說說你的理由。」莫夫人也皺起眉,一瞬間兩人的神情極為相似。
「因為怕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怕浣兒跑啦?」莫夫人啼笑皆非,「她一直沒有當莫家媳婦的自覺。」他低頭睨著浣兒。
「我……大哥你……」浣兒有口難言,不知從何辯解。
原本有說有笑的林嵐芷,聽到莫殷磊提起婚期便沉默了下來,看到他和浣兒不避嫌地肢體接觸,更是忍不住滿臉哀怨。
「是嗎……是不是已經珠胎暗結,所以得趕快善後,免得東窗事發?」惡意大膽的誹謗脫口而出,引起幾聲驚喘,浣兒更是煞白了臉。
質疑閨閣女子的清白是極為嚴重的侮辱,沒有人料到林嵐芷會如此毫無風度的口不擇言。「林姑娘請自重。」莫殷磊語調冰冷,表情嚴厲地沉下來。他感覺浣兒的身軀正僵硬地偎著他。
「女孩兒要慎言哪!嵐芷姑娘。」莫夫人也不贊同地輕聲斥責。
林嵐芷逞了一時口舌之快後,有些後悔,但她拉不下臉。「本來就是嘛!不然……不然,他們為何要這麼倉促成婚?任誰都會這麼想。」
「你還說。」方流墨斥道,對她的厭惡已經到達極點。怎麼會有這麼愚蠢幼稚的女人,絲毫不懂適可而止。
林嵐芷見大家對她一臉的指責,怒火更熾。大家的心為何都偏向那個來到這兒還不到半日的女人?
「你們……我要告訴我爹去,你們莫家聯手欺負我。」惱羞成怒地,她頭重重一轉,便任性地跑了開去。
氣氛僵凝著,並未隨著她的離去而消散。
「浣兒,別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莫夫人暗地搖頭,一面出言安慰浣兒。「我看明兒個,得教林家來接人回去了。一個女孩兒家老在外人家裡來來去去的,總有一天會落人口實。」她歲月曆練的眼裡有著一絲明銳的洞悉和深思。
「八百年前你們早就該做了,現在可好,讓人家攪了一攤爛泥」方流墨直腸子的嗤道,聽起來有幾分風涼活的意味,結果被眾人給賞了白眼。
凡是明眼人,都知道林姑娘傾心莫殷磊已久,連林老爺也有幾次有意無意地提起婚事,不過莫元叔總是呵呵一笑,打混地擋了過去。
明顯的,林嵐芷無法接受莫家來了個王浣兒。或者更正確地說,她無法接受暗暗心儀多年的莫殷磊身邊竟然冒出一個從未有人提起過的未婚妻子。
浣兒沉默地望向林嵐芷離去的方向,心裡有些迷惑地評估著該用什麼樣的心態面對她『未婚夫婿』的愛慕者。
她小心地抬頭,悄悄地瞄了他一眼。以他出群的外表和家世,天下還有多少女子傾心於他?
「娘,浣兒累了,我帶她回房休息。」莫殷磊面無表情地說道,教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唉呀!我都疏忽了,你快去安頓你的媳婦兒,讓她先歇著,待會兒再一起用晚膳。」莫夫人推著他們兩人,「待會兒我派個丫頭過去,以後就專門伺候浣兒。」
「謝謝娘的費心。」浣兒輕聲道謝。
「傻孩子,以後別這麼見外。」莫夫人輕點她的額頭。
浣兒赧然一笑,心裡蕩漾著久違的溫情。
暖暖的溫度一直迴盪、迴盪,讓浣兒難以忘懷……
☆☆☆
「你暫時先住在這裡。」莫殷磊將浣兒安置在一間擺設雅致的客房。
浣兒四處觀看了一下。「好舒適的房間、」她走到一扇窗前推了開來,屋外的日光和花香一起飄了進來。她興奮地發現從這扇窗可以看見池畔花園,一片美景盡收眼底,「好美,簡直像人間仙境。」浣兒忍不住讚歎。
莫殷磊笑了笑,沒有立即離去,反而悠閒地坐了下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看看他,也跟著坐下來,他則為她再倒一杯茶。
兩人就這樣無言對坐,直到連喝了三杯茶水,浣兒才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大哥可是有話要說?」她疲憊地揉揉額角,再這樣耗下去,她可能會直接躺在他腳邊睡下。
「你可有話要說?」他不答反問,起身走到她身後。
「我?你認為我該說什麼?」她聞言笑了一下。當他的手指開始輕輕按摩她的頸後,浣兒的身子先是僵了一下,之後便放鬆肩膀,讓他緩緩推揉。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已漸漸習慣他的親近。
也許是在旅程上,他一個大男人第一次屈坐於狹窄的馬車內,抱著暈車虛弱的她開始。
也許是他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總是在令人料想不到的時候突然一把擁住她、逗弄她、吻上她開始。
也許是更早時候,當她脆弱的投向他溫暖堅實的懷抱中企求支持開始……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無法分明的理清。
怎會不知不覺間,就牽扯得如此深沉?
心裡有一絲絲的依賴,已經生了根、萌了芽,不可能再回到過去無私的胸懷,現在,要她再說出叫莫殷磊擇良另娶的話,是決計說不出口。對於林嵐芷的情愫,她只有歉然以對。現在的她,已沒有了當初寬大退讓的胸懷。
若是心中無情,她會大方放手,成人之美。但如今……浣兒突然心神一動。
「大哥是說林姑娘的事?」她的唇畔牽動一絲笑意。
「你看來似乎像是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他的手勁拿捏得極有技巧,使她忍不住輕輕閉上眼,溫馴得向後靠去。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聽得出些許淡薄的調侃。於是她確定了他流連不走的原因。
「我不是無動於衷,不過,我願意信任你。」她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此刻的浣兒舒服得快要睡著了。
「是嗎?」然後他不再說話,手指則移至她頸項輕輕揉捏。
沉默倏然降臨在兩人四周。
浣兒勉強睜開鉛重的眼皮,她知道他仍舊在等她接話。
她突然好笑地發現,她又多瞭解了他一些。原來他還有固執的一面,不達目的絕不死心,即使知道她現在已經累得幾乎像攤麵條,也不放過她。
「剛開始,我的確感到不安,」她也知道她左右不定的態度惹怒了他。即使現在回想他當時慍怒的眼神,她仍舊感到些許壓迫。「但是,既然下定決心跟了你,我便會將我所有的一切交付給你。」
坦白剖心的告白烘熱了她的臉頰,也震動了他的胸口。
手指僵停了一會兒,然後他彎下腰,雙手向前伸出,從後頭將她完全環住。
「浣兒,別忘了你今天說的話。」
第三次,他再度要她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如果我忘了,請你再提醒我。」她嘲謔地喃喃說道,舒服地賴進他堅實暖熱的懷裡,眼睛終於不受控制地閉了起來。
她好睏,打定主意不管說什麼,閉上眼就絕不肯再睜開了。
發覺她眼下淡淡的黑眶,莫殷磊知道她真的很疲倦。
她近似撒賴地將全身重量都掛到他身上,然而,對他而言卻只有輕如燕羽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