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西兒幽幽接口:「因此你派法蘭來找我,藉由我即將在倫敦擇婿結婚的新聞,掩護真正的伊凡妮與西爾法。」
只有讓女王以為「伊凡妮」嫁給瑟洛,真正的伊凡妮與西爾法才能避人耳目的廝守一生。
「這麼說……這一切……瑟洛也知情?他是為了幫助你們,所以才——」
「不是的!瑟洛什麼都不知道!」伊凡妮急切地為瑟洛辯白。「他和你一樣,全都被我們蒙在鼓裡。」
老伯爵也急了:「你千萬不要否定瑟洛對你的感情,因為他對你是認真的!
一開始,我確實打算為你尋覓一個好夫家,作為你演戲的報酬,所以我要瑟洛到倫敦來,目的就是為了撮合你與瑟洛。
當我知道你與瑟洛相愛時,我早就打算把你嫁給他。事實上,那天找你們來書房,正是打算宣佈你們兩人的婚事。」
「這完全全是你一廂情願!瑟洛根本不愛我,他甚至拆穿了我——」
「賽西兒,是依莎貝搞砸了一切,這是個意外!後來我曾問過瑟洛雇的偵探,貝利告訴我,瑟洛雖然知道你並不是伊凡妮,卻還是要求他保密。他想保護你,你誤會他了!」
聽到這裡,賽西兒突然再也不能忍受。
「意外?你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意外?」賽西兒歇斯底里地叫道:「你怎麼能說得這麼容易?由於你那該死的計畫,我錯怪了瑟洛,甚至恨了他整整三個月!
他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卻把所有的罪過都推給他……老天!如果他知道你們的計畫,事情何至於演變成這樣?」
「我很抱歉!」老伯爵臉孔雪白,「但……我不能告訴他啊!你知道,所有的西班牙人與法國人都想得到海克力斯的項上人頭,要是瑟洛知道了,我真不敢想像他會怎麼做。」
「這全都是你的私心!為了你的私心,你利用了我們,甚王犧牲了我們的愛情!」賽西兒失聲痛哭:「滾出去!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老伯爵不禁老淚縱橫。「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說,但是……賽西兒,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不會幫助你任何事!」賽西兒叫道。
「不是幫助我,是幫助瑟洛。」老伯爵卑微地懇求著,「他需要你。」
聽見瑟洛的名字,賽西兒哭得更厲害了。克蕾兒必須扶著她,她才不至於乏力地滑到地上去。
伊凡妮忍著眼淚加入懇求,「求求你,賽西兒,他這三個月來成天酗酒,容貌憔悴,我們都好擔心,再這樣下去,他會變成一個廢人的!」
「我怎麼能……再去見他?」賽西兒抽噎著,「我傷害了他,還告訴他我恨他……」
「賽西兒,他愛你。」伊凡妮掏出於帕為她拭淚,輕柔地低喃:「如果你認為你傷害了他,那麼,就去為他撫平傷痛吧!」
賽西兒閉了閉眼睛。
是的,伊凡妮說得對,不管他是否原諒她,她都必須為了守護自己的愛情而奮力一搏。
「好,我去!」
※ ※ ※
法國 巴黎
花了整整五天的時間,賽西兒一路從倫敦趕到巴黎。
路途中,同行的伊凡妮不斷向她敘述巴黎的繁華,瑟洛的三個封銜、萊徹斯特以及其餘幾處的封邑,以及他那幢位於塞納河畔的府邸。
於是,她知道了瑟洛十三歲便受封為騎士的光榮事跡,知道了他如何受皇室的器重,而由世襲的伯爵爵位晉陞為侯爵。
整整過了五日的馬不停蹄,賽西兒與伊凡妮終於抵達目的地。
當她站在大門外,看著那幢沉靜得猶如墓園的華宅,賽西兒的心微微抽痛著。
伊凡妮也感受這幢華宅的蕭索,她望著賽西兒,輕聲解釋:「平常的侯爵府不是這麼死氣沉沉的。」
賽西兒勉強一笑,「我想也是。」
片刻後,她們被迎進了大廳。
伊凡妮與管家以法語交談了幾句,指著通往二樓的階梯對賽西兒說:「二樓左轉第一間是書房,他現在就在那裡。」她停了下,欲言又止,而後再度開口:「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已經不是往日的瑟洛了,他……現在非常消沉。」
「我不會再讓他消沉下去。」說完,賽西兒對她綻開一抹堅毅的笑容,快步朝書房走去。
賽西兒找到了書房,她站在門外,感到心跳十分劇烈。
就要見到他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勇氣貫注在她的雙手,堅定地推門而人。
