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先生,這真是最好的恭維,歡迎你常來觀賞我們的表演。」
「這是當然了。賽西兒小姐,恕我冒昧,如果有一場特別的演出想邀你擔任主角,你願不願意試試看呢?」
這是……挖角?
賽西兒緊張地回頭看了一下,沒有看見邦尼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事要是讓邦尼知道了,那麼她的日子肯定更難捱。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恐怕沒有餘裕能參與其他的演出,抱歉,失陪了。」賽西兒急著想走,但是他不肯死心。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唐突,但那完全是因為……我已經無法可想了。」
他語氣中的無助與絕望讓她停下腳步。
「你有什麼困難嗎?」
法蘭·馬修灰敗的臉色在聽見她的問話後,梢梢好轉了些。
「我的確是遇到了一些困難……」
他指指前面不遠處的一問小餐廳,「如果方便的話,我是不是能請你喝杯茶,然後讓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你?」
賽西兒有些猶豫,畢竟她還不認識這個男人。但是他所要去的那問小餐廳是她熟悉的地方,那兒的老闆她也認識好幾年了,如果這男人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她一定可以尋求到幫助,所以她點頭同意。
「好的。」
※ ※ ※
法蘭·馬修一坐下來,先為兩人各點了一杯紅茶,然後開始娓娓道來。
「你知道莫維斯伯爵嗎?」
賽西兒輕點了下頭。「我知道。」
事實上,全倫敦大概沒有人不認識這位仁慈又可敬的老伯爵,他雖然貴為伯爵,卻一點也沒有上流貴族的驕矜與目中無人,無論對誰,他總是呵呵地笑著,偶爾喜歡捉弄人,開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莫維斯伯爵是我的恩人,從前我的父母從他那兒得到許多幫助,他聘請我的父親包爾去擔任他唯一的女兒——伊凡妮小姐的家庭教師,而我的母親則作為伊凡妮小姐的伴護。你知道,莫維斯伯爵給了我父母一份安定的工作,對我們家的幫助行多大……」
賽西兒看見他那麼激動,便不好意思催促他快點導入正題。
「伊凡妮小姐長得非常漂亮,她和你一樣,有著一頭栗色的髮絲與藍寶石般的雙眸。因為伯爵夫人很早就去世的關係,因此伯爵對這唯一的女兒更是視如掌上明珠,萬分疼愛,」
見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別人的隱私,賽西兒有些許不自在。
「抱歉,先生……」賽西兒終於找到機會發問:「你所說的事情,和表演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因為,這是表演者上舞台前必須知道的故事背景。」法蘭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在伊凡妮小姐十三歲那年,伯爵有一次遠行,原本伯爵不打算帶伊凡妮小姐一起去,但還是禁不住她的哀求,最後決定帶她同行。
但是,不幸的事發生了,伊凡妮小姐在途中被海盜給劫走,從此下落不明。伯爵雖然四處派人尋找,但始終沒有任何音訊。
痛失愛女的伯爵一病不起,足足過了一年才逐漸恢復,但是,醫生卻發現伯爵的身體非常不樂觀,尤其是心臟問題。醫生認為他的壽命最多不會超過兩年。」
「天哪!這真是個殘酷的消息。」她歎息。
「的確是。」法蘭感傷地同意道:「不過,莫維斯伯爵天性樂觀,即使遭逢劇變也不能打倒他,但看在我們眼裡,實在是非常難過……他雖然不說,但我們知道伯爵非常盼望能夠在死前與伊凡妮小姐團聚,而這就是我們找上你的原因。」
賽西兒訝異地道:「你是說……你希望我假扮伊凡妮?」
「是的。」法蘭急切地說道:「我常常來看你的表演,發現你的演技不但精湛,而且相當自然,完全讓人感覺不出你是在演戲;再加上你與伊凡妮小姐長得非常非常相像,幾乎可以說是……」
「對不起,馬修先生,我不能答應。」
「我們會付給你一筆非常豐厚的酬勞……」
「不是錢的問題。」
聽見她的拒絕,法蘭非常沮喪。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賽西兒委婉地道:「我只是個舞台劇演員,但你要我扮演一個伯爵千金,而且是在莫維斯伯爵面前表演……
不,那已經不能說是表演,而該說是「把自己當成另一個人生活」,這樣的演出不但沒有台詞,還要應付各種突發狀況,萬一不幸穿幫了,對莫維斯伯爵而言,豈不是另一次打擊?」