書房裡,瑟洛正握著酒瓶面對著壁爐而坐。他身旁的小几上立著無數酒瓶,就連地毯上也是。
壁爐中的火焰將他的背影拉得好長,看起來是如此的孤寂,賽西兒幾乎衝動地想要奔過去抱住他。
但她不敢,她是為道歉而來。
「瑟洛。」她啞聲輕喊。
他沒聽見。
「瑟洛!」她再喊了一次。
這回他聽見了,卻猛力地搖了搖頭,將之歸咎於幻覺。
「瑟洛!」
賽西兒帶著哽咽的呼喚終於使他緩慢地回過頭來。當她看見瑟洛那張憔悴得驚人的容顏時,她再也克制不住滾滾而下的熱淚。
瑟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她,充滿傷痛及不可置信的希望。
「賽西兒?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她輕語。
他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幾度想往前走,但終究什麼都沒做。
他痛苦地低喊:「不可能,這一定是酒精在作祟!我不過去,我就留在這裡。我知道這是幻影,只要我一動,你就會不見了……所以,我站在這裡就好……」
瑟洛嘶啞的嗓音擰疼了她的心。賽西兒開始走向他,但他卻不斷後退,似乎相信只要他一旦觸碰了她,她就會在瞬間消失無蹤,而他的反應令她更為鼻酸。
「你神志不清了,瑟洛!」賽西兒哽咽著,同時憤然踢開腳邊的酒瓶,「把酒給我,我不准你再喝酒,哦,你看看你變得多憔悴!」
他搖頭,甚至猛灌了一口。
「我要喝,只要我喝醉,我就可以看到你。」他痛苦地掩面,「我知道你恨我,你不可能真的來找我的……」
「但是我真的來了,瑟洛。」她深深地望著他,淚霧迷濛了她的藍眸,然後,她一步步地走向他。
在她堅定的眼神中,瑟洛發現自己一步也動不了。
「我錯了,我錯怪了你,莫維斯伯爵告訴我,你並沒有拆穿我,甚至想……隱瞞真相藉以保護我,而我……卻擅自定了你的罪……天啊!我好抱歉!」
他放下酒瓶,低頭看著她,並遲疑地伸出手碰觸她的秀髮,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
「真的是你?」
「是我!」她握住他的手,讓他感覺她的力量與體溫。
「你……不恨我了?」
「我恨自己!」她啜泣著,「我恨自己讓你受了那麼多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
「賽西兒!」他倏然將她摟進懷中,以強健的臂膀用力地鎖緊她,熾熱的唇先是緊貼住她的唇,然後滑到她的耳畔,以—種近乎虔誠的聲音顫抖地低語:「不,別道歉,都過去了!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不在乎!」
賽西兒又是哭又是笑,「是我害得你如此痛苦,你……你不怪我,不氣我嗎?」
他緩緩地搖頭。「失去了你,才是我最痛苦的事。」
「瑟洛……」她失聲喚著他的名字,深深地埋進他的胸膛,感覺自己的心如同漲滿的風帆般滿溢著溫暖。「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三個字。」他動容地俯下身,送上雙唇,「我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
「還有一句話——」她含著喜悅的淚水,貼在他的唇上低語:「你願意娶我嗎?」
「這句話應該讓我說,親愛的,」笑意點亮了他的灰眸,他捧著她的小臉,輕語:「我們結婚吧!」
終曲
英吉利海峽上,風平浪靜。
一群海鷗輕盈地飛掠過海神號的桅桿,問或傳來清亮的嗚叫。
「該死的,到底還要我等多久?」西爾法穿著一身筆挺的燕尾服,怒氣沖沖地告訴他的未婚妻——也就是新娘伊凡妮。「那傢伙不來就算了,我們的婚禮可不能因為他而延誤!叫牧師就定位,讓婚禮立刻開始!」
啼笑皆非的新娘伊凡妮·凱因斯柔聲勸道:「別這樣,西爾法。畢竟為了我們的婚事,他們受了那麼多委屈。」
「從他的表情,我可看不出來有哪裡委屈!」西爾法一面不滿地咕噥,一面迎向才剛到的萊徹斯特侯爵伉儷。
西爾法擁抱了賽西兒,在她頰邊輕吻,「你今天看起來美極了!」
「謝謝你,」賽西兒笑道:「容我向你介紹,這位是我的夫婿,瑟洛。」
西爾法皮笑肉不笑地與有著同樣表情的瑟洛握手,並不忘嘲諷道:「我相信你是第一個『走』上海神號的法國人。」
「第二個,」瑟洛不甘示弱地道,「第一個在我妻子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