「如果能在事先有充分的準備,我相信這絕對會是一場完美的演出!」法蘭積極地遊說:「我的父母親熟知伊凡妮小姐的習慣與個性,他們都願意幫助你,再加 抱歉,我曾調查過你,知道你的父親曾受封為子爵,而你是位子爵千金,熟知所有上流社會的禮儀,所以,我相信你二正可以完美的詮釋這個角色。」
賽西兒仍是搖頭。
「不,我想我不能……」
「求求你!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他拚命懇求,「我們想要報答伯爵的恩情,他……已經是個不久於人世的人了,我們雖然無法挽救他的生命,但王少……我們希望他能無牽無掛地離開。」
在法蘭再三的要求下,賽西兒歎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終究沒辦法狠心的拒絕他的要求。
「可是……如果真正的伊凡妮回來了怎麼辦?」
聽見她這麼說,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說動了她,法蘭不禁面露喜色。
「你不用擔心,因為,伊凡妮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思索良久,她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我願意盡全力扮演這個角色。請你們告訴我有關伊凡妮的一切。」
※ ※ ※
一輛飾有金色族徽的雪亮黑色馬車,在莫維斯伯爵倫敦的宅邸前停下。
外貌威嚴的總管唐納,一面指揮著僕役將卸下的行李拿進準備好的房間,一面打開馬車的車門。
「瑟洛爵爺,您一路辛苦了。」
瑟洛·傑·克蘭茲——萊徹斯特侯爵跨出馬車,微風輕拂過他的披風,秋陽映出他璀璨的金髮,以及那雙如倫敦灰霧般的銀灰色眼眸。
他朝唐納微微頷首,同時解下披風交給他。
「嗨,唐納。查克舅舅呢?」
四天前,他接獲英國的查克舅舅——亦即莫維斯伯爵的來信,信中告知他有緊急事件需要他立刻到倫敦一趟,於是隔日上午他便搭了最早的一班船來到英國。
他記得很清楚,上次他這麼緊急的前往英國,是在五年前伊凡妮被海盜擄走的時候,而今伊凡妮不在了,他有些擔心這次的緊急召喚是因為查克舅舅身體不適。
「莫維斯伯爵在二樓伊凡妮小姐的房間等您。」
瑟洛有些詫異,「在伊凡妮的房間?」
「是的。」他將披風交給女僕掛起,恭敬地問:「我給您倒杯您喜歡的波本酒好嗎?有助於放鬆旅途的疲勞。」
「好,那就來一杯。」
瑟洛不需要任何人的帶領,逕自走向二樓的房間。伊凡妮臥房的門並未關上,但瑟洛仍是禮貌地敲了敲門板。
「查克舅舅。」
「啊,瑟洛!」看見自己久違的外甥,正在與裁縫師討論窗簾式樣的莫維斯伯爵快步迎上前來,「你來得正好,我現在非常迫切需要你的意見。」
看見莫維斯伯爵凝重的表情,瑟洛慎重而嚴肅地問:「慢慢說,查克舅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這個!」莫維斯伯爵命令裁縫師展示出各種布料的樣本,急切地說道:「我想把伊凡妮臥房裡的窗簾與床罩全部更新,可是我一直拿不定主意。
我想要選擇粉紅玫瑰的圖案,但是我發現紫色滾蕾絲邊的也不錯。瑟洛,你和伊凡妮一向要好,你認為她會喜歡哪一種?」
瑟洛瞇起眼睛,風暴正在灰眸中聚集。
「查克舅舅,你寫信把我從法國叫來,為的就是為伊凡妮選擇窗簾的花色?」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質問。
拜莫維斯伯爵所賜,瑟洛已經三天沒能好好睡一覺。但當他趕到倫敦,發現等待他的竟只是這種瑣碎小事,瑟洛頓時覺得自己正瀕臨爆發的邊緣。
「難道你不認為這件事很重要嗎?瑟洛,等……等一下嘛!」莫維斯伯爵一把拉住忍無可忍、扭頭就走的瑟洛,將他拖到沙發上押著他坐下,「我話還沒說完呢!我這次找你來,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啊!」
瑟洛強忍住幾欲發作的怒火,擺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你說吧,舅舅,我在聽。不過我的耐心有限,請你盡量簡潔扼要,要是你再廢話連篇,別怪我翻臉走人!」
面對瑟洛陰沉的撲克臉,莫維斯伯爵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瑟洛,就伯你在知道這件事後,會高興得留下來下走了!」
瑟洛輕哼,「是嗎?」
「你還記得你的表妹伊凡妮吧?」
他蹙了蹙眉,不懂他怎麼會突然提起她,但還是回答:「當然,我們小時候常玩在一起。」